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柳丫儿回答得天真烂漫,半晌却好奇,“不行啊,夫人。我们都跑了,谁伺候你呢?”
顾皎被逗得哈哈笑,病也不觉得重了。
夜渐深,海婆让柳丫儿回屋睡。
顾皎靠床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李恒怎么还没回来呢?
多重要的事情?已经要过年了,各家各户几乎收了生意,该送的收的礼怕也是收完了,只等着城中大户请吃酒而已。山匪被铲得差不多,关口无事,只周志坚把人送役所——
她原本有点迷糊,想到此节,整个人都清醒了。
顾青山不是蠢人,也不是吃素的。他若知道龙牙关口那一场戏,怎么可能没动作?只怕,李恒当日设那个局,要的就是引顾青山主动找过来,然后打开整个龙口豪强的口子。
她猛然跳下床,暗叹身体弱了,脑供血不足,果然脑子也笨了。
李恒突然出去,去得那么明显,肯定是见顾青山呀。他既然娶了顾家的女儿,一定会想方设法将顾家绑上自己的战车,转头再将龙口的几户豪强一网打尽。甚至,那些山匪,指不定还真是有人故意下的战帖。
顾皎脑子马上更兴奋,彻底睡不着觉了。
冬夜寒冷,梆子敲了一声又一声。
顾青山的茶,已经冲过两次热水。
外间响起人声,他立刻站了起来。书房门开,走入一个身量极高的少年人来。
顾青山早听人传扬李恒的名字,说他在河西郡的诸多暴行,必是青面獠牙之辈。后魏先生来提亲,又送来婚帖。他一面不敢推辞,一面安抚家人,还得承受诸多流言蜚语。不想第一次见面,居然是个神光内敛的少年将军。龙口几户人家,竟没一个子弟比得上其昂扬,以及在龙牙关口展现的机心。
“岳父。”清冷且淡漠的声音。
他立刻应了一声,连说不敢,滋味颇复杂。
“坐下,坐下。”魏先生道,“都是自己人,不必客套。”
李恒行礼,径直走向书桌。桌上一张龙口本地的堪舆图,乃是魏明几月来亲去探访厚,结合旧图细心绘制出来的。高山流水、平原丘陵,村镇河网,土地归属几无一遗漏。
魏明按着图纸,看看顾青山,再看看李恒,点了点图纸上画出堡垒的几个小黑点,道,“龙牙关口的事小,暂且不谈。”
顾青山瞥了一眼,心下大惊,更加不敢随意乱动起来。图上诸如王、孙、苗、顾,赫然在目,宅子大小、田地多少,标得一清二楚。甚至,有几条只有本地人才晓得的山下的小道,也没落下。他再看一眼魏明,那双随时含着笑的眼睛,几成了毒蛇。
顾青山更忧心的是,这几家互为姻亲,他的奶奶,婶婶,便是其中出生。
他再看李恒,冷冷的侧颜,坚定的眼神,里面带着寒光尤其明亮。他心里打了个哆嗦,晓得自己来,便是被拖上同一条船。
“岳父。”李恒开口,“既然咱们是一家人,有话便直说了。请教这几户人家,做何营生,又是如何兴旺?他们在龙口,不,河西或者京州,有哪些姻亲子弟?”
顾青山额头一阵密密麻麻的虚汗,从一开被盯上,他就逃不了了。
顾皎给火炉添了两次木炭,庆幸这边唯有树木多,烧出来的都是无烟好炭,屋子里的味道不至于太难闻。
她将《龙口志》看完,《河西志》也翻了一半,才听见院门开的声音。
含烟守的夜,怯生生地喊着将军。
她起身,李恒果然推门进来,带了满身凉气。她鼻腔被冷空气刺激,打了两个喷嚏,引起一番咳嗽。
李恒皱眉,随手将门关了。
含烟晓得他的忌讳,没进屋,只在窗边道,“将军,灶火上温了鸡汤。给你盛一碗,暖暖身?”
“不必。”他答口,“不要打扰。”
含烟的声儿没了。
顾皎走过去,伸手要帮他解披风。他退后一步,盯着她的手。她笑道,“将军,我帮你?”
“不必。”他自行解开,将披风丢屏风上,“以后不必等。”
“不行的。”她道,“出家门的时候,母亲千万交待了,一定要把将军伺候好。”
这话说得有点恶心,但她已经完全调整好心态。
李恒转身,解外袍。
顾皎眼睛里还是有活儿的,给洗漱的盆里放了布巾和热水,“将军,热水尽有。”
李恒大约是嫌她烦,“你先睡去。”
她“哎”了一声,走到床踏板上坐下。他回来之前,她已经在此铺好了厚厚的垫子和衾被。抱大腿必须全方位的,以为老板服务的心态去执行。如此,老板已经睡了两夜踏板,从今晚开始,必然是要睡温暖的床啊。
她略躺下试了试,虽踏板窄小了些,硬了些,但意外的有安全感。
“你在做什么?”
