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相国寺时,陈晟是真想废了这个儿子,打陈行之时他也没手软,可听到儿子回心转意,他虽耿直,但虎毒不食子,便硬着头皮带着陈行之来了许家。
“妹夫啊,你看这……”
“陈兄不必多言,就是你儿日后封侯拜相,我家婳儿都不嫁,我们不受那个气!”
陈晟嘴笨,话磕磕绊绊没说完,就被许延堵个结实,脸上顿时挂不住,再想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他瞪了眼不争气的儿子,转身告辞。
到了门口,见陈行之没动,回头大吼一声,“还不跟来,就是你母亲养的乌龟都比你有眼色!”
陈行之不甘心地往许婳那看去,见她故意撇头不想和他对视,想到此行的目的,决定还是来日方长。
院里只剩下许婳和许延时,许婳难得地给许延沏茶,“父亲,润润唇吧。”
说心里话,许延对许婳并不差,要不然许婳也不可能去私塾读书,只是许延这人能力不够,却满腔的壮志难酬,换句话说,许延就是典型的眼高手低。在官场的不得志,让许延一直忽略了内宅,每每把自己的抑郁寄托在那些貌美却不太聪明的姨娘身上。有了粗笨的对此,便能自欺欺人。
一开始,许婳挺看不上许延的。后来相处久了,许婳也摸清这个人的脾性,她知道许延作为丈夫父亲都是不合格的,但他有文人最大习性,就是硬骨固执,且对家人有求必应。
所以私心里,许婳并不讨厌这个爹。
许延却没有被许婳突然的贴心感动了,和许婳了解他一样,当许婳主动献好时,许延便知道这丫头又在打他的主意。
“今日,辛苦父亲了。”
许延心头一咯噔,这是许婳求人第一步,先辛苦慰问。许延眉头慢慢缩紧,还不成“川”字,听到许婳接下来的话后,他差点没吐出刚刚喝下的茶。
许婳:“今日早朝圣上定是因为女儿训斥了父亲,想来不过是因为女儿拒婚的事。其实圣上的心思父亲也明白,他就是不放心女儿,不如……”顿了顿,许婳特意看了眼她爹的眼色,“父亲如何圣上说说,太子妃不是体弱多病吗,让我替了她如何。这样日后太子继承大统,我怎么着也不会胳膊肘往外拐啊。”
太子妃是先皇后的侄女,且贤惠有大家风范,皇上又对先皇后情深,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砰!”
许延被茶水呛得狂咳,许婳忙替他拍背顺气,却被许延推开了,“你这是想父亲去死吗!”
“可是女儿抗旨,圣上定也用父亲性命威胁了啊。”许婳担忧道。
这话在许延听来,那就是父亲大人你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听了女儿的话,说不定在死后女儿还能给你在阴间封个国丈做做。
不过,谁要做死了的国丈啊!
“你……既然都猜到了圣上威胁为父,那你就不关心关心父亲的安危吗!”一口气说完,许延的心拔凉拔凉的,晋阳城里的人都说许婳心狠手辣,以往他还觉得许婳只是对外人这般,没成想……呜呜,他要和亡妻告状去!
许婳都快被许延这副模样逗乐了,但为了让许延能帮她做事,只好瞪眼道:“我自然是替父亲担心的,这才给父亲出主意,你尽管这么去和圣上说,女儿保管父亲安虞无事。”
“真的?”
许延怀疑道。
许婳认真地点头,拍拍袖子,言至于此便够了,她离开院子时,趁她爹还恍惚时快速说让他明儿继续帮自己告病假,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许延回神想到许婳又让他帮忙告假,立刻气得跺脚,奈何人已经走远,他就是追过去许婳也是这句话。
不过,许延开始认真思考刚才许婳说的,真的可以吗?
次日,许延上朝时,小心低调,就怕圣上问起许婳。
但怕什么就来什么!
元崇帝在听到许婳又告病假时,便知道这是许婳是故意和他牵制的,就看谁狠得过得谁。
很好,既然你许婳把老父亲都推出来了,那元崇帝肯定是要好生对待的。
不出意外,许延又被留下了。
当元崇帝刚问及许延比较满意四皇子,还是五皇子时,许延想到昨天许婳的话,实在没那个胆子,便略微提下太子也不错。许延也不是什么都孬的,他的女儿自然是不会做侧妃,这便是暗示了。
“许延!许主簿!”
