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是太傻了?”他笑着褪下官服,换上锦袍。
晚渔围着他转来转去,仔仔细细打量一番,“还好。”
顾岩陌纠正道:“不是还好,是太好了。”
晚渔帮他脱下来,“等明日洗过熨烫之后再穿。”
她花在他身上的心思越来越多,越来越暖心。顾岩陌含笑吻了吻她,“我居然想到了贤惠二字。”
“你正经夸我一句又怎么了?”晚渔不满地捏住他的鼻梁,“说你很高兴,很喜欢这衣服。不说我就再也不给你做衣服了。”
这威胁是实实在在的,所以立竿见影——顾岩陌照说不误,且加了一句,“我也更喜欢我夫人了。”
晚渔漾出毫无城府的璀璨笑容,又推着他去净房,“去沐浴吧。”
顾岩陌逗她,“你陪我?”
晚渔轻笑,“妾身不是陪着,是服侍三少爷沐浴。”
顾岩陌莞尔。
二月,三夫人请了一位太医到顾家,给晚渔诊平安脉。
诊脉之后,太医给晚渔开了个温补的方子。
晚渔将方子看了一遍,心里就有数了:婆婆想快些抱孙子。人之常情,这是应当的,她也就从善如流。
自此,每日早晚一碗汤药。
桃李争春的时节,顾岩陌针对皇后、皇长子在苗疆的安排奏效,消息很快传到京城:当地官员起了内讧,相互派人暗杀对方,如今已有两人丧命。
苗疆近年来大小乱子不断,朝廷曾三次用兵镇压,刚消停了三二年,便又出事了。这次并无叛乱之事,可官员内讧的事情也不小,皇帝和内阁的看法一致,该派个钦差过去查明原委。
他们不知道的是,皇后听闻苗疆之事后,数日夜不安枕,苦思冥想对策。她根本不相信什么内讧的说辞,笃定是有心人蓄意为之——四皇子那一枝完了,轮到她和皇长子了。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将她在暗中培养势力的事告知那个有心人的?
方涣么?
不大可能。方涣的案子前一阵结了,因着知法犯法数罪并罚,人已在流放交趾的途中。他不能放弃眼前的活路,捅出那件事,将他自己也置于死地。
那会是谁?是苗疆那边的人起了反心?
她也得安排一两个人,前去苗疆探明情形。
已到危及关头,不得不动用有分量的人了。
反复斟酌之后,皇后寻由头传长公主进宫。
长公主是皇帝的姐姐,虽非一母同胞,这些年却也有些手足情分。
长公主嫁的是董阁老的父亲,夫君前些年病故。从那之后,长公主深居简出,寻常不与人走动,到寺庙里一住几个月的时候倒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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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岩陌和晚渔磨了皇帝好几日,总算是将去苗疆的差事揽到了手里。
皇帝答应归答应,对晚渔还是没好气,“就没见过你这种孩子,长年累月想往外跑。”
晚渔就笑,“岩陌去办差,我凑热闹,看看那边的风土人情罢了。”
“你要是敢涉险,往后再也别想离京半步!”
“不会的,您放心。”晚渔连声保证,随后说起六皇子的功课,“您每日抽出些时间教他吧,每日教什么,我都给您列出来了。”语毕,交给父亲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皇帝明显踌躇,“他怕我。”
“哄两日就好了。”晚渔道,“您耐心些。”
皇帝瞪了她一眼,“都怨你,不出门不就什么事都没有?”
晚渔道:“我看到的听到的,应该最可信吧?”
这还用说?皇帝拧巴着表情摆了摆手,“快滚回家打点行装吧。”
晚渔笑着称是。
她没想到的是,临行前,长公主进宫面圣,逗留多时,离开之际,为皇长子和自己的孙女董昕求了一道旨意:表兄妹两个代她去苗疆看望两位故人,借着顾岩陌前去办差之便,随队伍一起走。
皇帝转头派人知会岩陌和晚渔:长公主来这么一出,必有所图,他们路上需得用心防范、留心观察。
顾岩陌和晚渔都无所谓,横竖路上也是无趣,有人给解闷儿也不错。
三夫人这边,虽然不愿意儿媳妇出远门,但那是皇帝发的话,不敢流露出不满,只是絮絮叮嘱了一番。
晚渔一一点头应下。
三夫人没忘记让她带上了一大堆药,路上也要按时服用,毕竟是补身体的。
晚渔哭笑不得,却也只得照办。
离京前夕,她和顾岩陌去见了李氏、傅仲霖。
李氏反应与三夫人大同小异,傅仲霖则叮嘱他们多加小心,毕竟,苗疆那地方,擅长歪门邪道的不少。
两人点头说一定会。
傅仲霖问起无病,“它也去?”
