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扔到人堆里就看不出来的五官,平平无奇。脸色微微有点暗黄,年龄虽然听乾荒说才不过三十左右的样子,但脸颊四周却已经长了不少皱纹,黑眼圈几乎垂到鼻尖,一看就是那种常年睡眠不足的模样。
暗淡的双眸没有半分人气,手里握着一杯热茶,正袅袅的冒着烟,看起来倒像是得了病的不久的男子一般,没有什么特别让人惊艳的地方。
看着魏若水走了过来,钱荒将身旁的凳子,拂了拂,用怀中的白手帕垫在了上面,让她坐下。
牢狱里的凳子不多,就四个。而且为了配合桌子,统一都设计成了一米多左右的长凳,木质常年浸染在牢房里,潮湿而阴冷。
对面的箫闻一人坐着一张长凳,身后的文书先生也搬了两张过去记录审问内容,因此,牢房里就只剩下一张凳子,只能乾荒和魏若水挤在一起,共坐审问。
所幸,魏若水也不太在乎这些东西,将手里的一瓣橘子递给了乾荒后,便一屁股坐在了手帕上,大喇喇的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身后的胡嘉看着公子从来不让人动的贴身手帕,被魏若水一屁股坐在了下面,嘴角有点微抽,然而还是十分懂事的没有说任何话,敛目低垂下来,装作一副什么都看不见的样子。
身旁的乾荒接过橘子,脸色有点奇怪的潮红,像是打了腮红一般,浅浅的浮在脸颊上,额头上还伴随着一点细微的汗珠,嘴唇发白,不似往常的模样,像是有点虚弱。
魏若水自是察觉出了对方的不适,有点担忧的看了他两眼,轻声的问了句,“你没事吧,乾荒?”
耳边微热的询问让乾荒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微红着脸摇了摇头,将手里冰冰凉凉的橘子放入了口中。
清香而冰凉的果汁在口中一下子绽放开来,伴随着黏腻的甜蜜,让人心里微微的安定下来。
魏若水凑在他的身旁,微微有点吃惊,乾荒身上滚烫滚烫的体温隔着空气都能够感受到,似乎正发着高烧。
魏若水探头去看他右手臂包扎的伤,却被乾荒微微一挡,笑着说道,“开始吧。”
长安萧家大公子的态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跋扈,反而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看起来十分配合,或者说是早有准备。
乾荒的几个问答,对方都回答的十分完美,慢条斯理的称述着,滴水不漏。
八年了,当事人都已经快要忘记的细节,对方却记得十分清晰,连当夜自己穿着的靴子都记得是红色枣木的绒靴,没有任何图案,甚至还把它带了过来……
魏若水看着对方对答如流,无语的笑了笑,向着乾荒使了一下眼色,示意着他看向对方身后。
小公主的魂魄就在箫闻身后,气哄哄的掐着腰,怒目而视。
现在的凶手早已经确定,没有什么比死去的人自己开口更有说服力,然而,这些却只有魏若水能够看到,没有任何证据……
乾荒垂下双眸,大概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便没有再开口,而是把话语权交给了魏若水。视线却看向了身后的胡嘉,微微示意。
胡嘉和胡伟点头应答,转身带着箫闻的小厮一起走了出去,关上了牢房的门。
“既然萧公子都如此说了,那也没什么可反复确定的了,嗨,说实话,我们也不信此事跟您有关系,不过是听到了一个小宫女胡说的而已,这才来跟您确定一下罢了。”魏若水笑着摆摆手,一脸大家都懂的模样。
乾荒笑盈盈的看着她灵气十足的样子,心里暗暗地摇摇头。
光是这幅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一个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如此熟稔。
那箫闻一听见魏若水这么说,微微一滞,手中的扇子似乎停顿了一秒,又再次恢复,缓缓地扇着风,看着他们,一脸笑容。
“想必,这位如此貌美的姑娘,就是长安城里非常有名的魏小姐了。不知……您刚才说的小宫女是……”
“嗨,可能就是一个精神不太好的女子罢了,她硬说当年在流月宫附近见到过您,还说您当时穿着一双绣有奎林将军军旗的靴子呢,你说搞笑不搞笑?哈哈哈哈哈”魏若水笑的开心的说道,像是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说漏了嘴一般,天真十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Ltus”宝贝的五瓶营养液和“影汐”宝贝的营养液和地雷哇!爱你们!
