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沉渊他双足没有浮在半空中。
晏沉渊他脚踏实地一步步走来。
晏沉渊他站!起!来!了!
他腰不酸了腿不痛了,一口气儿上五楼了!
池南音目瞪狗呆。
“国国国国国……”她一把扶住楼梯的扶手,口中发出很奇怪的音节,满脸都写着“卧槽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晏沉渊着了那身月色长衫,步步走来,缓缓而至,站,在她跟前。
她还站在楼梯上,所以晏沉渊刚好能与她平视,他笑着问:“嗯?”
池南音狠狠咽了一口口水,用力地闭上眼睛碎碎念:“这一定是什么BUG,打开方式不对,我再来一次!”
晏沉渊闷闷地笑了一声。
池南音听到这笑声,再次睁开眼睛,确认了这不是BUG,是事实。
钻进她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是:也许这辈子自己死的时候,不用再是个完璧了?可以有人之初体验了?嘿嘿!
第二个念头是:草,自己说过他是针!而且他知道!
第三个念头是:他准备什么时候证明他不是针?
接二连三的念头让她脑子空白,瞪着眼睛直直地看着晏沉渊。
晏沉渊凑上前,在她耳边轻声问:“还遗憾吗?”
池南音腿一软,险些瘫坐在楼梯上。
晏沉渊手一伸,扶住她腰肢抱着她下了楼梯,站在自己身边。
他的手一直搭在池南音腰上,抬眸看向站在上方处,脸色正惨白的池澈。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晏沉渊清冷问话。
“国师……”池澈的震惊不比池南音少,甚至比她多。
虽然池澈从始至终都知道晏沉渊并非废人,但他更知道国师是打算守着这个秘密一辈子,绝不让其他人知道的。
可今日国师这样堂而皇之地走进来,站在此处,无疑是向天下宣告,他晏沉渊,并无旧疾。
这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池澈不敢想。
他的第一反应是回头看,果然看到顾知雍和顾凌羽二人就站在身后。
他们望着晏沉渊的眼神,分明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而顾知雍的眼底还有着难以抑制的狂喜,那只独臂,拳头紧握。
“国师!”顾知雍甚至激动得上前了一步,过于激烈的情绪让他面颊发红,眼中发亮。
晏沉渊不是废人,意味着,晏族血脉将有传承。
意味着,还会有新的国师!
意味着,大乾会有新的庇护者!
可晏沉渊只是漠漠且恹恹地扫过顾知雍的脸,眼神轻蔑,笑意讥讽:作梦!
他牵起池南音的手,轻声说:“回府?”
池南音没有大人物们那么多想法,她接受能力也没大人物们那么强,她还在持续消化“晏沉渊不是半身不遂他很能遂”的这个消息中。
所以她听到晏沉渊的话时,也只是愣愣地点了下头:“哦。”
两人并排走在街上时,池南音有种不真实的荒谬感。
她一会儿看看晏沉渊握着自己掌心的手,嗯,是他的。
又一会儿再看看地上这对正在和自己一起走路的脚,嗯,应该也是他的。
再一会儿还看看旁边这个人的脸,嗯,以前没从这个角度看过他,但应该,是他没错的。
他好高哦,这身高得有一八七左右了吧?
腿也好长哦,看上去还挺直的。
以后接吻可能要辛苦他弯腰了,不然自己就算踮脚好像也勾不着他。
“小音音!!!”阿雾发出撕心裂肺的吱吱呐喊,它已经喊魂喊了大半天了,池南音一直没听见。
“啊?”
“恭喜你不用两辈子到死都是处了!”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吧?!”
“你在跟这只死老鼠说话吗?”晏沉渊突然问道。
池南音:“仓鼠,它是仓鼠!”
然后,池南音她就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非常,极其,特别,相当严重的问题。
“你骗我!”她站定在街头,突然很生气。
“……”
晏沉渊心想,你的这个反应,是不是来得晚了点?
阿雾:“小音音你的反射弧长得可绕地球两周半。”
池南音猛地想到了什么。
就是以前哦,他套路自己,让自己帮他捏腿。
可有时候他特别讨厌,老是挑自己毛病,她就悄悄地掐过晏沉渊腿上的肉的。
而且最开始自己坐他大腿的时候,是把他的腿当成没有知觉的木头石头的。
现在……
她想到这些,脸上瞬间涨红起来,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总之她红着脸冲晏沉渊嚷道:“你的腿明明是好的,你一直骗我!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你怎么老是欺负人啊!”