晚渔笑着点头,“不让它去,怕是会闹脾气。”
傅仲霖失笑。
离京当日,在城门口,顾岩陌和晚渔见到了皇长子和董昕。
董昕十五六岁的样子,样貌娟秀,举止端方得体。
寒暄几句,一行人启程,就此离开京城。
路上,随着逐日相见、说笑几句,董昕与顾岩陌和晚渔渐渐熟稔起来。
皇长子就不需说了,他本来就与顾岩陌是老熟人,与晚渔则是兄妹相称,路上主动忽略了先前的不快,态度很是爽朗。
晚渔和随行的纤月、凝烟留心注意着,确定董昕不是习武之人。
既然如此,身子娇贵的大小姐,怎么会勉为其难地走这一趟?她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日,傍晚行至驿馆,一行人遵循着驿馆的安排,进到自己的屋舍。
顾岩陌去了外面,吩咐进之、裕之一些事情。
晚渔坐在堂屋,和纤月凝烟说话。无病进进出出的,饶有兴致地看着里外情形。
董昕带着几色果脯、干果来了,笑道:“都是京城才有的,带来让姐姐和将军尝尝。”
晚渔笑着让人上茶。
过了一阵子,纤月捧着药碗进门来,端到晚渔手边。
一面等药晾凉,晚渔一面和董昕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话。
董昕视线落在了晚渔手边的药碗,深深呼吸。
恰在此时,去了前院的顾岩陌折了回来。他手里拿着一个描金小匣子,目光温和。
董昕却似没有发现顾岩陌进门一样,紧张兮兮地询问晚渔言言:“嫂嫂,这药是哪个居心叵测的人给你喝的?这药……分明是避子药啊……我没少见我大嫂赏给妾室、通房这种药,对这药味再熟悉不过。”之后抢步上前,要将药碗端走,“嫂嫂千万不能服用了!”
晚渔听着这一番话的时候,在打量着顾岩陌的神色。
顾岩陌不动声色。
董昕的手碰到药碗之前,晚渔先一步端起了药碗,笑道:“董小姐似乎有什么误解。”
顾岩陌将小匣子放到晚渔身边,“给你寻的一个物件儿,收好。”
晚渔笑着嗯了一声。
顾岩陌从容落座,这才望向董昕:“若是我请了大夫过来,证明你是无中生有,你要给我们一个怎样的交代?”小九要做什么,哪怕再伤人,也会及时告知他,绝不会将他蒙在鼓里。对此,他深信不疑。
董昕神色僵住。没想到,顾岩陌对傅晚渔信任到了这个地步。她强扯出一抹笑,“那,应该是我出错了。对不住了。”语毕深施一礼,匆匆道辞离去。
顾岩陌和晚渔相视一笑。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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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日无话,一晚,在驿馆落脚之后,当地官员求见顾岩陌。因那官员清廉耿直,顾岩陌便应下来,让晚渔先行用饭。
顾岩陌刚离开,董昕便带人将饭菜送到房里,亲自摆饭,特意将一碗燕窝莲子羹端到晚渔面前,殷勤劝道:“路上膳食比不得府中,一桌菜肴也只有这羹汤还能入口,嫂嫂快喝了吧。”
语声刚落,进之在门外轻咳一声,恭声道:“郡主,小人有要事求见。”
晚渔一面将碗接过一面道:“进来说话。”
进之站在门边问道:“三少爷可曾说何时回来?”
“没说,怎么也要用完饭。”晚渔问道,“有要事找他?”
“是有点要紧的事,再等等看,实在不行,只好去打搅皇长子。”进之说完,退出门去。
董昕不由抱怨:“这个人可真是,怎么什么事都要来问郡主?”
晚渔笑了笑,指了指对面,又将手边汤碗递给董昕,“独自用饭也没胃口,你与我一起吧?”
“好啊。”董昕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又给晚渔盛了一碗羹汤。
这一餐饭,两女子吃了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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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长子坐在游廊间的栏杆上独酌,看到要回房的顾岩陌,笑道:“董家妹妹和长宁用饭呢,你还是等等再回去吧。”
顾岩陌闻言止步,现出些微不耐。
皇长子笑意更浓,“长宁总算有了个投缘的人,你该高兴才是。”
“才怪。”顾岩陌负手回往外面。
“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皇长子追上去,“长宁难得有个投缘的人,你也不替她高兴——你这种人,根本就不该成家。”
顾岩陌斜睇他一眼,“这也是你该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