第27章 奎林将军案(二)
一旁的乾荒此时也像是下线了一般,只撑着手看着魏若水笑着说话,眼里的宠溺倒是十分符合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耽溺于美色的模样,眼里心里都甜的让旁人牙齿发疼。
箫闻的眼中划过一丝思虑,虽不知魏若水说的“精神不太好”是何意,但大概能够感觉的出来,这魏若水是个圆滑的女子,明显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样子。
也是,长安萧家,毕竟不是她和乾荒能够得罪的,与其挑衅,不如拉拢,送个人情。
箫闻笑着摇摇扇子,顺着魏若水的话说了下去,“魏小姐是个明白人,这小宫女什么的,说话实在是不太可信,若是什么身份都能够随便攀咬一口,那我们这吴国,都要成什么样子了。”
魏若水十分同意的猛点脑袋,眨眨眼睛凑近了,悄悄地看了看四周,一副要说什么秘密的样子,却声音非常大的说道,“您说的实在是太对了!”
那箫闻面上笑了笑,慢慢的收回自己靠近桌子的身子,无语的在心里摇摇头。
就这水平?
看来长安城里的传闻也不怎么属实。
乾荒看女人的眼光,还真的是不怎么样啊。
箫闻喝着茶水,心里略微有点不耐烦了,而魏若水却眨眨眼,滔滔不绝的讲起来,越说越兴奋。
“要我说,这件案子实在是没什么可审的必要。您也知道,那流月公主那么飞扬跋扈,臭名昭著的,谁喜欢她啊?若不是因为她是皇帝的女儿,又饱受宠爱,我看,奎林将军也未必下得去手。”魏若水状若无心的说道,仿佛只是谈论着八卦的样子。
对面的箫闻微微一顿,微眯了下眼睛看着魏若水,眼里却没有了刚才的那份不屑,反而带着一种阴鸷,阴沉的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而对面的小公主已经气哄哄的掐上了腰,被小将军死死地拉住,一副就要跑过来揍她的模样。
那魏若水没有看对面的脸色,接着放低了声音,悄摸摸的说道,“听好多人说啊,这件案子其实就是一个求而不得的误杀啊!那流月公主长相极丑,又看上了刚刚大胜归来的奎林将军,非要强迫对方娶她不可,而奎林将军俊美非常,又年少有为,自是抵死不从啊!于是流月公主故意激怒了对方,将他骗到了流月宫给强上了!醒来后的奎林将军自然是大怒无比,这可是奇耻大辱啊!这才将她掐死在床上……”
“放肆!”
对面的箫闻一下子站了起来,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阴狠的看着她,紧握着拳头。
魏若水弱弱的吓了一跳,暗暗地躲在了乾荒身后,一副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的样子,无辜的看着箫闻。
“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胡乱侮辱流月公主!”箫闻气愤的说道,右手就已经按上了桌旁的刀剑,一副要杀了魏若水来给流月公主报仇的模样。
“可是……这也不是我说的呀,是城里百姓传的,我又没见过流月公主,怎么知道当年的事情啊?”魏若水躲在乾荒身后委屈的说道,可怜巴巴的眼神,死死轻地拽着乾荒的衣袖挡在身前。
乾荒红着脸颊微微扯了扯自己的袖子,没有扯回来,勉强的扭过头对着箫闻,声音清冷。
“萧公子慎言,若水也是在陈述事实。更何况,我乾家未来的主母,怎么也轮不到你来教训。”
身后的魏若水懵懵的睁大眼睛。
???
什么当家主母?我怎么不知道!
那箫闻听见这句话,紧紧的皱着眉,死死盯着魏若水良久,才愤愤的将手里的刀剑扔在了地上,发出“哐当”的声响。
“那就告诉你乾家未来的主母,给我死死地记住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徐尚秋那个匹夫的错!流月公主心地善良,忠贞不二,不是她一个随随便便的人就能侮辱的!”那箫闻认真的说道,指着魏若水一脸警告的模样,仿佛若是乾荒不在,他就会真的一剑砍了魏若水一般。
……
对面的小公主一脸无语的看着这个站在大厅里为她说话的男子,心情复杂。
魏若水的眼中划过一丝讽刺,微微挑了挑眉,再次加大一分剂量。
“你说是奎林将军的错就是奎林将军错了吗?那么多人说是流月公主勾引他的呢,你怎么不说?”魏若水眨巴着眼睛问道。
“哼,流月公主的好,不需要跟你们这些人解释。那个徐尚秋,他不过就是打仗好一点儿罢了,有什么别的本事?也值得你们如此为他开脱?连个人都认不清的笨蛋,哪里有什么资格让流月公主喜欢他!”
“你怎么知道?”
“我自是知道!流月公主喜欢的绝不是他!”
“那喜欢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