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婳干脆摘了仆人的黑布绒帽,盘腿做在姜稽的案首边,拿了双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呵。”
姜稽见此,无奈地摇摇头,看许婳吃得香,他胃口也大涨,多用了一碗饭。
饱腹后,许婳命人又煮了两碗绿茶,就着热茶,听姜稽提到了元崇帝给她的赐婚。
“你可是打算好了,真要嫁给赵胥?”
许婳点头道:“五皇子不过是个断袖,我已经和他说好了,待我嫁过去,各过各的,不相干的。”
她和姜稽亦师亦友,但大多时候许婳是把姜稽当朋友,说起话来,便没有尊称和架子规矩。
闻言,姜稽微微挑眉,似无意道:“可若是这样,日后待你遇上可心人,你觉得他会信你和赵胥没什么吗?”
“不信就不信。”许婳颇有底气道,“这世道非要女子嫁人,我却偏偏觉得一人的好,若是日后能够遇上心意相通的,也且再说。若他不信我,那我又何必执着于一个不信我的人。”
这会子的许婳言之切切,确不知多少年后,也是这么一个冬日暖茶的场景,狠狠打了她的脸。
姜稽笑言:“哈哈,我倒是期待着你被打脸的那日。”
此时的许婳深信,绝不会有那样的一天。
谈笑过后,二人又说起最近燕国的朝政。
除了隐藏自己是穿书的,其余的事,许婳都告知了姜稽。
许婳:“元崇帝人老了疑心病重,他现在是巴不得早点除了我,好给他的宝贝太子清空隐患。”
“这还是你做事高调了。”姜稽指点道,“若是你夹着尾巴,那元崇帝纵然疑心,也不会这般逼你。”
许婳点头认同姜稽说的,但要她低调委曲求全,还穿什么书,回21世纪继续做苦命的打工女孩好了。
见许婳不说话,姜稽微微启唇,问:“你可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三个诺言?”
“记得。”许婳问,“你可是有第一件事要我帮你?”
姜稽点头,“我要你让元崇帝废了太子。”
许婳皱眉,“太子是皇上嫡长子,母家势力庞大,可以说他这个太子之位固诺金汤。你要废他?可别告诉我回了一次齐国,你就突然想继承皇位吞了燕国。”
燕国之大,约等于六个齐国。就是齐国最鼎盛时期,齐国君主也没能力动燕国分毫。
姜稽心中有事,他平静地面庞看不出表情,许婳却知道,这次回齐国给姜稽带来了压力和某些打击。
许婳有个猜测,“莫不是你母后的死和……”
“无关。和太子无关。”姜稽肯定道。
“那又是为何?”
不问清楚,许婳做事总没那么安心。
姜稽长叹一声,有些话,他现在不方便和许婳说,他原以为为了母后在燕国做一辈子的质子也未尝不可,可他那懦弱的父王,虎视眈眈的太子兄长,都要逼他。
“许婳,有些原委你不必搞清楚,我让你帮忙废太子,也不算件亏心事。你仔细想想吧,若是不愿,我找别人便是了。”最后一声,姜稽似有许多无奈,却又给了许婳选择。
这是以退为进,许婳哪能不懂,可姜稽对她而言,确实帮助颇多,再怎么对其他人没信用,她唯一对姜稽说到做到。
“我帮你。”许婳放下茶盏,认真道,“或许你有你的苦衷,但我还是想说一句,姜稽,我拿你当最好的朋友,你信我。”
说完,许婳便告辞走了。
佩儿早在屋外等候,见小姐出来,立刻给许婳穿了披风。
“小姐,方才大山来找您,我说您在见姜公子,他又急冲冲地走了,你可要再诏他?”佩儿问。
许婳让大山去传镖局的事,想来是其中遇到什么难处了,但她估摸着应该不是大事,“回家再说吧。”
这一路,许婳很累。
废太子谈何容易,搞不好是要万劫不复的。可姜稽要做,她只能跟上。
回到许府,许婳先找来大山,一开始大山支支吾吾,许婳让佩儿出去后,大山才沉声告诉许婳,剑奴叛变投了二皇子,从雍州那一带往南的死侍都因他被连根拔起,这等于许婳顿时没了三分之一的势力。
“呵。”
许婳深呼吸一口,她这下是真的累了,但决不能停下,除了大山,剑奴便是手下最得力的一个死侍,“你现在立刻去告知雍州以北的死侍们,让他们快速撤离,短时间内都不要再传消息了。还有,你去雍州,把剑奴带回来,我要活的!”
大山领命,却没动,“可是若奴离开,大人你该怎么办?”