她气得扭头就跑。
晏沉渊在后面笑到肩头乱颤。
一边笑他一边喊:“你慢一点,我腿刚好,走不快,等等我。”
池南音刚跑出几步,又苦着脸站定,等他跟上自己。
“你的腿是刚刚好吗?”池南音问。
“嗯。”
“为什么突然好了?”
“唔……大概是这双腿他怕你遗憾,自己就好了?”
“国师,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
“没有。”
“姓阉的你混蛋,你这个大骗子!”
“看来你更希望我是个残废?”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冤枉人!”
“那你为什么这么生气?按说,你不应该为我高兴?”
“……好像也是哦。”
“还生气吗?”
“不,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就好。”
“国师我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你等我捋捋这个逻辑!”
“挺对的,别捋了。”
晏沉渊长臂揽在池南音肩上,拢着小小一只,迷糊楞登的人儿往国师府走,眼中笑色丝毫不掩。
池南音闷在他手臂下面,越想越不对劲,她时不时地抬头看看晏沉渊,还是想质问他这个骗子为什么要骗自己这么久,难道自己不值得信任吗?
他肯定没有瞒着展危的,凭什么展危都知道,就自己不知道?!
果然你们才是一对!
晏沉渊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抬起来,揉了揉她的脑袋,无奈道:“我告诉过你的,你非要说我会飞,我有什么办法?”
池南音又想,对哦,他告诉过自己,他可以站起来的。
而且有一次他好像忘了他是个残废这事儿,还翘过二郎腿,自己当时居然信了他的鬼话,真以为是展危帮他抬起来的。
池南音你怎么这么蠢啊!
等等,不对啊!
明明是他骗了自己,为什么现在都变成自己的错了?
“狗国师你王八蛋,你套路我!”池南音气得又骂人。
晏沉渊笑出声来,手扣在她腰间,低身在她耳边说:“回家了你慢慢骂,大街上的,不雅。”
池南音左右看了看,果然有很多人三两成群地围在一起,在看自己的热闹。
她的脸就更红了,恼火地揪了一把晏沉渊腰上的软肉,缩在他胳膊下面羞得抬不起头。
京中之人见此景,莫不惊奇。
没人见过晏国师着玄黑以外的颜色。
没人见过晏国师他站着走路的样子。
没人见过晏国师笑得如此惬意自在。
没人知道晏国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人们只能猜测,或许国师府里头豢养的那位美姬,真是个妖孽。
连晏国师这样的魔头都会甘作她裙下之臣,被骂“王八蛋”,也不气不恼,笑意盈盈。
但总有一些人知道,这京中,又要变天了。
而晏沉渊这么做的绝大部分原因不过是,了却小姑娘的遗憾。
极小一部分原因是,让魂契里的那些老畜生,绝了对小姑娘的恶念。
他晏沉渊不残不废,有爱有念,没有心死到以身成剑破魂契。
便请契中十四魂,慢慢熬着吧。
回到国师府后,池南音拉着晏沉渊一路小跑跑进雁芦阁,关上了房门。
然后抬着头直直望着他。
晏沉渊让她看得心下一紧,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池南音扑进他怀里,用力地抱住他的腰,发出惊叹的感概声:“天啦,原来真的这么细!国师你知道吗?我一直想这样抱你的腰试试看,你的腰真的好细好细啊!”
晏沉渊抬起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极是遗憾地落下,环着她小小的身子,心下一叹,唉,原来只是这个啊。
白激动了。
“国师,刚才小八说,你活不过两年了,他是骗我的,对吗?”池南音脸颊贴着他胸口,小声地问。
“他说得不对。”晏沉渊隔着衣料,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
“我就知道,怎么可能嘛。”池南音抬起头,笑眼望着晏沉渊。
“应该说,我活不到来年夏日。”晏沉渊低头看着她的小脸,平静地宣布自己的死期。
池南音脸上的笑容淡去,低头埋进他胸膛,“哦。”
“有什么想说的吗?”晏沉渊轻声问。
“没有。”
池南音笑着紧了紧抱着晏沉渊腰身的手臂,心想,有什么好说的呢,反正,我也活不了太久了嘛,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