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许婳瞧着陈行之,却是意味深长地笑了,见过会演戏的,像陈行之这般沉稳的还是少见。
从始至终,陈行之都没单独来找许婳说话,许婳自然更不会主动去找陈行之。
送走张氏和陈行之后,许婳被许延叫到书房。
许延脸色铁黑,地上是他刚摔断的徽州金毫,一等一好的毛笔,许婳一瞧,便知道是陈行之今日送来的。
“父亲,您不是最想要这徽州金毫的吗?”许婳拾起地上断了两节的毛笔,心疼道。
“呸,就他的东西,我才不稀罕。”许延愤怒道,“不就是搭上林首辅家的大船,有什么好炫耀的,还想冰释前嫌,我呸,一个眼高手低,除了脸蛋好看点没有任何用处的男人,也不知道林首辅看上他什么了。”
对当年陈行之逃婚的事,许延是耿耿于怀,他不仅被同僚耻笑,还害得他的长女性格大变,现如今陈行之还能有首辅做岳家,许延越想越气,“日后你给我少和陈行之来往,还说什么请姑父忘却旧仇,感情被人耻笑的不是他,说忘就能忘,虚伪!”
许延心中有气,不说不快。
许婳便一直听着,这便是她觉得许延作为一个父亲最大的优点,在女儿被伤害后,对方就是永远的仇人,他不会因为形势就把仇人变亲人,这也是许延一直在官场碌碌无为的主要原因。
听许延吐槽了半小时之后,他才没力气说了,最后又叮嘱许婳道:“你舅舅舅母都是忠厚之人,虽说陈行之对你有亏,却也不能迁怒到他们头上。”
“女儿知道了。”
许婳应下后,从许延的书房走回自己的院子,夜深时躺床上思考,再有十来日便是新年,皇上在宫中情况不明,太子又虎视眈眈,她该如何熬过去呢?
第18章
次日,许婳轮休。
她一早便起来便找来大山,问有没有查到有关梁御史那个私通的妾室的消息。
大山昨夜便回来了,但那时许婳已经睡了,便没过来回话。
大山:“那妾室姓余,被梁家关在城外的一处庄园里,据说只是被关着,梁家没害了她的命。”
这就更让许婳好奇了,梁家留着这对私通男女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用过早饭,许婳带着大山出城,她想去梁家关小妾的庄园看看,说不定能找出什么破绽。
出城后,马车又行驶了半个时辰,许婳和大山下车走过去。
在看到有炊烟后,许婳才和大山躲在一个草垛后。
“大山,那些农夫,身板挺直威武,我看着怎么那么像练过的?”
“回主子,他们就是练家子,咱们怕是不能靠近了。”大山从小练武,对于同类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可就麻烦了。
这庄园靠山且僻静,平日应该除了走街串巷的货郎,怕是不会有生人过来。她和大山若是突然出现,怕只会打草惊蛇。
她正发愁时,那些假装农夫的练家子突然朝麦田走来。
麦田空旷,许婳是沿着灌木悄悄过来的,眼下回到灌木丛还有个几十丈的距离,可在十几个农夫的注视下,他们根本就回不去。
“小姐,要不然奴去吸引注意,待会你从灌木丛后逃走?”大山功夫好,想甩开那些农夫很容易。
可许婳没立刻同意,因为如果大山出现,这事肯定就惊动了梁御史,到时候她便再也找不到这余氏了。
就在她惆怅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离麦田不远处突然出现一行人,中间是一辆华贵的马车,里头的人肯定非富即贵。
那些农夫看到马车一行人,便停止脚步,又退回庄园去,许婳和大山也趁此机会跑到灌木丛后,刚躲好,面前便站了两个穿铠甲的侍卫。
其中一个侍卫对许婳行礼道:“许大人,我们王爷请您上马车一叙。”
王爷?许婳立即在脑海中把晋阳城里的王爷过一遍,能经常大排场出城游玩的,怕是只有和她定亲的那位。
许婳给大山一个安心的眼神,上了马车后,果然看到赵胥。
在赵胥的怀里,还躺着一位清秀小绾,小绾见许婳进来,微微笑下,在赵胥的脸上吧唧一下,似乎是宣示了主权,才下马车。
等马车里只剩下许婳和赵胥两人,许婳才夸道,“王爷可真是好艳福。”
“那可不。”赵胥也深觉得自己很有魅力,自信道,“本王可是进城里最英俊的断袖,就连有些官家子弟都想给本王暖床的,这桃花运可是源源不断的。”
许婳微微笑下,没有说话,因为她实在不知道是夸赵胥厉害,还是作为未婚妻该说点其他的。
二人沉默了一会,赵胥突然把窗帘掀开一个角,任凭冷风吹进来。
“今日若不是本王的马车路过,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农夫看到你,会做如何?”赵胥的目光看着窗外的风景,话却是说给许婳听的。
许婳莞尔,“我只是路过这里,并未做有损他们的事,他们若是不喜,驱我离开便是。”
“装。”赵胥放下窗帘,眯眼道,“这里是梁家庄园,前几日梁家旧仆被杀,和他私通的小妾就被送来这里,案子虽然结了,却堵不住你的好奇心。”
那日在太子别院,只有十几个兵部和府衙的人,至今许婳都不曾在晋阳城听到有关那日的流言,可赵胥又是如何得知梁达和梁御史小妾私通的事?
