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的赵胥掀开帘子,只露出一个头,和一只手,他对许婳勾勾手指,好看的桃花眼弯得像月牙,“怎么了许婳,你看到本王很意外吗,没想到你也和本王一样睡不着,不如一起上车同游一段如何?”
许婳心里连呸几声,却只能不情不愿地上了马车,也不知道她的好大山这会子在做什么,还不快来救她?
第14章
马车缓慢行驶着,赵胥喜爱熏香,今儿是淡雅的沉香。
许婳背脊坐得挺直,看到赵胥那双似笑非笑的黑眸,她不知道对方此行的目的,便静静地等待赵胥先开口。
“冬夜冷冽,不知许婳又是为何睡不着?”
赵胥的一只手指有节拍地点着大腿,目光扫到许婳脸上时,忽而笑道。
许婳抬头,自然是不敢如实交代的,语音沉闷,哀伤道:“回王爷,微臣是因为思念亡母。”
“那巧了,本王也是。”赵胥一声轻叹,又道:“本王母妃虽是和亲的嫡公主,却是自愿嫁给父皇,怀揣着少女春梦进宫,却被摧残得厉害。啧啧,真是愚蠢至极,会信了这天底下最不靠谱的男人的谎话。”
听到赵胥骂的是皇上,许婳心里虽认同赵胥的观点,却不敢接话,安静地不做回复。
赵胥倒是不奇怪许婳的镇静,忆起他那个满心眼里只有爱情的母妃,胸口恨铁不成钢地堵着,有些话便不吐不快了,“许婳反对,那本王就当你默认了。这世道的女人一心只想依附个靠谱的男人,可就是清贵读书人家都有个三妻四妾,还靠谱?呸!”
“这倒是。”许婳点了下头。
赵胥往许婳那看了眼,意外她竟然敢说话了,“哈哈”笑了两声,又简单谈起一些有关他母妃的事。
一路上,许婳听得多,说话少。不知何时,马车行致许府,停下后,许婳不知赵胥是不是要放她回家,还犹豫要不要告辞,便听赵胥忽然轻声道:
“这冬日的寒风是能刮人脸皮子的,你这小脸虽说不美,却还算能看,若是不小心伤到了。”赵胥顿了下,暗有所指道,“那本王还真不知道要不要你了。”
直到下了马车,许婳都没弄明白赵胥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是从后门出去的,眼下被赵胥放在大门,少不了惊动看门的下人,叮嘱了不许多言后,许婳一路疾走到了自己的院子。
大山和佩儿已经在屋里候着了。
许婳看到大山,意外道:“你方才去哪了?”
大山:“方才奴刚给姜公子的马下了药,刚回来,瞧见您上了五皇子的马车,本想跟上去,却被五皇子的人拦住了,他们说不想事大就老实回来等着。是奴护住不周,还请责罚。”
话毕,大山立刻跪下。
许婳抬抬手,让大山起来,“这不怪你,以前是我们把赵胥想简单了,今晚赵胥和我说了一番话,我现在还想不明白,但他肯定意有所指,又或者他是知道了什么。”
“会不会,五皇子也想参与夺嫡?”大山突然问。
许婳皱眉,她想不通赵胥夺嫡的意图,原著里赵胥母妃是相思成疾而死,对赵胥也没有过多得笔墨。可赵胥一而再地和她透露有关太子的事,要说这是偶然,那许婳这五年官就白当了。
这一夜,许婳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都没有睡意。天还没亮,她便起来看书,没过多久,许家连早饭都没传,便有林沐阳的人来报,说在调查黑籍过程中,在一处僻静的别院挖出一具中年男尸,被拔了舌头,验尸的说死期就在昨日。
林沐阳派来的人让许婳赶紧过去一趟,因为发现男尸的别院,正是太子名下的。
第15章
晋阳城北,一处僻静无名的别院里,里里外外被围了兵部,还有府衙的人。
在一处桂花树下,被掘出一个五尺深的坑,坑边上平直地摆了一具男尸,男尸从嘴唇断裂到喉咙,舌头没了,但是能看到错乱模糊的肉,应该是活生生被人拔下来的。
林沐阳的官帽由下属拿着,他绕着男尸兜兜转转,好几圈后,额角都是细汗,找来下属,大声道,“许婳呢,她人还没到吗?”
下属摇头,被林沐阳吼得瑟瑟发抖。
林沐阳是一早就被叫来这里的,到现在腹内空空,加上这件事不好处理,怒火直冲心头,“她奶奶的,叫她的人不是一个时辰前就去了吗,拖那么久,可别是耗子掉粪坑出不来了吧。”
“林大人,耗子掉粪坑可以打洞出来啊。”
许婳嘴里还叼着半个油馍馍,她一早脸都没洗,便被拉来这里看尸体,方在路边买了个油馍馍还没吃完,林沐阳派来叫她的人便一个劲催她,刚进门,便听到林沐阳骂她。
这会子,二进别院的园子本就不大,挤了仵作和林沐阳手下快二十个人,很拥挤。
许婳扒开人群,看到男尸下巴被扯断,青紫的脸,面不改色地吃完最后一口油馍馍,才把目光转向林沐阳,“林大人,这人我怎么瞧着有些眼熟,你觉得呢?”
