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连书篓都不要了,爬起来一边哭一边朝树林外跑去。
“瞧瞧他,没出息!”张皓方不屑地摇了摇头。
张皓文知道张皓亮这段时间日子过的不太好受,他如今和自己一样八岁了,正是敏感的时候,自己有张传荣、李氏和两个姐姐疼爱,去年三月李氏还给他添了个弟弟,起名张皓广,现在也快一岁了,所谓家和万事兴,布匹生意越做越大,鸡也越养越多,光去年一年,除去给金鸡岭奥雅都他们提供织机、购买棉花,还有琼山的店铺、雇佣伙计们的成本,光是棉布他们大房就净赚了四五千两银子。其他几房还有已经成亲的陈择梁、张皓春夫妇各自分的的红利也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更不用说自从去年春天开始,张皓文就把自己整整一冬在空间那块地上尝试着种出来的作物推广到了自家的田地里,虽然一开始张传荣还有些将信将疑——别的他相信张皓文,可种地这事儿,张皓文从小都没干过,他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种子完一部能长出东西来,那不是白白浪费了地,少产了粮食吗?但到了秋天,丰收的瓜果、蔬菜一担担挑到集市上,转瞬就被一抢而空!
其实,张皓文去年只不过还是很保守的“试种”了几样东西而已,其中,包括蜜瓜、水瓜、四角豆、苋菜、茼蒿……这些都是原本村里就小规模种植过的东西,只不过在空间里收获的种子再种回去,会长的更茂盛,产量更高也更鲜美可口。张皓文不是不想种他记忆深刻的板栗红薯、甜糯玉米、辣椒、胡椒、香蕉什么的,但当地人对新的食物接受度并不高,他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和精力来向大家普及这些东西的好处,现在,他暂时没有这么多的时间,这些计划只能暂时放一放了。
不仅是大房,现在张家每一房的收入都足以让他们在这小小的天赐村过着富足的生活,可是对于张皓亮,这大概永远也没法补偿王氏的离开给他带来的打击。如今全村的人都知道王氏嫁到了琼山一家富商家里,不过,没人知道她嫁的到底是谁,因为是给那家做不知道第几房小妾,对方只是派了几个人来一顶小轿把她抬走了,王氏的娘没少明里暗里吹嘘自己的女儿换来了多少彩礼,但却绝口不提对方的年纪和王氏离开前在张家四房院门口哭了半天要见张皓亮的事实。
尽管张皓文对张皓亮颇为同情,但他知道,人生有些坎儿是别人没法帮忙跨过去的。至少现在他衣食无忧,还可以去学堂,总比先前每日两顿永远都煮不熟的拌着野菜的杂粮饭、像张传荣和张皓言那样不到十岁就要下地,一天到黑累的连腿都站不直要好得多。
“张皓方,为师这也是为了你好,你虽然也作了几篇八股,但你四书读的并不扎实,文章的理法也不甚清楚,为师当年头一回入场之前,少说也做了几百文章,读的程文更是不下千篇,你今年才十二岁,往后还有的是机会,为何必须得今年去考呢?”
眼看县里的告示已经贴出来几天了,韩景春开始和天赐村的里正、各家族长商量起了给今年应考的学童报名的事情。天赐学堂第一次送学童去考县试,村里的大人简直比应考的孩子还要激动。虽说村子里现在的情况想送几个人去考都可以,但依韩景春的意思,能够正儿八经做上几篇八股的,也只有张皓文、张皓言、还有王金汇三个人。虽然韩景春完全是根据现实情况提出的建
议,但却也正好照顾到了村里现在势力最大的王家和张家两家的脸面,不过,韩景春也说了,如果谁家的孩子一定要去试试,见见世面,他也不反对。
谁知道,张皓方一听就不干了:“……为什么?为什么皓言能去?皓文才八岁他也能去?我就不能去呀?我和他们一起开读四书,虽说文章没他们作得多,但……但先生你本来平时让我读书的时候多,做文章的时候少,现在又说我做的文章不够……”
韩景春见他死活不服气,也不再劝说了。他想了想,把本来已经伸出来的戒尺收了回去,叹了口气,道:“好吧,既然你想去观场,我也不拦你,那就随你大哥一起去试试吧!”
