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虎“嘿”了一声,反唇相讥道:“要厉害,也是你们家主子厉害,关你个小丫头片子什么事儿啊,狐假虎威。”
“谁说呢你!”小翠儿一叉腰,泼辣地骂道,“小瘪三,没见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你吐给我看啊!”阿虎大声嚷嚷道。
“行了行了,别吵了。”于云笙摆摆手让他俩安静点儿,看了眼有些反常的小翠儿,发现她似乎并没有什么怒意,那为什么要这么针对阿虎呢?
眼神从小翠儿飘到阿虎身上,又缓缓飘了回去,于云笙突然笑道:“翠儿,你怎么对这位小兄弟这么上心啊,平时没见你那么凶对男子啊?”
“我,我哪有!”小翠儿根本不是心里藏得住事儿的性格,听于云笙这么一说,顿时有些局促了起来,连耳朵都有点红,“是,是他,是这个小地痞先调戏小姐您的,我当然不能放过他!”
“是么……”于云笙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是,是啊!”小翠儿底气不足地答道,眼神都飞的不知道哪里去了,显然是心虚的样子。
于云笙看向阿虎,打量片刻后微微点了点头。刚刚没怎么注意,现在仔细瞧上一眼吧,这人长得还是不错的。五官虽没有白泽骞那种凌厉的硬气,但是少年感挺足,单眼皮眼睛却不会很小,反而挺有神,鼻梁挺高,两只招风耳伸展在脸颊两侧,还挺可爱。手臂和脸上的皮肤被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还有几分薄薄的肌肉。
总体来说还是个挺英俊的少年郎,能配得上小翠儿。
白泽骞微微皱眉,低头咳了咳,道:“于姑娘,木匠那头……”
于云笙抬手打断了他,问阿虎道:“诶,娶亲了吗?”
“瞧小姐您说的,谁看得上我啊。”阿虎搔了搔头,倒是有些羞赧了起来,一张脸黑红黑红的。于云笙看着他表情的变化,还挺满意,她最怕就是阿虎和看上去一样没个正形儿,什么窑馆腌臜地方都逛过,根本不懂疼媳妇儿。那她可不愿意把小翠儿嫁过去受苦。
“诶,缘分是天注定的。”于云笙笑笑,眼神往小翠儿那儿一瞟,“指不定哪天就掉你头上了。”
“嘿嘿,那就借小姐吉言了。”阿虎抱拳晃了晃,笑出一颗虎牙。
于云笙抿嘴一笑,看了看天色道:“时间也不早了,以后呢,就请你多留意下苍洱派的动向,如果有什么异常,麻烦你跑一趟,来告知我一声。”说着,她从袖口里掏出了一粒碎银子,放在了阿虎的面前。
阿虎大喜过望,连忙把银子揣进了袖兜里,好像生怕于云笙会反悔似的,他跟上了弹簧似的从椅子上弹起来:“谢谢于二小姐,谢谢于二小姐。”
于云笙笑了笑,搭上小翠儿的手,缓缓向外走去。
白泽骞冷冰冰地站起身来,看了眼阿虎,拿起剑跟了出去。
阿虎还捧着那粒银子细看呢,在夕阳的照耀下,那粒碎银散发着璀璨的金色,就好像一颗小金豆儿似的,他把银豆子放在齿间咬了一口——这是真的!
是金钱的味道!
回府的路上,于云笙撩开车帘,问道,“白公子对苍洱派的事情怎么看?”
“并非白某所为。”白泽骞淡淡地回了一句,专心驱车驾马。
于云笙不觉有异,道:“云笙当然知道不是你做的,只是想问问白公子有没有什么猜想。”
“江湖仇杀罢了。”白泽骞头也不回地答。
“仇杀……”于云笙看了看街边川流不息的人群,嘀咕,“如果阿虎的说法是真的,一个四处为善的江湖侠士,会有什么仇家……”
“……不知。”
于云笙察觉出气氛有些不对了,她歪过脑袋,看着白泽骞的侧脸,试探地问了一句:“白公子……生气了?还是……吃醋?”
没有回答,八成就是默认了。
“就因为云笙刚刚多看了那小少年一会儿?”于云笙瞪大一双漂亮的眼睛,和灵猫似的,逗弄白泽骞的心思又上来了,“不会吧……云笙以为白公子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呢。”
“……白某当然,当然不会和他计较。”白泽骞心里有些乱,随口答了一句。
于云笙柳眉一挑,轻轻地把下巴磕在白泽骞的肩头,小声地唤了一句:“白公子……”
明明并不是多重的一颗脑袋,却压得白泽骞肩头发麻,那声“白公子”更是和条毒蛇似的咬上了他的耳朵,分泌的“蛇毒”让白泽骞的耳根子都麻了起来。
“于姑娘……”
“诶诶诶跑过了!”于云笙伸手一指旁边的一条岔路,白泽骞一看,才发现自己刚刚根本没注意看路,马车径直就从拐向于府的那个路口冲了过去。
现在街上都是收市回家的摊贩和百姓,路十分拥挤,根本没法掉头,也没有其他的路可以绕,要是想掉头回于府,只能一直走到城门口那片空地去。
“抱歉……”
“其实也没关系。”于云笙把手臂往白泽骞肩头一搭,笑道,“这样倒是可以和白公子多相处一会儿了,不是吗?”
