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玉点头:“老夫人尽管说。”
舒老夫人爽快道:“我家虽薄弱,但却不是那卖女儿的人家,不能你一来提亲,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就直接给答应了,这才约了你相见……”
顿了顿,又道:“没耽误你什么事情吧?”
池玉:“若是能得老夫人允婚,便是天大的事情,也该排在之后。”
舒老夫人笑眯了眼,“那好,那我就直言不讳了。”
她迟疑问:“你今年二十有五,可有子嗣?”
池玉立刻摇头,道:“因着早年家姐教导,未立业不成婚,否则自己三餐不继,怎么护得住妻儿安平,所以才到今天还未定下佳妇,哪里来的子嗣呢?”
舒老夫人点头,这话说的半点没错。
她对池玉口中的阿姐十分有好感,道:“你阿姐说的极对,虽说老祖宗交代要先成家再立业,但男人要是没有一番本事......”
——护住妻儿,不是让一家子人跟着白白遭罪吗?
但这话还没说完,林妈妈便用手拍了拍她的背,舒老夫人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失言了,她不好意思笑道:“瞧我,你继续。”
池玉笑道:“我及冠后来一直在各地奔走,没顾得上成家。”,说到这里,他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老夫人许是不知道,行军在外,天为被,地为床,兵至何方都是家,前些年回京都宅子的机会都没有,也就没想着娶妻,更何况,像我们这种刀口上讨生活的,难保哪一天就没了,那不是祸害了人家姑娘吗?”
“今年平定了云州,前些日子又稳住了南边,现在朝廷四海升平,陛下让我留京,我才发觉自己家中还无一妇人。”
舒老夫人听着十分满意,心里安定了,只要不是不举或者外面有人断袖之癖的就行,她这般想着,便将池玉看做了自己的孙女婿,言语间更加亲近起来,再加上舒老夫人年轻时候也是在云州待过的,马背上的女儿家,说起行军打仗的事情来还颇能说的上几句话,于是足足坐在凉亭里说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走。
池玉恭敬的送舒老夫人离开,嘴角翘起来,背着手走回凉亭,拨了拨炭盆里的地瓜,思索下面怎么解决了舒婵这边的问题。
而那边厢,舒婵正和舒媛跟一干京都小女娘们进行深切友好的闺阁外交,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舒老夫人“卖”与了池玉。
“阿姐,那就是汝阳王爷家的宇阳郡主和毛家的三姑娘了。”舒媛朝舒婵小声道:“我听说她们两个都十分中意福禄侯池子玉。”
舒婵瞪大了眼睛,悄声问道:“——但我怎么瞧着她两,还十分友好的样子?”
舒媛解释道:“可不能看表面,那毛大人是御史大夫,听说最近狠狠参了汝阳王爷一个‘圈地蓄奴’之罪,两家正暗地里较着劲呢。”
她朝两人的方向看了眼:“但越是这样,越不能在明面上做出不合的样子,免得被人诟病。”
舒婵惊讶的看着她:“阿媛,你懂得可真多。”
舒媛抿嘴笑了笑:“这些又不是什么大秘密。”
两人低声交谈,舒媛会仔细跟舒婵说些在厅中女孩的小秘密,什么这家姑娘喜欢明月阁的衣裳啊,那家姑娘的诗词做的极好,然后笑眯眯询问:“阿姐的诗词怎么样?待会还有诗会呢。”
舒婵傻眼了,“诗会?”
舒媛嗯了一声,“赏花宴上怎可没有吟花诗?”
她见舒婵是真不知道,不由得暗暗奇怪,难道祖母跟伺候她的丫鬟什么也没告诉她?
舒婵却是真不知道,舒老夫人不是个仔细周到的人,往常这样的事情都是林妈妈跟她说的,现在林妈妈也被舒家接二连三的事情弄的手忙脚乱,根本顾不得这些旁枝末节,更何况荷藕她们小丫头,根本打听不到赏花宴的细节了。
她见舒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摊摊手道:“那可怎么办,我可不会作诗作词的,到时候你可要帮我。”
舒媛压下心头疑惑,笑道:“那当然,你到时候跟着我,咱两在一块就行。”
相处这一月,她当然知道舒婵肚子里的墨水有多少。
两人说了会话,齐家的大姑娘就找了过来,道:“你们两个倒是会找地方,我可找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你们。”
舒媛立即笑嘻嘻站起来上前拉着齐大姑娘手道:“这还不是为了让你多找找,从而记得我么?”
