死亡临近,宋归已经没有心情去享受被人捧在手心宠着、荣华富贵享着的快感了,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活下去。
偷偷逃走?
不行。裴依依太扎眼了,丞相府全府上下的心尖宝,要是突然失踪,那估计得闹得满城皆知。
隐晦地提醒裴行俨向皇帝辞官?
不行。裴家三代忠良,裴行俨一身浩然正气,他绝对会为了守护大梁江山而从容赴死的,而且皇后已经下定决心要裴家灭门,就算裴家渐渐退出朝廷不再干涉政/事,依照皇后那种“宁肯错杀一千,也不肯放过一个”的狠毒性格,她也不会放过裴家。
宋归烦躁地“啧”了一声,她不想死。
沉碧见宋归一脸烦躁,还以为自家小姐是在为怎么答谢端王救命之恩而纠结,当下小心翼翼道:“小姐不必为这事烦恼,端王殿下也说了,救小姐乃举手之劳,不必言谢的。”
“端王?”宋归倏地睁开眼眸,是了,她怎么忘了这个男人。
小说里的端王黎漠是个冷若冰霜、沉默寡言的人,他一直冷眼旁观着陈婉在后宫的游刃有余和呼风唤雨。
在朝中权臣对皇后口诛笔伐时,他没有像他的三位哥哥一样加入声讨大军的行列,但也没有站在维护皇后那一边;在皇后开始大肆铲除异己时,他没有加入诛王党,也没有站出来和皇后抗衡,只是秘密保了不少忠臣之后。
朝中不论哪一边都摸不透这个整日如闲云野鹤般冷淡、对权力漠不关心的四皇子,皇后也摸不透他,所以迟迟不肯动手解决他,结果死在了他的剑下。
现在看来,原作者在《故宫》这本书中设下那么大的一盘棋,黎漠才是那个“天选之子”的局外人,换句话说,他才是终极大boss啊。
如果……如果能抱紧这位爷的大腿,那保命绝对不在话下了!
宋归想至此,心情大好,连带着眼眸都亮晶晶的,她抓着沉碧的手,一字一句认真道:“去唤我爹娘来,我要跟他们说,端王殿下于我有救命之恩,裴依依决定以身相许!本小姐要嫁给端王殿下!”
“小、小姐,您……您在说什么?”沉碧愣了愣,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宋归,小心问道。
沉碧震惊的表情让宋归的心又“咯噔”了一下。
没道理啊?原主本就是个说话不过大脑的主,她现在不过是将“嫁给英王”改了一个字而已,怎么这个侍女反应这么让人不理解呢?
宋归沉默了一会,学着原主蛮横骄纵的模样道:“怎地?端王殿下救了我,本小姐知恩图报,决定以身相许,有什么不妥?”
沉碧吓得一个激灵,她跪倒在地上颤声道:“小、小姐莫不是忘了?半月前,在皇上的寿辰宴上,皇上刚为小姐和英王殿下赐婚。”
恍若一道晴天霹雳炸得宋归眼前白一阵青一阵,她极缓地眨了眨眼,一脸懵。
这、这闹哪出呢?原书里没有这个情节吧。
回过神,宋归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她有些焦躁地在屋里来回踱步。
和二皇子英王扯上关系只有死路一条,老天爷特么是下了决心要她死么?
夜色渐渐沉了下来,宋归脱力地仰躺在床上,张着双臂,整个人成了一个“大”字,她偏头盯着窗外柳梢头的一勾上弦月出神。
如今她宋归和裴家是休戚相关,裴家若是没了,她离死也就不远了。
宋归拧着眉翻了个身,扯过锦绣被子蒙住头,长叹口气。
得想个法子把这个婚给退了才行啊……
第2章 生辰宴
更漏声声滴答在人心上,宋归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她烦躁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抓了抓头发,偏头瞅着半边隐没在云里的月牙儿,重重地叹了口气,心底莫名升起一股火。
草泥马,为什么老娘的穿书路就这么辛酸?!指婚指你妈逼!
“梆——梆梆——”更夫尽职尽责地守夜,三更了,宋归光脚下床,桌上放着的一杯茶早就凉了,她端起来仰头将凉茶尽数灌了下去。
俄而,屋外隐隐传来更夫和院里守夜小厮的说话声——
“嗳,今儿晚膳时,听老爷太太说皇后娘娘的生辰快要到了,看来这汴梁城的百姓又得褪层皮喽……”
“可不是!上一年寿辰,那位大罗神仙主非要收集一百单八颗夜明珠镶在椒芳殿柱子上,还点名儿说城东那片地要收回来给她盖庭园,嗳,你说说,穷苦人家都是靠地养活的,这朝廷收了地,苛捐杂税却是不减一分一毫,这分明就是不要人活了么?!幸亏端王殿下将城东的人安置了,不然这汴梁城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嘞!”