许婳摇手,“我在晋阳,只要我不出城,他们就不敢乱动我。我现在没有其他人能信,但是大山,你一定要把剑奴活着带回来。记得,别和佩儿说。”
若不是为了自己,佩儿已经嫁给剑奴了,他们一起在许婳身边五年,感情深厚,之前许婳没能诏回剑奴却也没让大山用强的,就是顾忌着剑奴和佩儿的情谊。
元崇帝有一句话说对了,许婳是个容易被感情牵绊住的人,这点,在今天被利用得淋漓尽致。
大山走后,许婳洗了把脸,对着铜镜看了会,见没什么异常,便照常叫佩儿进来更衣。
次日许婳在家思考如何才能让元崇帝废太子时,一直到晌午,突然看到一路狂奔进来的许延。
许延刚进门,就屏退了所有的下人,他纱帽歪了都不曾注意到,“不得了了啊,婳儿你快帮父亲想个办法,皇上今早废黜了二皇子的爵位,贬为庶人,说是抓到他和浏阳王勾结寓意谋反的证据。然而皇上却让我主办抄二皇子的事,婳儿你也知道,爹不过五品小官,皇上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许延不知道的,许婳却想明白了。
在这之前,这些事都有许婳在前头帮元崇帝处理,可现在元崇帝给她放假了,他没有其他人用,只好把这烫手山芋交给许延,因为许延的背后还有许婳帮忙。
可这件事来得突然,连许婳都没想到元崇帝动作会那么快,眼下元崇帝废了二皇子,那紧接着就要出兵浏阳。可许婳实在想不到,二皇子和刘恒到底做了什么,才露出灭门抄家的马脚。
“婳儿你说话啊!”此时的许延如热锅上的蚂蚁,若是寻常抄家也就抄了,可对象是皇子,他又不知道皇上是不是真的厌弃了二皇子,就想从许婳嘴里讨个主意。
“父亲莫急,这事简单。”许婳很快就有了成算,“父亲的能力在朝中是人人皆知的,林辰锦不是刚坐上首辅的位置吗,你就去和他讨主意,若是林辰锦不帮忙,你就拿出寻常惯会的,装傻!”
许延往日在朝中就是个和稀泥的,没有多大的错处,也没通天的本事。这活元崇帝交给许延,确实托大了。而元崇帝本想着再次把矛头交给许婳,可他却没料到,许婳会装孙子让许延去找林辰锦。
一个算计着一个,就看谁的心思少一层。
而许婳这话若是许延往日听到,肯定要骂人,可今日却如救命稻草,听完许婳的话后,他又火急火燎地出门,许婳猜他是去林家了。
等许延走后,许婳立刻带着佩儿也出门,她有事要问陈行之。
与此同时,陈行之却被陈晟关在家中,十六个千夫长轮流盯着他。
许婳到陈家时,陈晟还特意交代了许婳,让她帮忙劝说两句,别再傻了,浏阳王这次是彻底完了。
进了陈行之的屋子,地上狼藉一片,许婳小心走了进去,佩儿留在屋外。
陈行之躺在床上,眼神清明却无神,“婳儿,你来了啊。”
“嗯,我来看看你。”许婳用帕子擦了擦凳子,坐在陈行之对面。
她看着陈行之这般无能崩溃的模样,实在没想到,因为她改动了女主的剧情,男主会崩成这般不如。不过她也一直好奇,在她没选择走向官场时,又是谁动了剧情,害得陈行之逃婚?
不过这都是后话,许婳当下的目的,是有个疑问要问问陈行之。
“表哥可知道,刘恒除了二皇子赵旭,还有没有搭上其他的大船?”
“哈哈。”
陈行之突然狂笑,“婳儿真的相信浏阳王敢造反吗?他浏阳封地不过区区一块小盆地,且旱涝不保收,我在浏阳五年,就没见过他有造反的能力!”咳了几句,又道,“不过,他确实有那个心,所以才会来晋阳铤而走险。”
这时陈行之已经冷静了,浏阳王倒下了,他却侥幸逃脱,这说明什么,他的主角光环还在,只要许婳还愿意信他,日后他想做什么还不成!
而许婳听了陈行之的一番话后,越来越糊涂,心中隐约有个猜测,“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比如浏阳王只是太子为了绊倒其他兄弟的棋子,而浏阳王在知道有什么可以让他突然变强后,那个东西又在晋阳,所以浏阳王不甘心只做棋子了。
“婳儿真聪明,浏阳王不过是太子手下的一名走狗,可狗的心大了,还没来得及反扑,就被主人给灭了。”陈行之说完,忽然想到自己,他是太子通过刘恒招的人,不过在这番话说出来后,便要另当别论了。
果然,许婳心中再次感叹皇权的残酷,那太子已经年近四十,却一直以仁慈地面目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谁曾想城府最深的是他,最狠毒的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