“嗯……”白泽骞微微侧首,看着于云笙的笑颜,不着痕迹地拉了拉缰绳,那枣红马稍稍放缓了速度,哒哒地,缓缓踱着步向前走去。
小翠儿看着前面粘乎乎的两个身影,无声地打了个哈欠。
连她都看出白泽骞是吃醋了。
和刚刚那个小痞子一样的,都是臭男人!就算长得帅又有什么用啊,一个赛一个的小心眼儿。
白泽骞就觉得,刚刚心里那点不痛快转瞬间就烟消云散了。鼻息间隐隐约约能闻到于云笙身上的淡香气,两人的发丝在晚风的吹拂下缓缓飘动着,时不时纠缠在一起,又悄无声息地分开,就好像相互之间,在缓缓试探着对方的心意。
即使白泽骞有意放慢了车速,可路途毕竟不远,很快,带着脆铃响的马车就到了城门口。
“吁。”白泽骞牵着缰绳,调整那马匹的方向,准备打道回府。天色已经不早了,于云笙还没吃晚饭,万一把身体饿坏了,可就不好了。
“白公子留步!”
白泽骞听有人叫他,轻轻勒住了马,转头就看到一个人跑了过来。那人穿着城门口守卫的软甲,头上一顶软盔,手里握着一卷东西。
“何事?”白泽骞问道。
那守卫跑进了,于云笙才发现他的个子特别小,也就大概一米五左右的样子,幸好他年龄看似也不是太大,八成还有的长。
“白公子,你可以帮我一个忙么?”
……
白泽骞将那小守卫拿着的公告贴上了布告栏后,拍了拍手,道:“这样可以了吗?”
小守卫感激地点点头:“可以了可以了。”就说白公子是大善人活神仙,不然怎么会连这点小事儿都肯出手相帮。
于云笙看着那小守卫,心说今天遇到的小动物够多的。
小男孩儿是个新来的守卫,叫阿豹,今天刚从库房里领到软甲,兴奋的要命。可还没等他到城门口站岗逞逞威风,首领便突然找上门来,把一卷东西塞到他的手里,让他把这通告贴到布告栏上。
新兵上任的阿豹头脑一热就答应了下来,可抱着手里那一大卷东西到了布告栏前,才发现——自己不够高!
他已经火烧眉毛了小半个时辰了,抓耳挠腮的就担心首领回来看到他连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会把他直接轰走。
还好他遇上了走错路的于云笙和白泽骞。
“那我们就先走了。”于云笙对阿豹笑笑。
阿豹忙不堪地点头:“诶诶,好。谢谢二小姐,谢谢白公子。”
于云笙正欲离开,却发现白泽骞的目光似是在那公告书上多流连了一会儿,似乎挺感兴趣。她自己刚刚也简单地浏览了几行,好像说的是一个西北凯旋归来的将军暴毙了,然后皇帝心很痛,所以写了这么个东西昭告天下说:朕的将军死了!
不过于云笙的兴趣并不算很大,一来,这苏杭地区江南水乡的,基本上没有什么战乱的可能性。二来,她还得忙着客栈布行的事情,哪有那么多心思管别的。家里又没有入仕为官的人,和自己根本毫无牵连。
不过……
“白公子似乎对那上头的事情很感兴趣?”于云笙坐上马车后,看着低头思考着什么的白泽骞,随口问了一句。
白泽骞抬起头,平淡地道:“只是感慨一下,即使如这般劳苦功高的大将军,也逃不过生老病死的命数。”
“喔,原来如此。”于云笙点点头,又道,“不过云笙倒是没想到,白公子居然也有如此多愁善感,伤春悲秋的一面。”
“白某看起来很不通文墨吗?”白泽骞反问一句。
于云笙莞尔一笑:“那倒不是,只是公子平日里看起来……稍显疏离,好像什么都不值得公子放在心上罢了。”
“并非如此!”
于云笙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白泽骞,笑:“那白公子……”
“白某……也有很在乎的,放在心尖上的人。”白泽骞垂眸,低低地说了一句,但是声音已经足够于云笙听清楚了。
于云笙没有问是谁,似乎也不需要问是谁,她指了指天边即将遮挡住夕阳的乌云,道:“快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