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初贝好奇地询问,“你怎么戴帽子了?”
程年低着头没有说话,拉起她的手腕,走到人群后面,一直走到大树后方。
直到身子被完全挡住了,他贴在原初贝耳边,轻声说道——
“刚刚,我看到..看到爸爸了....”
第41章 . 水蜜桃 桃子 / 打野鸭 回家
“啊?在哪儿啊?”
原初贝惴惴不安地探出头, 往外面望去,裂谷对面的人已经都下来了,正攀着绳索, 一点点地爬到裂谷下面。
程年把她拉了回来, “他刚刚站在最后,人给挡住了。”
随着迷彩服队伍越来越近,先入目的是小跑在前列的年轻人, 直到站定,他看见了最后面站着个眼熟的中年人。
身姿挺拔, 目光锐利,一下子就捕捉到他探究的视线,眼神像刀一样,隔着宽阔的裂谷,精准地朝他射了过来。
这凛冽的目光太熟悉了,他下意识地绷紧身子。
那人嘴唇动了动, 似想对他说什么, 最后面无表情地从他身上划过。
原初贝有点懵, “你爸是....?”
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 领头男人先是弯着腰,跟后面的男人请示了一番, 才开始指挥后续动作。由此可见, 那男人的地位应该不一般。
原初贝的表情渐渐诡异, 脸上好像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大字——
你爸这么厉害吗!
程年看懂了, 他挑着眉,百口莫辩,心里也觉得不可思议。
咬咬牙,小声解释着, “不是的!我爸他,他以前就是个商人,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混成这样了....”
这件事在他意料之外,但莫名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他爸确实有些手腕,不然怎么能跻身于顶尖商业圈,成为首屈一指的富翁。就他这样果决大胆,还善钻研的性子,即使年过半百,也是一把锋利宝刀。
除了不懂教育后代,一切都很完美。
原初贝是完全陷入震惊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这才到哪啊,怎么就突然见上家长了...
她搓了搓手指,心里有点紧张,还有点不安。
通过以前程年的描述,她了解到,这是位铁血父亲,非常强势,好打击人。那他爸肯定看不上她这种儿媳妇,会不会当场带走程年,拆散他们。
那她怎么办?
灰溜溜地回木屋吗?
程年低着头,若有所思地想着,抬眼见她正缩着脖子,就像一只被吓坏的小鹌鹑,又无助又可怜。
所有的情绪被化解了,绷紧的身子也松弛了。
一股勇气冲上胸膛,他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怂了,怕这怕那的,他得像个成熟的男人!能担事儿!
他抱住原初贝,安抚着,“别怕,他就是看着吓人,而且...”
说着灵机一动,“而且,我们不就是来找他们的吗?如果跟他确认母亲也安全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直接回木屋了!”
原初贝无语,觉得他真是傻得天真....
两人正说着,人群处传来欢呼,“他们着陆了!”
是救援队已经抵达裂谷底部了,接着要往上攀岩了,这是更为危险的一步,稍有不慎,就会从万丈深渊里摔下去。
他们走到裂谷边,程年看向那个与他长得七分相的男人,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那人锐利的目光,陡然柔和下来。
过了约三四个小时,天空都变成了暗蓝色,救援队终于到达彼岸了。
人们激动地欢呼着,冲上去拥抱着他们,送水、送食物,让他们赶紧歇下。
原初贝和程年离人群两米,对视一眼,紧紧地牵着手,一副谁也无法把他们分开的模样。
有个男人,剥开人群,看着脸色黝黑,肩宽腿长,气宇轩昂,鬓角有些点点白发,长得像成熟版的程年。他手里还握着绳索,阔步走到跟前,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松动,隐隐的透露出几分激动和喜悦。
他紧紧地看着程年,嗫嚅了很久,最后,只是抬起手,拍了拍程年的肩膀,说了句,“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气氛比想象中更肃穆,原初贝硬着头皮,迎上程父打量的目光,扯了扯嘴角,露出笑容。
“这位是?”
程年像只炸开毛的狮子狗,扯过原初贝,把她挡在背后,“我女朋友,你儿媳妇。”
说完后,用防备的视线看向程父,若是看到有一丝不屑或反对的表情,他就带着原初贝离开。
程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
“叔叔您好,我叫原初贝。”原初贝挣脱开被紧握的手,从身后钻出来自我介绍。
那张严肃的脸,露出一丝笑容,“你好,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他了,叔叔替阿姨谢谢你。“
紧接着,他和蔼地问道,“初贝,你可以跟叔叔讲讲,你们这段时间是怎么度过的吗?”