林沐阳眉头紧皱,他对男尸并没有感到眼熟,反而是许婳刚才吃的油馍馍他很眼熟,金黄酥脆,估摸着是别院外走到尽头的徐家卖的。咕咕,他饿了。
“林大人?”
许婳见林沐阳走神,拍下他肩膀叫道。
“嗯,何事?”林沐阳肩膀抖下,见许婳离自己只有一尺近,鼻尖微痒,退后一步道。
“这人我认识,是太子妃娘家的一个仆人。”许婳道,“不过,咱俩是奉命调查黑籍的事,这里除了命案理应交给府衙的人去办,还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太子别院出了人命,别人都避之不及,唯独林沐阳这个愣头青,不仅一直逗留在这,还把她也给拉来了,许婳是真想不明白,以林辰锦的沉稳,怎么会教育出林沐阳这样地浮躁和呆板。
真是令人忧愁。
“这怎么叫凑热闹!”林沐阳没好气地把许婳拉到墙角,“为官者应正直担当,这事既然撞到我手里,那我就不能坐视不管。而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许大人若是想独善其身,怕是不能够了。”
许婳一听,嘴角抽了抽,恨不得当下把林沐阳打成肉扁。
正如林沐阳说的一般,现如今许婳和他是太子御令一起办事的,若是谁行事出了差错,另一个也难逃词咎。这本来是许婳拉上林沐阳的目的,却不曾想成为掣肘自己的石头,许婳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无奈,许婳只能妥协。
既知道是太子妃娘家梁御史家的仆人,林沐阳便让人去梁家送信,半柱香的功夫梁家人就到了,也确认这就是他们家十日前就驱逐出去的仆人。
许婳抓住“驱逐”两个字,忙问来的梁家大公子梁璞,为何要“驱逐”死者。
“许大人,这是我们的家事,就不必多言了吧,反正和此案无关。”梁璞反应超大,瞪圆双目,甩袖道。
见此,许婳更不肯放过机会,既然林沐阳要查,那她就查个彻底,且事关太子妃母家,那也是太子的舅家,指不定能掏出什么污糟,记太子一笔。
“梁大人不说,我们又如何得知这事和此案无关呢?”许婳口气恭敬,双眼眯眯笑起,有点欠揍。
“许婳!你别太得意忘形了,现在可是太子监国。”梁璞被许婳当着众人追问,脸面顿时下不来,他又不想告知原委,却也想不出来用什么好理由去搪塞许婳,只好发怒。
可梁璞的怒气,在许婳看来就是做贼心虚,她可半点都不惧怕,反而转头问林沐阳,“林大人,你说我问错了吗?”
这话一出,梁璞瞬间瞪了林沐阳一眼。
梁家是皇亲国戚,特别是梁御史这个国舅,能力才干都是一等一的,唯独这个嫡子不像他,口笨脑子也笨,只会拿梁家国舅爷的身份出来压人。
是以,林沐阳虽然惧怕梁家势力,犹豫时又被许婳激他不是要做敢担当的正直官吗,便点头同意了许婳的问题。
许林二人联合紧逼,而梁璞也是得了叮嘱不能将梁达被赶出的原委告出,可他的那点心思,在许婳面前就是写在白纸上的大字。
“怎么了梁公子,你不肯说,难道是因为这人就是梁家……”
“不是我们家杀的!”不等许婳说完,梁璞便大声吼道。
横行霸道惯了的梁大公子,以为声音大点,众人就会怕他,事实是除了许婳,其他人确实惧了。
许婳一步步走近梁璞,她和梁御史一样都是二品官,谁也不必给谁行礼,她自然更不用害怕一个生气了只会炸毛的小崽子,“那就请梁公子说说,梁家为何要驱逐死者,是他犯了什么事让你们梁家蒙羞了,还是说,让太子蒙羞了?”
话毕,许婳已经走到梁璞的跟前,她仰头看着梁璞由红到白的小脸,心里头便隐隐有了个猜测,只要她再加把劲,梁璞肯定撑不住心里压力全部托盘而出,可不等许婳再问,院里的其他人便被屏开一条路,赵俭来了。
“恭迎太子殿下。”众人跪下行礼。
赵俭让起来后,便踱步到男尸边上,瞄了一眼,叹道:“这院子是孤母后的陪嫁,从母后仙逝后,孤便不曾来过了,谁知会发生这样的晦气事。许婳,你这是这里官最大的,你来说给孤听,这案子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