“唉……就是不知今年的寿辰皇后娘娘又要怎么折腾,这几年为给娘娘办寿辰可花了不少银子啊。”
宋归听罢,心底一惊,握着茶杯的手抖了抖,是了,适才被皇帝指婚这事闹得心神不宁,哪还有功夫想起来两个月后就是皇后的四十生辰。
一朵烟花在宋归心底炸开来,她乐得直想放声高歌。
正愁没法子解除婚约呢,两个月后的皇后生辰来的真他娘是时候!
宋归深吸了一口气,她又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后重新躺回床上,想到希望正摇着小手在前面等着她,宋归顿时觉着今晚的月色都美了不少,她舒了眉头沉沉睡去。
翌日宋归用过早膳,到裴夫人房里陪着她娘拉了一会家常后便回到自己屋里。
“沉碧。”宋归在太师椅上坐下来,伸手拿了块芙蓉糕送进嘴里。
“哎,”屋外头正在浆洗衣裳的沉碧答应了一声,她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儿,走进屋子,问道:“小姐有何事吩咐?”
“去将城里的画师、木匠都请到府上来。”宋归伸着葱白的手指捻了颗紫葡萄,抬眸朝沉碧眨了眨眼眸道。
“诺。”沉碧作了个万福,退出屋子。
沉碧拿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匆忙走过曲折复廊,府上日子清闲,自家小姐又是个耐不住清净的性子,时不时便会折腾几下子,跟了小姐五年之久,沉碧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向管家禀明之后,她便带着几个小厮出了丞相府。
不过一晌午的功夫,等宋归歪在竹榻上睡醒来,沉碧已经静候在一旁不知站了多久了。
“小姐,奴婢找遍了整个汴梁城,寻得五位画师,三位木匠,陈管家将人安置在西厢园了。”沉碧作了个万福小声说道。
宋归睡在一株桃树下,这会桃花瓣落了她满身,她坐起身,将身上的毯子抖落开,一边摘落在发上的桃花一边笑道:“沉碧能干的紧,改日我去跟娘说说,每月再给你加一两银子。”
“都是小姐教导的好。”沉碧低头行礼道。
宋归抬眸看了沉碧一眼,原主整日作天作地,丫鬟们就只有沉碧一个人是真心待原主好,裴家满门抄斩时,裴家上下的侍从杂役走的走、逃的逃,到最后只剩下沉碧这一个丫头忠心耿耿地陪着,宋归叹了口气,果然人心不可量啊。
“走罢,随我去西厢园。”宋归站起身,伸了伸懒腰,阳光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眸,偏头说道。
裴府近日异常安静,众小厮们干完活了聚在一起扯闲话时总会说上一句:“近日小姐没再可劲折腾寻乐子,府上清净了不少呢。”
“嗳,我听蘅园的巧儿说,小姐请了几位画师、木匠,整日里呆在书房里,似乎在学作画呢。”
“不对不对,我前日还瞧见小姐在马厩里使唤人锯木头嘞。”
“嗳嗳,说到锯木头,我昨儿个还瞧见小姐拿着一个木箱子子,不知道捣鼓什么呢。”
宋归从西厢园出来,踩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悠闲踱步,从听月潭中引出来的一弯清溪潺潺绕过竹林,日光下彻,溪中金鱼约莫百许头,有几条将头探出水面,吹着浮在水上的柳花玩。
沉碧从拱桥上匆匆跑下来,她朝宋归招了招手唤道:“小姐,老爷太太那边传饭呢,说今儿让小姐去太太屋里吃。”
宋归直起身子,将手里的柳枝随手扔进溪水中,惹起层层涟漪,她拍了拍手道:“嗯,知道了,我换身衣裳便过去。”
裴夫人将裴行俨身上的官服褪下来搭在白鹤琉璃屏上,二人一面说话一面来到桌前坐下来,丫鬟们将菜布好后都退了下去,立在一旁的丫鬟端着盆清水走上来,忽见林瑞家的掀了帘子朝屋里喊道:“老爷、太太,小姐过来了。”
裴夫人听罢展了笑颜,她将擦手的丝帕放在盆子边上,笑道:“快些让依依进来。”
宋归由沉碧扶着进了屋子,裴夫人见女儿生的如此水灵,一双柳叶眉弯弯得如月牙一般,眸子生的几亮如三月的西湖般潋滟,朱唇轻启,吹面桃花,心中甚是欢喜,裴行俨也温和了神色,捋着胡子微微笑着。
“爹,娘。”宋归朝二人行了一礼,乖巧说道。
“上娘这儿来坐。”裴夫人拉着宋归的手,将她搂进怀里笑道。
裴行俨笑了笑,他咳嗽了一声,神色严肃起来,他沉声道:“今日唤你来,我和你娘有件要事叮嘱你。”
“谨遵爹娘教诲。”宋归坐直身子,微微垂下头,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