齐大姑娘性子爽朗的很,听见这话大声笑道:“那你要不要再继续藏一会?我可还没找尽兴。”
舒婵看了两人亲亲热热的模样,十分佩服自家舒媛的交际手段,不论王氏怎么样,舒媛作为女主,该有的挂还是有的,比如天生的亲和力光环,游刃有余的社交手段,作为都是从乡下进城的人,舒婵自认做不到舒媛这般,这么快就对京城熟悉起来。
齐大姑娘过来是为了找她们两个去见其他的小女娘的,齐老夫人特意吩咐过,这次要照料好了舒家这两个姐妹,特别是舒大姑娘。
齐大姑娘闺名叫幼宁,是齐老夫人最器重也是最宠爱的孙女,今天这宴会,就是她帮着自家娘亲办的,平日里稳重大方的很,已经许配给了英国公家的嫡次子,等明年六月就完婚。
她这人最大的却缺点就是好奇心重。
见齐老夫人吩咐了这话,十分敏锐的联系到了荷花池被肃清的事情,她不着痕迹的看了舒婵几眼,松开舒媛的手,转身拉着舒婵道:“舒婵妹妹,快,跟我走,我给你介绍介绍其他的姊妹儿。。”
早在齐老夫人让人打扫荷花池的时候,她便暗暗猜测这是要留了给谁家私自相看或者谈事情。
这事情在齐府以赏花宴为名做相亲宴之实后常出现。
因为是她帮着操办这场宴会,有很多事情都可以留心观察,齐幼宁发现,今年有个特殊的客人:福禄侯池子玉。
他到了齐府,但是齐老夫人却不准她说出去,齐幼宁一合计,觉得没准荷花池就是为他留的,她暗暗留了心眼,让人去仔细看着荷花池边有什么人进去,但现在却还没人来报。
齐幼宁觉得自己的人可能被抓了。
她刚刚被齐老夫人叫到前头去让带着舒家姐妹认识人时,自家祖母看自己的眼神带着警示,她不敢再造次,但心中的疑问却越来越大。
荷花池边要真是池子玉,那可惊奇了。
她看了眼旁边宇阳郡主,再看看旁边的毛三姑娘,心中升起一股看好戏的情绪:不知道是不是她们中的一个,若是,那必然是要斗个你死我活的,要都不是,而是身边这个刚从云州过来,还未踏进京都贵女圈的舒家女,那就更好瞧了——满京都谁不知道,这两人都快把池子玉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了。
******
齐幼宁带着舒家两姐妹往前走了几步,前处便是另外一个天地了,若说刚刚舒婵她们呆的地方是花丛中,那这里便是绿油油的草地,也不知道种的是什么,还没开花,对比实在有些强烈。
且跟花草比起来,坐在这里的几个人也与刚刚见到的不同。
舒婵见齐幼宁见了这里人轻轻皱起了眉头,但又很快笑起来,介绍道:“那边的几个姐妹穿红衣服的是太子妃的亲妹,刚来京都没多久,跟在他身边穿蓝色衣服的,是工部主事离大人家的两个女儿。”
她顿了顿,最后还是道:“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
舒婵和舒媛点头,跟在其后。
舒婵到了这时候,也算是明白了今日来齐家的人虽都是有权有势之家,但有权有势的人又分为两种,一种是世家,一种是新贵。
刚刚在花丛中那一波应该就是京都世家贵女,而现在站在这里的,大概就是来自芒州的新贵了。
那群贵女们说话都拿着帕子遮着嘴,身上的衣裳首饰大多精致而又不张扬,这三个却笑嘻嘻的在扑蝶,穿衣打扮俱都往“我很有钱”上靠拢,尤其是红衣裳的那一个,满头琳琅翡翠,脖子上更挂着一个大金色的项圈,项圈下又坠着一块玉,即使舒婵不懂玉的行情,但也看得出来绝非凡品。
舒婵再仔细想了想,忽然发现自己和舒媛被归纳进了世家圈子里………她颇是有些心虚,但转瞬回忆起云州祠堂里面那些舒家老祖宗的牌位其实加起来也有百来个时,顿时挺了挺背:金字塔也有垫底的,落魄的贵族就不是贵族了吗?
齐幼宁引着舒家姐妹往那边去,她有些不甘愿的朝红衣女孩行了个礼,道:“平阳县主,这是京兆尹舒大人家的两个妹妹,原住云州,舒家妹妹,这是平阳县主,这是离家的阿平和阿林妹妹,比你们大几天,你两位该唤上一句姐姐。”
那离家的姑娘赶紧道:“家父工部主事离子唐。”
然后姐姐妹妹们一通见礼,那平阳县主好奇道:“这两个舒家妹妹我之前怎么没见过?”
她这话是朝着舒媛问的,舒婵……舒婵又被忽视了,她也乐得自在,站在旁边和齐幼宁以及另外离家的两个当背景板。
舒媛得体的朝她道:“我们随父亲进京,还未到两个月,来京都之后事儿又多,且水土不服,生了一回病,祖母便担心的很,拘束着我们姐妹一直在府中不曾出来,若不是这一次齐家送帖子来,我们还得在家呆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