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视线打量在胡嘉的脑袋上,仿佛下一瞬间就会有一把刀直直的砍落。
顶着压力,胡嘉的背后已经微微的汗湿了,冷汗一层层的冒出来,终于还是没有办法的掏出了怀中的匕首,递给了他。
只见乾荒冷漠的看了一眼,将自己右手臂的纱布一层层的拆解了,用匕首在伤口上狠狠地拉了一刀,深深地覆盖在原有的结痂的伤疤上。
鲜血一下子喷涌而出,身旁的胡嘉也早已经准备好的将手中的新纱布覆盖了上去,遮挡住了狰狞的伤口。
“走吧,入宫。”
乾荒冷漠的说道,表情丝毫不变,如果不是地上滴落的鲜血,恐怕都让人怀疑,刚才那一刀没有滑落在身上一般,造不成丝毫痛楚。
而刚才魏若水认真包裹的纱布,早已经被乾荒大人,悄悄地塞进了袖中,无声无息。
想要将长安萧家给叫过来审问?如果没有什么能够让圣上大怒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呢心中几乎已经推理出来凶手是谁的乾荒,只等着今晚最后的结局。
而大理寺牢狱的门口,一个闪着淡蓝色荧光的女子,却看着地上的鲜血泪流不止,颗颗豆子般大小的泪珠闪烁着蓝色的光芒滴落下来,没有任何的痕迹。
黑暗而密不透风的房间里,小小的乾荒还是五岁左右的样子,抱着自己的膝盖,惊恐的含着泪水躲在墙角里,门外是一步步接近的脚步声,带着熟悉而令人感到噩梦的笑声。
“哈哈哈哈,乾荒?乾荒你出来啊……我是你娘啊,你不要娘了吗?别一直躲着我……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可要藏好了啊……要是没有藏好,我可是会有新惩罚的哦……”门外的声音甜美如常,却直听得让人毛骨悚然。
小乾荒努力的缩小着自己的范围,狭□□仄的角落里,潮湿而阴暗,还带着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虫蚁,慢慢的从眼前的墙壁上爬过去,露出密密麻麻的腿,让人头皮发麻。
小乾荒努力的捂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露出哭泣的声音,细嫩的小手上,鲜红色伤疤已经快要腐烂,是前几日不小心打落杯盏时,滚烫的开水浇灌在上面的痕迹。
没有人注意到。
他努力的缩向墙角,而吱呀作响的门已经被人悄悄的打开,泪水蔓延着脸颊滑落,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唇,小乾荒的脸上是满满的无助与绝望。
脚步声愈来愈近,还带着些许疯狂的笑声,像是一个垂死之人死前的狂欢一般。
但他却知道,那不是什么垂死之人。
相反,那是他母亲,还是一个清醒的不能再清醒的女人。
正是如此,才更让人充满了绝望。
小乾荒身上的衣服已经发臭,汗水和泪水夹杂的不知名液体将衣服粘在皮肤上,黏黏腻腻,似乎有什么顺着衣衫在攀爬一般,低头细看,却好像是虫蚁、跳蚤,瞬间又消失不见。
“找到你了!”角落里的隔帘被一下子拉开,面前的人瞬间放大在眼前的脸庞让乾荒发出尖叫声,慌乱的挣扎着,只想要快速的逃开。
“大人……大人……大人?”胡嘉轻轻地将马车里的乾荒推醒。
乾荒才渐渐的睁开眼睛,愣了过来。
哦,这不是那个府邸了。
我也不再是那个小的时候手无寸铁,难以反抗的孩子了。
我现在是大理寺卿,是个男人,是个官至三品,满朝皆畏惧的……刽子手。
额头上遍布了汗水,喘息也渐渐调匀,他终于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
胡嘉担心的看着自家大人的模样,低声轻问,“大人……宫门口到了,您需要……下车亲自进、入了。”
乾荒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缓缓地点头,瞬间又回到了一贯的那个冷漠的大理寺卿。
“走吧。”
帘子被掀开,乾荒一脚踏了出去,身后紧紧跟着的蓝衣女子却被狠狠地弹开,远远地镇震落下地。
皇宫内外被一层无形的禁制笼罩着,半点也靠近不得。
咬了咬牙,那蓝衣女子只得擦了擦眼泪,又回到了马车上去。
胡嘉看着乾荒孤凉的背影,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几个月前一般,大人还是那个样子,如同亏欠了整个世界一般的模样。
他缓缓地叹了口气,却没有注意到,马车的帘子被一阵风微微的掀开,又再次缓缓地盖上。
第26章 奎林将军案(一)
天色渐渐被灰色的夜笼罩起来,月亮被云层覆盖,露不出半点光芒,只有几颗零星的星辰闪耀在半空中,灰蒙蒙的,一切都看不太清。
牢房的窗户外漆黑一片,地字号房间里早已经点起了烛灯。
魏若水房间的桌子上放着前不久乾夫人送来的红木花卉六方宫灯,古色古香,做工精致,灯罩里悠悠闪烁着点燃的灯火,颤颤巍巍的,留着烛泪。
魏若水换了一身淡蓝色的衣衫,正无聊的对着镜子收拾着,牢房外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
“魏姑娘,人已经都到了,大人请您去大厅。”小狱吏弯腰笑的讨好,恭敬地说道。
魏若水点点头,随意的从一旁的果盒里拿了个橘子走了出去,边走边剥的路上,纳罕的跟身旁的小将军脑里聊着天儿。
“诶,你说,这古代人为什么总是喜欢大晚上的审问啊?白天亮堂堂的,不好吗?为什么非得浪费晚上的烛火钱呢?还影响人睡觉……”
一个刁钻的角度问向小将军,直把他一下子也给问懵了。
是啊……为什么呢?
