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有一头长及耳垂的乌发凌乱散开,白嫩细腻的皮肤上双目挥发着活人才有的神采,高挺的鼻梁下紧抿着含带些微血色的薄唇。它不高,顶多只达到她的腰部;穿着一身用高档的棉柔材质制成的简约睡衣,脚上踏着一双掺杂些蓝边的绿色绒毛拖鞋。此刻它不知为何就静静地、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一动不动地注视她。
蓟惜:“……”
花了半分钟冷静下来以后,她觉得它跟刚才在小花园中的那名少年长得十分相像。
它究竟是从什么时候,站立在她的身后呢?
此时此刻,它的这种举动又意味着什么?
第四章
蓟惜想移动脚步,却发现身后就是书柜,唯一的出路被面前那只诡异人偶堵住。
无路可走,她只好慢慢地转过身来面朝向它,期间一直在小心观察它会对她的举动作何反应。
人偶没有反应——
它乌黑的瞳孔依旧倒映出她的身影,那双眼睛清澈透明却又矛盾地透出一股浓重的沉郁阴气,分不清究竟是用什么材质做的。
蓟惜见人偶半天没想杀了她,稍微放下点心来,目光投向它的身后。
看被褥间现在才出现的褶皱,似乎是它一直都躺在那儿,而她现在才发现了它。
想到这里,纵使心中没有任何波澜,背部却随着事态巨变微微浸出一点冷汗。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过去,俩人就这样僵持着,窗外的月光辉撒进屋内,晃晃余辉不留下一片影子。
蓟惜手上的伤口过深还未愈合,又流出几缕颜色略显暗沉的血来。
人偶的视线慢慢落至她的手上。
蓟惜见事态不妙,刚想将手挪向身后,就被人偶一把擒住。
它冰冷的、明显可以看见关节的纤长五指捉住她的手腕,微抬起小脸,眼睛定在她的手心上,一动不动地端凝着血液。
蓟惜微抿起唇,还是决定先按兵不动看看情况,放纵它紧紧勒住她的手腕。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什么东西上楼的动静,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狂地奔跑,声音离这间房间越来越近了。
——该不会是那些动物嗅到新鲜血液上楼来了?
蓟惜深觉寡不敌众,微撇过头望向窗外,思考自己跳楼没摔死并成功逃走的可能性有多高。
门外的脚步声最终停在了这扇房门前,“吼——”“嗷呜——”的叫声此起彼伏地直透进门内。
人偶的表情虽然没变,但蓟惜总觉得它此刻似乎正在不耐烦。
只见它缓缓转过脑袋,眼神越发暗沉,嘴唇轻动却没有出声,好像做了一个“滚”字的口型。
动物叫声在人偶做出这番举动后瞬间停滞了一俩秒,紧接着传进不似刚才张狂响亮,而是低低的、像小狗在跟主人撒娇讨饶一般的委屈叫声。见里面不再对此发出任何动静,俩只并肩而趴的肉食动物最终心不甘情不愿地迈动四肢离去。虽然恋恋不舍,但它们终究是没有那个胆子去招惹屋里那位。
虽说现在又回到一对一的局面,蓟惜依旧没有放松下来。
老虎豹子的离去正说明眼前人偶的可怕,动物直觉一向灵敏,它们招惹不起的人不代表正失忆的自己就有招架之力。
碍事的东西滚开之后,人偶的脑袋又转动回原位。
这次它没再重复之前的僵持场面,主动将被自己勒住的手腕移至唇边,微昂头闭上眼睛舔舐起她的手掌心。
没有温度的舌尖轻轻擦过凹陷的伤口,不管涌出多少鲜血都被它一一吞噬进肚内。
蓟惜感觉手心痒痒的,虽然没有唾液,只是单纯被诡异的东西舔舐,但看着眼前柔顺的像小猫一眼的人偶,还是觉得有些怪异和不舒服。
常理来看,鲜血不可能不停地涌出,到了该止住的时候还是停了下来。
人偶舔了半天,发现什么东西都没舔到,不满的情绪这次明显出现在神态中。
它将她的手腕移开,抬头冷冷地注视着血液不知为何比较常人异常甘甜的人类,“我还要喝。”
——这话怎么这么像得不到奶喝的婴儿?
