抠门嗖嗖不做工还完银子不让她离开的公子难得有这么大方的时候,流萤迅速接过了那串糖葫芦,丝毫没有客气。
而后默默地放下了手,垂下眼睛,瞅了瞅自己浅粉色的面纱,怎么吃?
周南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你先拿着吧,等会儿再吃。”
流萤憋屈地将那串糖葫芦攥在了手里,又看了看周南竹自个儿手中咬了一半的山楂果子,轻轻吹了吹面纱,好气啊。这比不给她买还要气人啊。
周南竹毫无察觉,得意洋洋地咬下第一枚山楂果子的另一半。
要知道李暮烟的事能被揭出来,论功劳,他可得列第一。
那亲眼看到此事的周夫人是谁?他母亲啊。鬼知道他为了说服他娘这个难缠的人都许下了一些什么惨绝人寰的承诺。
那临时换了房间牌子的人是谁买通的?他啊。没有他这个要银子有银子,要银票有银票的贵公子哪里能行?
还有,赵谨不过就丢了一句,李暮烟和赵玄文有私情,余氏母子定然会有所动作。然后虚虚点了几句,设下了整个局,但是,实际行动,各方周旋的是谁?
还是他,周南竹啊。
越想越觉得自己十分了不起,周南竹挺直了背,手中的一串山楂轻轻地晃了晃,他故意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知晓今日会有事发生吗?”
流萤望了望手中的糖葫芦,暗暗舔了舔嘴唇,觉得这公子可真是过分。
她再次望了糖葫芦一眼,顺着周南竹的话道,“为什么呢?”
周南竹憋得慌,接着点拨道,“这李暮烟遂了心愿,得圣上赐了婚,自然会小心谨慎从事。而我,又是怎么在几天前就知晓会发生此事呢?”
流萤想了想,接着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周南竹以为自己点拨得当了,好歹没白冲着丫头说这一通了。
然后女子高声道,“公子聪明,料事如神。”而后眨了眨眼睛,像是在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让我夸你,铆足了劲儿夸你对吧……
周南竹:……
其实目的都是为了让她夸我,怎么这弄得如此憋屈呢!
周南竹不甘心,接着更加直白地道,“这时间、地点如此巧妙,怀香楼生意并不火爆,怎么刚刚好,就有人恰好去了那二楼的包间,撞破此事呢?你不觉得奇怪吗?”
流萤望着手中那鲜艳的糖葫芦,轻轻晃了晃脑袋,在周南竹隐隐有些绝望的眼神里道,“不觉得呀,少夫人人美心善,有福气,运气也好,与她作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周南竹:……
呸,心里就只有你那少夫人,周南竹气咻咻地摸走了小姑娘手中的糖葫芦,哼哧哼哧就是一大口,气死本公子了。
流萤眼泪汪汪地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不是给我的吗?
周南竹嗷呜又是一口,叼下了第二枚果子。
骗子!抠门精。
我要去找少夫人,跟着她不仅有银子拿,铺子里还有点心吃。
才不像你这个抠门精。
……
“让一让!让一让!”
一行高头大马迎面而来,领头的两个将士大声喝开人群。
中间簇拥着的是一名黑衣白披,满脸冷肃的男子。紧跟其侧的是一名玄衣女子,青丝高束,骑马而来,带着不输男子的英气。
行人四下散开。
周南竹丢掉手中剩了一半的糖葫芦,“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那一行马却是突然停了下来。
那男子驾马拦在了周南竹面前,“周公子!”
周南竹顺手行了个礼,“沐王爷!”来人正是已故沐亲王的长子,如今自请镇守西北边境的沐阳王,萧况。
也是,如今的沐阳郡主——李暮烟的亲哥哥。
这位,可并不是好惹的主儿。当初沐亲王和王妃故去,圣上万般疼爱。但是他却并不恃宠而骄,而是更下了狠劲儿去习武读书。更是战乱之际,率兵自请镇守西北。
两人并不熟识,周南竹也没想到这位会特意停下来。
萧况点了点头,目光一扫而过,微微在一旁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流萤身上滞了滞,很快便挪开。
“驾!”一行人迅速向着宫城而去。
“怎么了?”那青衣女子察觉到男子情绪有些不对。
“没什么,不过是觉得方才那小姑娘有些眼熟。”萧况细细想了想,也没想起来自己何时曾见过这位姑娘。
“那小姑娘不是戴了面纱么?”罗盈有些诧异,却也知晓自己夫君不是轻浮之人,“你两年才回一次京城,怎么可能认识京城里的女子,如今好不容易寻到了你那同胞妹子,咱们还是快快进宫吧。”
“夫人说的是!”
