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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毒表妹后来成了国师 (藿香菇)


  另一边话多的友人重重打了个喷嚏,嘀咕道:“谁在想我呢?”
  请柬送到,他们在山中又待了三五日,离开后途径水河镇,宁莞不由想起华霜序,两人便又去了一趟半月谷,特意到她坟前做了祭拜。
  出谷时路过五夫人那处日渐荒芜的药园子,裴中钰握剑的手往那处指了指,昏暗的夜色下,轻舒长眉,“那是第一次。”
  宁莞伏在他肩头,弯眉轻笑。
  一路不慌不忙的,在冬末春初的日子里,两人终于回到了南江。
  宁莞不再出门,每日或练剑,或配药,或与他弹琴写字。
  日子不浓烈,也不热切,就像两人的性子,一个似水柔情,一个清淡如风。
  过了正月的上元节,老管家的儿媳乐盈盈地端着托盘,捧了红绢衫锦缎衣来,叫她趁着这最后的两月,亲自动动手,空闲时候意思意思地绣几处,也好添个恩爱圆满的喜气。
  宁莞是不善女红的,也就会简单地缝缝衣袖边儿,不过原主是按大家闺秀培养的,绣工不错,她依着脑海深处有些微薄的记忆兀自摸索了一两天,倒也日渐熟练起来,能好好绣几朵富贵花。
  因为有了这事儿,除开早晨照常练剑练功,她就很少出房间去了,裴中钰得空了,闲暇过来,就坐在旁边帮她理着各色绣线。
  冬日午后的落叶,轻折易碎,飘飘停在窗台,只触手一碰,就破出了痕迹。
  裴中钰看她伸出手,指尖将那几片叶子拨落下去,微微侧着身,没在过窗而来的半边斜阳里,黛眉柔婉,和静温雅。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出了会儿神,把人抱在怀里。
  刚刚放在案几上的桂花枝,被拂落在袖摆里,浅黄色的花瓣碎碎落了一地。
  好几个月的时间,裴家宅子里早焕然一新,该修葺的修葺,该换的换,匾上悬红绸,梁门挂红缎,人来人往的,自裴老太爷和老夫人离世后,沉寂的老屋终于活泛起来,处处都透着喜气。
  随着鸿雁北归,筑巢停息,一两个月的时间也不过转瞬而去。
  婚期临近,老管家不叫他们二人在婚前见面,也不许再练剑,宁莞便彻底闲了下来,每日多坐在屋里大开的窗边看书。
  裴中钰就端着新鲜出炉的糕点,从窗边路过,伸手放在桌几上,又捻一块喂她到嘴边。
  待她笑吟吟地咬了一口,他才在老管家吹胡子瞪眼的时候,吃了手中剩下的半块,冷冷淡淡地从院子里慢悠悠转出去。
  当春日的桃花压满枝桠,遍地映着灼灼的色儿,在外人的恭贺声里,终于到了日子。
  宁莞坐在红木梳妆台前,一方妆镜中可见黛眉连娟,朱玉红颜,华衣锦绣,黼黻繁复。
  她是清丽的容色,平日也衣着也衬得青裙素衣,这次是前所未有的一身盛装。
  宁莞轻抚了抚绾好的发髻,正了正发钗,发现没什么事儿可做,干脆发了会儿呆。
  外面韩婶儿急急切切敲了几回门,又催了两句,身后的妇人笑着应声,忙取了盖头来,红缎往上一覆,便遮住了她的视线。
  有人扶着起身来,嫁衣曳曳,出过门去。
  在这一天,和盛二十八年的三月二十八日,她在一个不属于她的时代里,有了一个丈夫。
  拜完堂,前厅如何热闹,宁莞就不知道了。
  晚夜深深,正院的婚房里,宁莞卸下钗发,任其松松散散在身后。
  直到听见声响,才转过头来,看着进门的裴中钰。
  强迫症有些严重的剑客,他的衣柜里只有一个颜色的衣裳,霜色浅淡的,整齐放着。
  如今这样正红浓烈的袍子,确确实实是头一回见他穿在身上。
  冲淡了精致眉目间的青霜冷雪,叫人也跟着柔和下几许来。
  他走近过来,脚步轻而缓地落在暗红色的地绒毯上,修长挺拔的身子遮住了台上摇曳的花烛,正好将坐着的人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
  裴中钰抬起手,拢顺了她散落在肩头,有些繁乱的长发。
  清致的两眼望着镜中容颜。
  在朦胧浅淡的晕黄烛光里,那像是晕了春江的三月水,拂了岚岚的山间雾。
  他轻声道:“宁姑娘,你真好看。”
  宁莞靠在他身上,轻轻笑回道:“裴公子也不差呀。”
  裴中钰闻言摸摸她的头,弯腰将人从凳子上抱起来。
  宁莞拽住他的衣裳,顺势挽颈勾肩,以身偎贴。
  芙蓉红帐暖,陷在层层软被里,她支手捧了他的脸,眼角微红。
  帘幕香浓,妆台月满,他俯下身,吻住了唇。