这一次,元崇帝几乎快吼破嗓子。
“微臣在。”许延心跳骤然加快,头跪得更低的,婳丫头不是说保管没事的吗,怎么他看圣上的模样要凌迟了他。
过了会,预计中的凌迟没来,许延領了二十板子,圣上说是冲撞了他。
可怜许延只敢在心里喊冤枉,被打时,连痛都不敢喊。
仁政殿里,元崇帝亲自数着许延的板子,要说他这么忌惮许婳,还真是有原因的,前几年北边藩王作乱,朝中动荡不安,非正常手段可解决。而元崇帝自己年纪大了,唯一有点能力的太子他又不想让太子得个狠辣的名声。正好那时翰林院里有个初出茅庐的小院士,心机手段都有,且急需上位,元崇帝便挑中了许婳,这也是让元崇帝现在最后悔的事。他为了解决藩王,暗中培养了一队死侍,而许婳正是他们的头头。元崇帝本想着事成后卸磨杀驴,可不知何时,这些死侍的主人已经变成许婳。他虽任然可调动,却不可直接命令。
有这么一群能力不俗,且潜伏在全国各地的死侍在,还不听自己的话,元崇帝是寝食难安啊。
且他还不能杀了许婳,要知道,许婳那死丫头诡计多端,别到时候反而祸害了自己。
元崇帝再看许延,心中一直怀疑,像许延这般无能的怂货,到底是如何养出许婳这样心思九转玲珑的女儿。
“罢了,朕也知道你做不了许婳的主。不过你回去给朕带个话,若是明儿她还不来早朝,那这辈子都不用来了。”
说完,元崇帝便甩袖走了。
二十板子可不少,许延心里憋屈,圣上还不让小太监扶着,这一路出宫,看谁的眼神都像在笑话他。
“不行,回家后一定要让婳丫头说个明白的,哪有这么坑爹的!”
这会子,许婳正在屋里和佩儿围着暖炉嗑瓜子。
佩儿:“小姐,你说皇上真的会坚持让你嫁给四皇子,或者五皇子吗?”
许婳懒散地靠在软垫上,瓜子磕多了闲,抿了口桂花茶,香香甜甜的,微微笑道:“前几日剑奴不是送消息来,说二皇子搭上浏阳王了吗,想来皇上听到这消息,应该不会再有精力逼我嫁人了吧。”
佩儿塞了一嘴的瓜子,圆脸鼓着,说话含糊不清,“太子地位稳固,二皇子真的要反吗?”
许婳笑了笑,眼中流露出一丝危险,“就是太子在朝中太不可撼动,二皇子才要反啊!”
许婳虽然不知道以后的剧情了,但是她穿过来之前的剧情可都清楚,二皇子的母妃可是被太子活生生饿死的。
第3章
在家闲赋了两日,许婳再早起上朝,有些不适。
“哈。”
许婳拍着嘴巴,睡眼惺忪,由着佩儿替她穿衣。
佩儿手脚娴熟,边替主子佩戴好官帽,边絮叨着,“今儿若是圣上再为难小姐,您就委婉点,别再和上回一样硬气了,行吗?”
“行行行,老妈子一般,看你男人以后如何受得了。”许婳笑着打岔,佩儿比她小两岁,今年年初自个请了许婳的恩典,求配给剑奴,两人都是许婳身边的亲信,许婳乐见其成,本想着当时就让佩儿嫁过去,可佩儿不肯,说再陪小姐两年。
“小姐,你又笑我!”佩儿到底是古代生古代养的,虽跟着许婳这些年历练了不少,但脸皮子还是薄的,羞愤地转身出去倒水。
见佩儿害羞,许婳却觉得颇有意思,有时间调戏下小娘子们,又或者挣钱升官多好,嫁什么男人。
收拾妥当后,许婳不喜轿子颠簸,上了马车。刚掀开帘子,便看到以往单乘轿子的许延,思绪一转,许婳立刻明白,感情这老头是怕她耍赖不去上朝,早早候着她。
唤了声父亲,许婳眼皮渐沉,坐在许延左侧,听着车轱辘“咔哒咔哒”地滚动,许婳感觉自己才闭眼就到了宫门。
此时天刚微微亮,朦胧的阳光下还能瞧见月亮。
过了例检,许婳再回头时已找不到她爹许延了。她也不意外,有她这么个厉害的女儿在,怎么衬许延都不是那么好看。
不过,往日虽说许婳名声在外,很少关系亲厚的同僚,但想攀附于她的不在少数,也不至于像今天一般寂寥,那些同僚看到她都避之不及,连个打招呼的都没有。
哎。
许婳在心中叹了口气,什么叫趋炎附势,这便是了。可他们真的就能猜到圣上要拿她开刀吗?她看未必。
过了长巷,再等阶梯便到了云霄殿,还有一刻钟圣上才会来。
许婳没了在耳边叽叽喳喳奉承的人,清闲不少,她官至二品侍郎大夫,站在第二排。
可有时,总会有那么几个沉不住气,手段又粗劣的惹上门来。
许婳后背突然吃痛,心想是哪个不长眼地撞了上来,回头见是林阁老家的二儿子,一个四品典簿,就敢越了两排来找她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