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放软了声音道:“只要你安安分分的,早日为长房生下嫡子,我和公爷绝对不会亏待你的,明白吗?”
慧容一把推开她,“夫人是疯了吗?说出这样荒谬的话,当初让我嫁给霍钦可是你们霍家先提出来的,如今又来跟我说这样的话,你怕是忘了之前是怎么向我们余家说的,是怎么低声下气求我嫁过来的?如今这才几天,您说翻脸就翻脸,当真是两面三刀!我要是知道嫁过来是这个样子,我宁死也不肯的!我也是堂堂伯府的嫡女,是我父亲和祖母的掌上明珠,自幼家里娇惯着长大,我不怕得罪人,更不是泥做的,由不得你们随便欺负!”
霍夫人气的浑身战栗,拉扯着慧容到棺材旁边,强按着她胳膊恼怒道:“果真不是个省心的,可今时不同往日,进了我霍家的门,便把你的厉害性子收一收,我告诉你,厉害可不是光靠嘴皮子功夫的,你自己也知道,二房的郑氏恨你恨出一个洞来,往后你跟她打交道的日子还多着呢!怎么,你觉得你自己好大的本事?跟郑氏唱对台戏,又跟长房翻脸,你在霍家还能有立足之地吗?”
慧容摔在地上,泪水落在地上,眼中尽是凄凉之意,“我要回家,我要回余家,我要告诉父亲和祖母,你们霍家就是骗子,就是个骗子!”
霍夫人松开手,戏谑似的笑一声,“你若愿意回余家便随你的便,反正我们家不吃亏,倒是你,残花败柳回了娘家又有什么用?烧香拜佛过一辈子吗?”
霍夫人蹲下身子,将手搭在慧容肩膀上,轻声道:“你就跪在这里给成儿磕头赔罪,我看着满意了,也就不难为你了!”
慧容眼里含满泪水,却仍倔强的看着霍夫人,就是不肯低头。
便是这样一双倔强的眼睛,更加惹恼了霍夫人,她死压着慧容的肩膀和胳膊,凌厉叫道:“你不是厉害吗?我今儿偏要磨磨你的性子,磕,快磕!”
里面争执的声音传到门外,凝雪听见慧容的嘶喊和尖叫声,忙要推门进去,一旁两个婆子上前拦着她,“讨打的丫头,主子们在里边说话,瞎窜什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凝雪着急道:“我,我听见我们姑娘,不是,我听见大奶奶的声音了,我得进去看看她。”
婆子哼道:“夫人说了,让我们在外头等着,你便老实等着就是了,主子们的事要你操什么心?”
两个婆子拦着门不让进,旁边还有几个丫鬟也在盯着凝雪,凝雪急的团团转,却连门缝的边都碰不上。
里间的争执还在继续,霍夫人失去儿子之后恍惚有些疯癫,一段一段的,隔几天就要闹上一回。
如今慧容嫁过来了,正好成了她发泄的途径。
两个人在地上拉扯着,旁边停放的便是霍成的棺材。
一身暗红色的福禄寿衣,像唱戏的穿的戏服,身上盖了一条蟠桃巾子,从头盖到脚面。
棺材是开着的,慧容不敢看,霍夫人红着眼睛,一边掉眼泪一边死死揪着慧容的衣领子,摁着她的头往地上撞,“你去死,你去死!”
慧容力气不足,再加上又惊又怕,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额头不断的撞在地上,眼前渐渐发晕。
她此刻忽然有了一种想法,倒不如就这么死了算了,反正她这样过下去也没意思了!
她一直是那么好强的人,什么都要比,什么都要争!
如今,也就争成个这样的局面!
真是没意思!
意识仿佛已经离她而去,眼前越来越模糊。
砰的一声,大门被人踹开。
霍夫人听见声响,抬起头望过去。
门口乌泱泱一群人,最先进来的是霍钦,身上带着尘土气,看样子是着急赶过来的。
后面有霍钦带进来的小厮,还有几个拉拉扯扯的丫鬟婆子,嘴里叫嚷着,“大爷不能进去,这里边不能进去。”
最后面,是哭的快背过气去的凝雪。
霍夫人松开掐着慧容的手,指着霍钦大吼道:“谁准他进来,滚!都滚出去!”
门口的婆子讪讪道:“大爷非要进来,我们拦不住啊!”
慧容趁着霍夫人分神的间隙抽开身子,脖子处已经被掐出了红色的痕迹,浑身无力的伏在地上大口喘气。
凝雪哭着跑过去,“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霍钦走过来,揽着慧容的肩膀扶她坐起来,低声问道:“你怎么样?”
霍夫人怒目斥道:“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我管教长房的媳妇,轮不到你插手?”