  这是他们的第六千零八百三十六次见面,在洞房花烛的日子里,他的宁姑娘终于成了他的裴夫人。
  ……
  ……
  第二日是大好的晴天,天色青苍,万里无云。
  宁莞起得有些晚,待她醒来的时候,裴中钰已经收拾妥当,正一件一件地帮箱笼的长裙整整齐齐地顺进自己的衣柜。
  早饭后,宁莞又往唇上抹了些红脂,提起不少气色,两人一道去祠堂给裴家列祖列宗上香。
  之后回来后也没什么事情,她回床上补觉,裴中钰就坐在床边,一缕一缕地,动作轻柔地数着她的头发。
  这就是她成为裴夫人的第一天,平淡的,温柔得细腻。


第68章
  成为裴夫人的日子, 其实与往日没有太大的差别。
  只是早时初醒, 鸟雀惊丛,有个人会在将醒位醒的朦胧之际, 拥着薄被, 低低轻语。
  会在晚间明月烛光的相辉里, 指尖细细抚过眉眼, 轻轻拨开汗湿的长发, 软枕锦帛间纠缠着灼热的呼吸。
  风骨嶒峻的剑客, 是她在这世上所见过的最好的夫婿。
  宁莞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那是一种温柔缱绻到极致的平和安宁。
  婚后转眼即是四月, 春日的繁花簌簌落尽了, 夫妻两人便爱往城外去,坐在山寺初开的花林里,捧着茶香氤氲的青盏, 相对做饮。
  宁莞抬眼,视线掠过层层叠叠的繁花枝头。
  她笑着抿了一口茶水,正要说起最近从外听闻的江湖趣事, 却突然指尖一颤, 不禁怔了怔脸色。
  裴中钰摘了桃花,并着最好看的那几朵, 支身别在她乌黑的髻发上,见她唇色微白,转手摸了摸额头,问道:“不舒服吗?”
  宁莞摇了摇头, 眼帘一颤,没有出声。
  她似不欲多言,裴中钰也不追问,只是奇怪地收回手来,拿起绣芫花的月白披风,绕过石桌给她拢在肩头,隔去山间的寒意。
  宁莞拉住他的袖子,温声道:“我们回去吧。”
  裴中钰对此没有异议,点头道:“好。”
  寺里后山的桃花是潋滟的一片,虽是极好的景色,宁莞却只看着脚下纷纷落红。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顺着曲折小径,慢步下山。
  走至半路,她停了下来,站在堆砌的青石阶上,面容上浮现了几缕薄脆的苍白。
  裴中钰微惊,宁莞从披风下探出手来,环揽着他的腰,靠进怀里,嗅着衣襟间的冷香,沉默黯然。
  裴中钰眉宇间掠过一丝疑惑,轻抚脊背,低低道:“是累了吗?”
  宁莞缓了些许时候,出口的声音含着涩涩之意,似絮絮的柳棉,飘忽着落不底,“对不起。”
  裴中钰动作一顿,落了落眼睫。
  湛蓝的天色里孤鸿远去,声声清唳,他骤然明白了什么,微微抬起头来。
  望了一眼浮着薄云的天际,直到那雁鸟的影子消失得无踪无迹,才又垂下目光来,指尖拭过她微凉的眉梢眼角,声音轻缓,“没关系。”
  ……
  在城郊桃花林里突然感受到世界的排斥,宁莞一整天都恍惚得厉害。
  她到这个世界满打满算至多三年,莫说如今剑法只习得一二,就是更为熟练的轻功,也绝对还没到裴中钰的十分之六七,在这一点上,她一直刻意地把握着分寸,没道理会这么快就让她出去的。
  再怎么算……也应该有十四年才对。
  难不成是因为在这里有了过多的牵连,所以容不得了?
  宁莞想不明白,但那感觉做不得假。
  她可能……真的快要走了。
  入夜了还有冷,宁莞褪了外衣坐在床上,腿上搭着薄被。
  她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裴中钰放下烟罗软帐,掀开被子,与她挨在一处,温热的掌心暖了暖她发凉的脸颊,“不知道就不想了。”
  她抬起眼,他便将人抱在怀里,慢声道:“裴夫人,你别怕,我在的。”
  宁莞埋在他脖颈里,满腹心酸。
  ……
  自那一晚后,两人还是像往常一样,一道去练了剑。
  唯一的不同,大抵是更少分开了。
  他推了所有的事情,除非两人一起,便是谁叫他也再不出门了。
  宁莞沉了沉心,世界的排斥非是人力所能抵抗的,她除了接受似乎没有别的办法来拖延。
  便趁着余下的时候,除开练功或陪着丈夫,还分出了些时间备了不少伤药,解毒丸,回春露,她所能想到的都在屋里备了一份。
  裴中钰在一边捣药,停了手,问她道:“裴夫人,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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