李恒洗漱完毕,换了白色的寝衣,难解地站在床边。
顾皎半起身,笑道,“将军,总是让你睡踏板,不妥的。”
李恒面无表情,考虑着明日一定要将卢士信弄走。有他在,每日得来这边点卯,以示对新娘子的重视。若不来,他转头给义父乱说话,必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当真睡床?被个咳嗽不止,眼泪鼻涕狂流的病怏怏女人照顾?
他走过去,将人从被子里拎出来,丢床上。
顾皎摸着屁股咬唇,真TM白长了好脸和好身板,居然如此不解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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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什么是花楼
次日,顾皎醒得很早。
她明显感觉到感冒好了一大半,身体的负荷轻了许多。大概也是因此,晚上睡得好,晨间听见一点点响动,便醒了。
不过,她没有立刻睁开眼晴,因为李恒在摸黑收拾东西。
顾皎半睁着眼睛,屋子里没灯,只能看见人影。李恒从小被家臣和丫头伺候着长大,居然没歪?不仅文武双全,还颇有责任心。虽然,她被他那日的杀性吓得够呛,又被他那一模弄得有些发毛,但冷静下来想,居然是个很不错的少年。现代时候,大学里那些住宿舍的男学生,有多少能保持个人卫生?有几个能发挥绅士风度让着女生?有几人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得妥帖?又有几人能在不打扰别人的情况下起床?
莫说他凶不凶,就算是个所谓的古代好人,也不会抗拒这时候点个油灯吧?
更重要的,长得还好。
最最重要,他对她的嫌弃几乎满溢而出,身体清白确定是能保住的。
她默默地看着他,直到他披上披风出去。
半晌,她坐起来,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天大亮,回廊下开始有勺儿准备早餐的叮叮当当声。含烟和杨丫儿进屋,便见帐子里隐隐约约坐起的影子,久久不动一下,如同僵石。两人对视一眼,均是被那日顾皎的异常给吓怕了的,顿时提心吊胆起来。
杨丫儿撩帐子,轻声叫,“夫人。”
顾皎果然没反应,双眼无神得很,侧脸因为表情放松,显得有点冷峻。
含烟怕得要死,紧张地在顾皎身上摸了一把,“夫人,你怎么了?全身冻得冰凉。”
顾皎这才回神,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她笑笑,“着想点事情,也没觉得冷。我的病,可能是要好了哎。”
“好了才要更小心些。”含烟将帐子撩起来,“夫人,早食想吃什么?”
“清淡些的,粥便可以。”她活动活动身体,站起来。
杨丫儿将衣服给她包上,道,“今日还得请魏先生来,再给你看看,是不是要换个药方。”
“不用先生来,咱们去找先生就是了。”她道,“对了,崔妈妈不是说将军在校场那边有个寝间吗?既然主动提了这事儿,咱们得去看看。脏衣服,收回来洗了;坏掉的,想办法补补。还有他的那些铠甲和兵器——”
含烟被说得有点怕,“夫人,将军不爱我们动的吧?”
“海婆不是说了吗?不管将军怎么想,咱们不能落人口实的呀。”最重要的,大腿抱不抱得上另说,但姿态一定要做得标准可靠。起码,要在魏先生和崔妈妈面前刷刷自己人的形象。她道,“咱们事情总得去做,他爱不爱的,再说。”
“夫人说得对,咱们吃完早饭就散着步过去。”杨丫儿十分支持。
早食做了两样,一样是顾皎要喝的粥,一样的摊面饼就昨晚剩的鸡汤。
顾皎见柳丫儿吃得香,馋了,硬去分了一块吃。
海婆十分不满意,“这玩意烟火熏出来的,吃了又要嗓子痛。怎么一点不爱惜身体?”
顾皎爱惜得不行了啊,但口腹之欲都能戒除的人,得多可怕?譬如,李恒!
早食完毕,杨丫儿给顾皎换了一身外出服,还是包得严严实实。
海婆却叮嘱,“那日送崔妈妈回去,前厅那边另有一个单独的院子,是将军和先生平日办公的所在,门口守了两个好吓人的兵丁。他们拦了我,说只有将军交待过的人才能自由出入。才来,我也不讨没趣,便直接回来了。夫人,你这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