马蹄声很快远去。
周南竹悠悠地收回目光,眼睛一扫,却是瞥见了一旁的小丫头愣愣地盯着那一道白色的背影。
心里腾地涌起一抹酸意,幽幽地道,“别看了,那人已经娶亲了,方才那位女子就是他夫人。”
流萤莫名其妙地扭头看了周南竹一眼,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不让看了,还突然要说了这些话。
她细细思索着方才瞥见的男子腰间挂着的白玉坠子。
周南竹正吃味着,突然听见,女子细小轻灵的声音响起,“那人腰上挂着的白玉,我以前也有个一模一样的。”
什么?
心,蓦地一沉。
……
作者有话要说: 渣作者(痛心疾首):小周啊,你差点就因为一串糖葫芦失去了你的小媳妇你造吗?
周南竹(羞愧捂脸):我以前不这样的!
赵谨(笑说风凉话):看戏看多了,把自己看傻了,要我教你追媳妇儿吗?
第八五章
殿外坚硬的青石板生生地硌着双膝, 腿上传来阵阵尖锐的疼痛。
李暮烟咬紧了下唇, 面上一片灰败之色。没想到当了这尊贵的郡主,还是得如此卑微地跪着。
赵玄文就像淬了毒的匕首,死死地扎在了她的死穴上。早知如此, 她招惹谁, 也不会招惹这个小人。
余氏定然是故意的, 故意引了人来, 好让她的事被捅了出去, 而后攀上她的这门亲事。
秋儿!都怪秋儿!若不是那日她没有注意到周围有人, 让那个恶心的人知晓了她最大的秘密,她又怎么会被人死死压制,拖进深渊, 无法反抗。李暮烟的手掐得死紧, 眼中一片怨毒之色,让秋儿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了她。
不,最应该怪的是苏妙。那个贱人,若不是因为她,她定然早就和赵谨成亲了,彼时琴瑟和鸣,惹人艳羡。又怎会因为求而不得故意惹上赵玄文, 又怎会一步步至此。
如今,赵谨定然会听信旁人的话,定然也觉得她是一个放荡的女子,定然不会再喜欢她了。
心中有多恨, 手上就有多用力,指甲被生生地掐进肉里,腕上一片血肉模糊,李暮烟却恍若未觉。心上的恨意与手上的疼痛重重掩映,莫名有了一股疯狂的快意,她这才好受了些许。
愤恨与恼怒一股脑儿地袭来,并上在这殿前跪了许久的心力交瘁,李暮烟突然一阵乏力,身子虚虚地晃了一下,眼看着就要往下倒。
冬儿忧心地正要求起身去扶,一双手已然抢先一步,紧紧地扣住女子的肩膀。
来人一身利落的黑衣,风尘仆仆,显然是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萧况顺势将李暮烟扶了起来。
后头的罗盈上前打量了李暮烟片刻,也亲热地拉住了她的胳膊,“你便是沐阳郡主?”
李暮烟正诧异这两人是谁,目光从男子腰间的物件上一扫而过。
顿时就知晓了来人是谁,眼里即刻就含满了委屈,她伸手紧紧拽住男子的衣袖,声音里尽是惊讶与欣喜,“哥哥?”
萧况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没想到男子会是这个不冷不热的态度,李暮烟有些泄气,微微垂下了脑袋。
罗盈却是热情地拉着李暮烟就往殿内走,“别理他,你哥就是这样。明明已经累死了好几匹马,也要赶着回京来见你,这见了面又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样子。”
李暮烟点了点头,突然脚步顿了顿,委屈地道,“皇伯伯他……不想见我。”
大门倏然被拉开,老公公尖着嗓子高喊,“圣上有旨,宣沐阳王、王妃和郡主觐见。”
……
殿内折子扬了一地。
一路过来,传言也听了不少,萧况自然知晓是发生了何事,顿时皱着眉头,若有若无地看了李暮烟一眼。
“臣萧况携夫人叩见圣上。”
圣上摆了摆手,命人赐了座。
李暮烟不敢坐,她迅速跪了下去认错,“皇伯伯,此事都是烟儿的错,烟儿让您蒙羞了。”
“沐阳 ,你说,可是你求我将你许给那赵谨?更是说哪怕做侧室也行。”
圣上的声音没有起伏,可是其间的怒气却是分外明显。
“朕允了,圣旨也下了,还想着这几日寻个由头让赵谨休了那苏家的丫头,好光明正大地迎你进门,可是你呢,你都干了什么!”
圣上登时一拍桌子,说到气时,更是掀起了一旁的折子就往李暮烟身上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