霍钦微微侧目,脸色阴肃,“慧容是我夫人,我自会管教,不必劳烦您!您还是先担心此事如何向公爷交待,如何向余家交待吧?”
说完便一把将慧容打横抱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身后只留下霍夫人一个人声嘶力竭的叫骂声,“白眼狼,白眼狼,喂不熟的白眼狼!我早晚饶不了你们!”
出了门,霍钦才发现身边带的都是小厮,没几个能跟进后院服侍的。
慧容身边只带了凝雪一个,凝雪又是个不经事的,遇到这样的情况是一点招没有,只会哭!
霍钦无奈,只得将慧容一路抱回春山院去,纵然瞧着不大雅观,可也没别的法子。
等进了春山院里,霍钦先抱着慧容进了里间,把她轻轻搁在床上。
凝露凝清几个忙拉着凝雪问是怎么回事,凝雪半是吓的半是慌的,脑子里跟装了糨糊似的,话也说不利落,含含糊糊解释半天,凝露她们才算是稍微听懂了些。
凝清知道这样的事,心里也气,又埋怨凝雪道:“你也是,怕东怕西的,经不住一点事儿,在伯府里伺候了几年一点本事也没长,换了我们哪一个在,也不至于让大奶奶成这个样子啊!”
凝雪听了埋怨更加委屈,“我也没主意,大奶奶被夫人带到屋里去了,我要进去,她们不让我进去,我能怎么办?”
凝清指着她恨铁不成钢道:“笨死你!你就不知道回来报个信儿?”
凝雪抽噎道:“当时着急,什么都忘了。”
凝露皱眉劝阻道:“好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还是快些进去伺候大奶奶吧!”
凝清这才撇了嘴不说了,几个人打热水的打热水,拿膏药的拿膏药去了。
第三十八章
慧容躺在里间的桃木刻丝大床上,四周的幔子都被系了起来,甘妈妈站在一旁,看她额头前面已经青紫一片,心里痛惜的不得了。
忍不住叹一声气,“好好的出去了,却是这样子回来的。”
甘妈妈说完才想起来姑爷还在旁边,顿时紧张了起来,生怕自己抱怨说错了话。
毕竟这里是霍家,不是余家,在姑爷面前说话还是要谨慎一些的。
她这么说,可千万别叫姑爷误会了是在怪他没照顾好。
甘妈妈偷瞄了几眼,看霍钦没什么不高兴的表情,这才放下心来。
想了想,心里又后悔,早知道就不提前回来了,就该跟在身边伺候着。
留个凝雪在那里,什么都不管用。
她们刚来霍家,春山院里人多事杂,少不得她时常叮嘱看管着,更何况还有点算嫁妆和入库的事,她不放心别人,一定得亲自看着才放心。
可纵然再要紧的事,也没她们姑娘重要!
实在不该让姑娘身边没人,遇着事连个能使唤的都没有。
唉,甘妈妈又叹气,如今不再是姑娘了,是霍家的大奶奶了。
可她也真是没想到,那霍夫人能嚣张成这个样子!
好歹是伯府的嫡女,是霍家的长媳,带着八十多抬嫁妆嫁过来的,那霍夫人也敢这样?
又不是小门小户无人可靠的女子,何况后日还要回门呢!
如今额头上弄的青一块紫一块的,只怕回去没法跟老夫人交待呢!
甘妈妈不禁暗暗的想,就该让老夫人替大奶奶出头,老夫人可是历经三朝的老太君,还有太宗皇帝亲赐的诰命玉牌,那霍夫人再厉害,到了老夫人面前不也得低头?到时候看他霍家怎么圆场!
凝露和凝清几个端了水盆和药膏进来,给慧容擦脸敷额头,又涂上厚厚一层药膏。
药膏涂着凉丝丝的,有淡淡的清凉香味。
这药是余家带过来的,家里姐妹几个都有。
小时候顽皮,身上总是磕磕碰碰的,老夫人怕留疤,便特意请了宫里的太医给配制的,有消肿去疤的功效。
略大些的时候,她开始学习端庄娴雅的淑女风范,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四处撒疯的玩,后来就很少磕碰受伤,十二岁以后几乎就没再用过这药。
没想到如今却在婆家用上了。
慧容眼睛酸酸的,翻个身,继续闭着眼睛。
额头上有点胀痛,但神智是清醒的。
她突然很想念余家,想念昌顺伯府。
那里才是她的家,是能让她肆意,自由的地方。
而霍家,只是一个束缚她的牢笼。
冰冷,可怕却又无法逃离的牢笼。
霍钦站在床边,看着慧容,对旁边的甘妈妈道:“叫人请个大夫过来,快些,她瞧着没什么精神。”
甘妈妈忙道:“这就叫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