蓟惜当然不可能再次弄伤自己,更别提是为了吸吮自己血液没有一点好感的东西。
“我还要喝!”人偶咬牙又重复一遍。
蓟惜依旧面无表情,觉得此刻站在眼前讨要吃食的人偶跟刚在小花园里拒绝喝汤的少年相距甚远。
人偶见自己还是得不到回应,气的冷笑出声,也不再给那个人类脸了,直接一张口牙齿咬进了她的手臂。
它的牙齿不算尖锐,但被咬的地方还是觉得很疼。
蓟惜用力晃动手腕想要甩开人偶,但它就跟个磁铁一样牢牢地吸在上面,并随着她的手臂晃动它的身体也轻微摇晃。
面对不依不饶的熊孩子,就算是再没脾气的人也会觉得厌烦至极——
蓟惜冒着被咬下一块肉的风险,干脆一脚将人偶踢翻在地上,这次手臂终于从它结实的牙口中解脱出来,幸好肉还没面临摇摇欲坠地掉下的惨况。
人偶猝不及防就被踹飞了,身体重重地砸在床沿上,因为只是人偶身躯所以并未感觉到太多痛感。
虽然身体上无碍,但在精神上它都快要气疯了!
——这个该死的人类!要不是它还刚刚苏醒尚在虚弱状态,她早几百年就被自己撕裂的粉身碎骨!
蓟惜盯着人偶泛出黑气的双眼,警惕地向门边靠近几步。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假使现在就跳出窗外万一快要到结束时间了,岂不是在公寓内的生存任务没有完成?
人偶正在她心思挣扎的时候,从地板上爬了起来。它脸上不再是面无表情,转而露出像是马戏团小丑一般的诡异笑容。
战斗从即刻开始——
蓟惜灵活地向旁侧闪过人偶直踹过来的飞腿,转而拉住它的一只腿用力向空中一甩。
人偶在空中翻了个身,从被甩出去要摔倒的姿势改成笔直站立在地上,不间断地又发起攻击。
非人的生物在战斗上有天生优势,不必顾忌关节向旁扭曲以及受伤时出现的痛苦,只管尽兴地战斗就好。
蓟惜反而顾忌的点很多,首先要确保自己不会出现哪处重要关节受伤了而无法再动弹的现象,同时要保证自己有充足的体力去应付它接下来的攻击。为此她尽量挑着致命部位去反击,而不准备胡乱朝着即使受伤了也无碍的地方打。在这种体力加能力的消耗战下,人类从一开始就处于极端弱势。
人偶越打越兴奋,渐渐能熟练掌握住并不熟悉的四肢。
它其实并不太明白自己此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以这副似乎是从前稚嫩模样的体态出现,不过这一切在面对极具吸引力的血液时都不重要,等到解决了对面的那个人类,它还会有非常多的充足时间再去思考这些问题。啧!为什么那个女人这么久了还有反手之力?一点不像寻常人类!
蓟惜打斗许久终于有些累了,微喘着气抓住袭向自己面门的手臂,身体下意识地就将其扭压在身下。
人偶皱起眉头,奋力扭转回身体抬脚踹向她的肚子将其踹开,因为挣扎过度手臂发出一声脆响,不过并未骨折还能用,这就够了。
那只脚踹向肚子的力道极重,就算不掀开衣服蓟惜也知道自己腹部肯定出现了淤青。
她刚想从地上爬起来,但这时人偶的攻击又出现了。
就在她慌忙转身移向一旁时,脸庞一道深深的拳印穿透了地板。
抓住人偶还未抽出手的那一秒,蓟惜忍住疼痛突然一个翻身,直接拴住它的脖颈拼命将它压爬在身下。
虽然贴身战的受伤几率更高,但如果还继续维持刚才那样的打斗方式,自己迟早力竭而亡,也只能趁这个机会困住它,让它暂时不得翻身。
人偶被人类压迫在身下怎么可能甘心?
它使出自身的全力挣扎起来,手脚不停地挥动巴望有一刻能找出她的漏洞。
蓟惜凭借身体比它更长的优势死命用俩条长腿锁住它的短腿,同时将它的俩条手臂牢牢紧固在自己的手腕中,脑袋侧压在它的后颈让它无力翻身。
这样的状况也只有维持一时,人偶的力气是无穷无尽的,即使此刻翻不了身,不代表过几十分钟后它还翻不了,等到那时就是自己的死期了。
蓟惜冷静地思考完目前状况,开始趁这短暂的休战期思考战斗如何完美解决的方法。
身上分明本该是娇软的身躯,但在其主人意愿的调动下就像变成了沉重的巨山,压的人心烦意闷完全无力想透彻当下状况。
人偶感触到她滑落在自己脸庞的一缕发丝,正在力量逐渐调动凝聚的当时突然起了一股意念,嘴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冷淡的坏笑后,嘴唇张开露出还残留刚才血迹的牙齿。这牙齿此刻的作用并不是用来咬肉了,而是依照当下状况咬住唯一能咬的东西——她的头发,咬紧后开始死命地往返方向拽。
还沉浸在混乱意识中的蓟惜猛然惊醒:“……嘶!”
这招不得不说太毒了,要是脑袋不追随头发的方向而去,要么惨到秃头要么就连头皮都被它一盖咬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