原初贝一怔,有点意外,感觉这个成熟版的程年,和蔼慈祥,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凶狠。
她细细地跟他描述了这段时间的生活,是怎么在林子里建房子,怎么打猎,怎么种田,从头到尾地跟他说了一遍。
对面的男人,渐渐露出欣慰的表情。
每个环节都听得很仔细,听到他们遭遇暴风雪的状况,表情也跟着凝重起来。还跟他们提了意见,说应该还要加点保暖措施,仅靠灶台还是不够。
原初贝说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口程年递过来的水,“叔叔,阿姨还好吗?你们这段时间过的怎么样呢?”
耸搭着肩膀的程年,听到这句询问,默默直起身子。
不同于原初贝的详细介绍,程父只是简单地阐述了下他们的情况,程母平安,然后说到外面其实不是很安全,乱成一锅粥,但基地的设施储备已经变得很正规完善了,设立了各种岗位职业,可以通过劳动换取食物和日用品。
他顿了很久,说,“那你们明天要跟着回基地吗?”
“我不回。”程年梗着脖子反驳一句,不顾原初贝的拉扯,“本来就是想去看看你们的安危情况的,竟然你们都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程父没有说出斥责的话,过了很久,他点了点头。
然后,叫上程年,去别处谈话。
谈完回来时,两人眼眶都红红的。
第二天,天一亮,二人与程父道别后,又背起行囊往回走。
程父看着他们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草丛里,眼眶也湿润了。一时之间,思绪万千。
地震初期,他和夫人运气好,正好身处安全地带,第一时间得到了救援。
后来,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随着地震和雪灾的爆发,活下来的人越来越少,一切都失控了,别有用心的人趁乱崛起,外面逐渐演变成了新旧两派。他选择投奔和拥护旧政府,然而在一次新军的夜袭中,他们被当作人质,抓了起来。
那段日子太过黑暗了,一举一行都在监控下,直到那时,他和夫人才真正地体会到,被监控的生活有多难受。
他们不止一次想起,与儿子的最后一通电话,他绝望地质问着他们,质问为什么要装摄像头,为什么不能放过他,是不是要把他逼死。
以前的他不以为意,自以为是地觉得,都是为了他好。
也是为了找程年,他加入到了救援队,在救援中,他见过了无数的年轻人,其中有个与程年差不多大的男孩,给了他当头一棒。
被救回来的男孩,一路都是兴高采烈的,开朗风趣。
当抵达基地那一刻,他见到父母了,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逃。
像是见到了恶魔,他头也不回地往深渊边上跑,阳光开朗的他,像变了个人,彻底的崩溃了。
他不停地哭诉着,被控制的前半生,感谢这场地震,让他脱离魔爪,如果非要逼他回到父母身边,他宁愿葬身地震。
说完,纵身一跃。
那一幕死死地印在他的脑海里,无数个深夜,泪流满面。
在梦里,男孩的脸,变成了儿子的脸。
原初贝他们也不着急赶路,慢悠悠地往回走着。
他们先是走到那个村子,跟村里人商量着以物换物,换了些珍贵的面粉、高粱米、大豆,新鲜的种子,带来的食物被换走了一大半后,他们继续往回赶路。
路过那道河时候,又遇见了野鸭堆,程年居然还掏出了一把黑色的木仓,“蹦”地一下,一只倒霉的野鸭被击中了。
原初贝惊呆了,心里像被爪子挠了一样,好奇的不得了,问他哪来的。
程年含糊其辞地解释了下,没有说的太清楚。
原初贝估摸着,肯定是走之前,他爸爸偷偷塞给他的。
至于回来的原因,他也跟她说清楚了,说是他爸觉得外面还不如这里安全,如果他们不想出去,留在山林里也挺好的。
还有一点,程年没跟原初贝说。
那场谈话,进行了很久,从外面的局势说到近期的情况。
说到最后,向来刚强的程父,在他面前流下了眼泪,用忏悔地口吻说着,“儿子,爸爸妈妈对不起你,我们用自以为是的爱捆绑着你,我还不停地打压着你的自信。我和你妈妈真的知道错了。”
听到父亲说的这些话,他当时哑然了。伤害是实实在在的存在了,也谈不上什么原谅,他早已跟过去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