小将军疑惑的思考着,却没有注意到魏若水早已经潇潇洒洒的出了牢房,大咧咧的前往大厅中而去了。
此时的大理寺牢狱里,很多人都并没有歇息,相反,处于大厅附近的犯人们更是早已经贿赂好了狱吏们,捎带了不少瓜子、水果之类的放在房间里,靠着栏杆等着看大理寺卿审问长安萧家的大公子。
这可是四大家族之一啊!——虽然是曾经的。
但是也的确是他们这些阶层从未见到过的身份等级。
能够看到大理寺卿审问长安萧家,就算是没什么刑罚可看,也不失为一场好戏。
由此,足见牢狱里的犯人们天天有多无聊。
王全书的牢房也特意被乾荒安排在了入口处,正对着大厅,勉强算是个旁听加证人的身份,还特意给他加了个凳子,方便他坐在栏杆附近听审,待遇简直是直线上升了不少。
牢狱空阔的大厅内,墙上挂着各式的刑具,只两边的墙上点着两盏烛灯,幽幽暗暗,一切都显得格外的阴郁而严肃。
大厅正中间放着一张木质的长桌,已经有点陈旧了,散发着奇怪的味道,血腥味伴随着木制腐朽的味道,经久不散。
胡嘉和胡伟此时站在长桌的两旁,一身官服整整齐齐,腰上别着刀,一脸严肃的站在乾荒身后,目光紧盯着桌前坐着的那个白衣男子,看起来,这大概就是今夜要审问的长安萧家大公子——箫闻。
还未看到那桌前背对着她而坐的人,魏若水的脚步微微一滞,已经确认了,他就是凶手。
为啥?
你看看他身旁那个正坐在桌子上,散发着蓝色荧光的女孩子。
满头的钗环,一身明艳的红衣,此时正气鼓鼓的环着胸,一脸高傲的模样,几乎都不用猜是谁,就大概能够确定了。
这,肯定就是流月公主。
“徐尚秋?!”
魏若水还没靠近,那小公主已经一眼看到了她身后的人,惊讶的站了起身,羞涩而局促的从桌子上下来,有点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身后的小将军,惊呼出声。
“流月?”
果然,小将军惊讶的声音,让魏若水一下子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你怎么会在这里?”小将军惊讶的快走了几步,迎上了她,一脸惊喜。
鬼魂见鬼魂,两眼泪汪汪。
而流月公主明显是更为惊讶的样子,呆呆愣愣的,手指微微颤抖的摸向小将军的脸颊,一副十分打击的样子。
“你……你怎么会?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也死了?为什么?”
流月公主看起来似乎浑然不知情的模样,两个人前后脚去世,但是却一个关在了牢狱,一个困在了箫闻身后,竟从未见过彼此,只怕……八年了,两边的人都还不知道对方的任何消息。
两个人执手相看泪眼,的确让人十分感动,然而魏若水却没这个心情看着他们叙旧。
无奈的绕过了两个人,魏若水将手里的橘子皮顺手扔进一旁的空桶里,向着大厅走去,直直的走到长桌前,这才看清了那桌旁男子的容貌。
经过上一次戈薇案一事,魏若水就一直对二皇子和长安萧家的大公子产生了很大的好奇,也一直在猜想着他们两个人的容貌。不得不说,当看到箫闻的长相时,魏若水多少是有点失望的。
本来以为如同里一般,世家公子都应该是那种走路带风,长相俊美的翩翩公子,毕竟一听“长安萧家”这种名号,如此威武霸气,怎么也应该基因十分的好才对。再加上乾荒和小将军一直在她眼前晃悠,自然而然的就提高了许多她的审美水准。
然而眼前的这位箫闻大公子,说实话,却长得有点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