许婳心里正疑问时,又听赵胥嗤笑道,“别乱猜了,这天底下就没不透风的墙,就想你今天出城一般,你就当无人可知吗。许婳啊,今日你很浮躁呢。”
最后一句,似感叹,又像在提醒许婳。
顿时,许婳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瞬间明白今日赵胥出城,就是料到她会需要帮助,“多谢王爷相助。”
赵胥抬手,“不用谢,你是本王未婚妻,本王可不想背负一个克妻的名声。不过许婳,你欠本王一次人情,是不是该替本王做点什么?”赵胥挑挑眉,玩笑道。
心知赵胥对自己没恶意,许婳也跟着玩笑道:“只要不暖床,许婳定竭尽所能。”
“你快别侮辱本王的床了,等你长个把,再来和本王谈暖床的事。”赵胥嫌弃地看了一眼许婳,又凑近道,“你不是想知道梁御史为什么不杀死梁达和这个妾室吗,如果本王告诉你为什么,你替本王做个传声筒如何?”
许婳有种预感,替赵胥传的话,若是不小心,肯定会没了命。
“你不说话,本王就当你同意了。”赵胥笑呵呵的,一副没好事看热闹的模样,“你可知梁御史不杀梁达是为何?”
许婳摇头,她若是知道,今日便不会大老远地从城里出来了。
赵胥:“是因为梁达从余氏那听来一则秘闻,有关太子身世的。四十年前,先皇后小产后,便一直没能怀孕,后来宫中的嫔妃越来越多,先皇后着急生子吃错了药导致终生不育,这事啊,只有先皇后和梁御史知道。你说这可怎么办呢,一个不能生育的皇后,注定了下一任皇帝和他们梁家无缘,因此梁御史想出了一个偷梁换柱之计。”
“他们把别的妃子的孩子抢来了?”许婳在赵胥休息间,忍不住问。
“自然不是,你且听本王说完。”赵胥润了唇后,又道,“先皇后不能生,但是我们得御史夫人能生啊。在先皇后小产五年后,突然有孕,其实是假怀孕,但父皇当时太渴望有孩子,就一直小心没同房,便让先皇后顺利借御史夫人的肚子,生了当今太子。而这秘闻,不小心被余氏听了去,说给梁达听,二人都是得倚靠梁家才能生存的,厌倦了这样的日子,便威胁梁御史还他们自由。可梁御史那么谨慎的人,怎么会愿意,便想了个缓兵之计,先放梁达出去,扣下余氏。可梁御史想不到,太子最恨别人触碰这事,便让人拔了梁达的舌头,弃尸荒野。而本王,只是希望这个热闹能大一点,把尸体运到太子别院,又引来做事刻板的林沐阳。”
听赵胥说完,许婳惊得张大嘴巴,许久都不能合拢,之前陈行之告诉她有一则关于太子的秘闻,能让太子身败名裂,当时许婳就好奇来着到底这秘闻地多隐晦,才能绊倒势力稳固如泰山的太子。现在听赵胥说完,感情太子压根就不是皇后和皇上的种,是梁御史的儿子,这自然是继承不了皇位的。
可是,一项不关心皇权的赵胥,怎么会主动和她说这个?
许婳想到近来对赵胥的发现,警铃大响,“你该不会是,想借我的嘴巴,把这则秘闻说给皇上听吧?”
赵胥肯定地点头。
“我不干!”
许婳都没考虑就拒绝了,“眼下皇上病重,我要是告诉他如此严重的消息,指不定一命呜呼去了,到时候还没等绊倒太子,我的命就不在了。”
命最重要,是许婳的出事底线。
她知道这是赵胥在拿她当枪子使,特别是这么出风头的事,搞不好就会没了性命。
赵胥慢慢靠下,他的目光在许婳生气的脸上打量着,“许婳,你真觉得靠你和那个质子,能把太子拽下皇位,别太高估你们了。本王现在给你的可是最好时机,太子对外称父皇病重,可你又怎知父皇是真的病重,而不是被软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