张皓方这才满意的坐了下来,听韩景春讲起了报名的具体事宜。其实,这些东西韩景春早就和他们的父母商量过,都已经准备妥当,打算过两天就带着他们一起到县衙门里放去填写报名的材料,购买答题的试卷纸。
转眼时间飞一般的过去,二月十八仿佛在他们翻过几页书的功夫,就悄然无声的到来了。天气回暖不少,不少人都换上了轻薄的棉袍。张皓文他们兄弟三个在张传荣的带领下,提前一天就来到文成县住进了客栈,等待第二天黎明入场参加他们科举人生中的第一场考试。
张皓文并不紧张,但眼前的场面还是让他颇为惊讶,作为童子试的第一关,文昌又不是那么富裕的县,这次考试的场面可以用混乱不堪来形容,数百的考生提着装满文房四宝还有散发着各种气味的食物的长耳考篮堵在县衙门口,其中有刚到总角的小孩子,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每个脸上都流露出一丝不安的神情,彭知县高坐在县衙门外的一处临时搭建的台子上,天光微亮时咣咣几声锣声,彭知县那极有辨识力的大嗓门当空响起:“不得喧哗!开始点名入场了!”
第49章 首战告捷1
乱哄哄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 县衙门的胥吏站在门前,翻着名册开始点名, 听到点名后上前应答的不仅是考生, 还有替考生作保的廪生。
作保的廪生有核对考生信息的责任,必须保证考生没有冒籍、父母丧事的情况,也没有顶替别人或随意更改姓名、家事清白等等,一旦考生查出了问题,替他作保的廪生还有联保的其他考生也要倒霉, 所以,县学的廪生都不会随意出面替人作保。此次, 替他们作保的县学廪生不是别人,就是张皓文的表哥李青安。
韩景春自己入场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这回送自己这几个得意弟子进场考试,他心里似乎比学生们还要忐忑,还在拉着张皓文他们的手嘱咐道:“你们几个切记, 虽然这考卷上写着座号, 但并非一定要 按照此号入座不可。一入考场, 大家都是哄抢靠前的位子, 皓文你年纪小,皓言、皓方, 你们两个要帮他抢一抢呀……对了,不要坐第一排,那第一排就在房檐下,风吹日晒, 万一下了雨,试卷被打湿了,那可就糟了……”
张皓文他们几个听着这番已经听过数遍的话,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点名大概是按照报名的顺序来的,他们村子离文城不远,告示刚贴出来就报了名,很快他们就听见胥吏在前头喊道:“张皓言!”
“到我了,皓方、皓文你们两个也快了,一起跟着过来吧!”张皓言紧紧握住自己的考篮,拉上两个弟弟一起推开人群走了过去,剩下韩景春和张传荣两个在衙门口心情忐忑的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张传荣道:“唉!韩夫子,尽人事、听天命吧!走,咱们两个找个地方喝一杯,待会儿过来等他们出场!”
这个时候,只有杯中物能稍微缓解一下他们的紧张了。素来不贪杯的韩景春也点了点头,和张传荣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拥挤的衙门口。
“头发解开!脱衣服!”衙役催促道。
“是、是……”张皓言对此早有准备,不过众目睽睽之下,还是有点别扭,况且二月毕竟是冬寒未消,他脱了外面的棉袍,解开衣带的手就有些哆嗦起来。
“哦,你就是张皓文?”后面的衙役打量了张皓文两眼:“你年纪还小,县太爷嘱咐了,不用解衣,把考篮拿来看看就成。”
张皓文点了点头,两年前他为了给彭知县送信可是差点连小命都丢了,虽说他自己也收获不少,但回来一说,彭知县对他的态度大变,更为另眼相看了,对于张家的布匹生意,他也在他这个文昌知县的能力范围之内提供了最大的庇护,当然,虽说棉布的税暂时还没有收,但是逢年过节他们张家也没少“孝敬”这位县尊。
这就是官场,最好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利益之上,没有永远不变的恩情,也没有隔夜的仇恨。还没有考过一场试的张皓文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这些形形色色的官员们给他上了韩景春所不能传授给他的生动而实用的一课。
虽说不用像张皓言那样脱得只剩一条裤衩,但衙役还是象征性的在张皓文身上摸索了一番:“好了!进去吧!”一句话就让张皓文得到了解脱,他再次挎上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考篮,等两个哥哥穿好衣服以后,三人一起进了考场。
所谓考场,其实就是文昌县的县衙大堂。文昌的大堂和府衙一样,当然没有府衙那么宽敞,前后一共五间,每间又隔成前后两卷,一共有十间,摆满了长条桌椅,有些明显看得出是从附近的饭铺子里征用来的,还闪着油光。
“这是什么味儿呀?”张皓方又开始吐槽了:“怎么臭烘烘的?”
张皓文和张皓言都没有搭理他,后面的考生已经陆陆续续进来了,他们得赶紧找个好位置。三人谨记韩景春的教导,快步跑到第二间的第二排靠边的地方坐了下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