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仓皇地看着男子脸上的鄙夷之色,“你都知道,为何……为何……”
“为何不告发是么?”赵谨轻笑,满脸凉薄,“一是因为祖母已经离京,赵进又向着你们母子,告发也没用;二是若是我告发了,你还怎么继续给南源当铺送银两?”
余氏瞳孔遽缩,她惊恐地看向面前的男子,“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南源当铺背后的人,是我。这些年,你雇杀手的银子,全都送到了我这。”
……
赵谨离开前,还去见了赵进。
苏妙没有进去,安静地坐在外头等他。
她知道,有些事情,他得亲自问清楚,才会放下。
随着赵玄文的入狱,赵进像是突然间老了十岁,坐在案前,像是等着他来。
赵谨坐在桌前,手指无意识地轻叩,“我母亲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赵进想了想,像是陷入了回忆,“你母亲是个很温柔的女子,样貌温婉,我们自小便相识,你祖父祖母也都很喜欢她。”
男子的声音陡然拔高,他看向面前的人,“可是你不喜欢她对吗?”
赵进回了神,“是你祖母告诉你的?”
“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娶她?”
赵进也激动起来,“你以为我想娶她么,都是你祖父祖母逼我的。说是她家里没落了,就剩下了这么一个孤女。若我不娶,就把我赶出去。”
“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到了这个时候,他定然也是知晓了个七七八八,也没有再瞒的必要,“和你母亲成亲之前,我便已经有了心上人,我承诺过会娶她。你出生后,你母亲身子便一直不好,我时常出去见她,生下了玄文。你四岁那年,那日我偷偷去见她和孩子,被你母亲见到了,你母亲突然就晕过去了,人就没了。”
呵,赵谨冷冷一笑,嘴角面上俱是嘲讽,原来如此,“怪不得赵玄文只比我小上半岁!”
一个自私懦弱的人,不想娶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又不想放下已有的家世与荣华。选择了背后与心上人苟且,因此活活气死了自己的原配夫人。
原配夫人死后,便将自己的心上人娶进了门,给了名分。而原配夫人留下的孩子,也就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
尤其是在当初逼迫自己的父母亲无比疼爱这孩子的时候,对这孩子的厌恶也就日益加深。
无数次的漠视与冷言冷语,显而易见的偏心与区别对待,当初他还以为,是他哪里做错了,父亲才会不喜欢他。
所以他听祖父的话,认真学策论,努力学剑法,只希望父亲有一日能来祖父的院子里来看看他。
换来的却是日复一日的失望与落寞。
如今看来,都是个笑话。
祖父去了,祖母离了京,他无父无母,孤寂地活在人世上。
后来赵进说了什么他记不清了,他只知道,从祖母来信告别,告知他某些往事,他亲口在赵进的口中听到真相的时候,他的父亲就死了。
他出了书房,只觉得心里空洞得厉害。
而后,他手上一紧,女子温热的掌心贴上他冰凉的手背,他望进一双温柔的眼里。
落寞的心湖像是绽开了一朵温柔的花。
他紧紧地握住女子的手,贪婪地汲取着她掌心的暖意。
还好,他还有苏妙。
……
当晚,赵谨却是突然一改往日的温柔内敛。
变得无比的……孟浪。
风光旖旎,荒唐醉人。
夜,还很长。
……
圣上本不想管赵家的事。
但是赵进在圣上面前求了许久,甚至搬出了赵家的累累军功,这才让圣上点了头,留他一命,改了流放。
虽然长路漫漫,苦寒之地,他也未必就能熬过去,但活着,终究是比死了要好。
赵谨升了官,苏淮进了兵部,成了赵谨真正的跟班,对此,苏淮是拒绝的。
但是,苏策的棍棒让他的“不”字尽数憋了回去,第二日一早就乖乖地跟着赵谨一前一后进了兵部的大门。
而周南竹,却是只能日日苦兮兮地往郡主府跑。
按他的话说是,他果然没看错,那就是一对黑心夫妇,利用完了人就一脚踢开,还与流萤数他往日的风流账,不让流萤出门见他。
他恨不得一个个拉着那些女子来与流萤说,他与她们没有一点点关系。
厅内,流萤正认真地跟着罗盈一笔一划地学写字。
小姑娘学得很认真,她和姐姐只远远地跟着村口学堂里的先生学过几天课,没正经上过学,写字读书,这一切都是新鲜事物。
云雁突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冲着罗盈耳语了几句。说是耳语,但其实完全没必要,因为两人隔得很近,说的什么流萤一字不差地全听见了。
她听到了某人的名字,眼眸亮了亮,迅速看向门口,而后眼巴巴地看向罗盈。
“不行,你哥不让你出去。”罗盈断然拒绝,而后就看到面前的小姑娘瘪了瘪嘴,眸子暗淡地往下垂,满脸的我虽然不开心,但是我不说。
罗盈:……
流萤刚出前厅,周南竹果然就鬼鬼祟祟地摸了过来。
他见着流萤还嘟嘟囔囔地道,“突然加了这么多守卫,你哥该不会是防我吧。”说着还将身后的糖葫芦拿了出来,“给。”
流萤咧了嘴,兴奋地接过了糖葫芦,眼睛都笑得弯弯地,像个月牙儿。
“你这两日在做什么?”周南竹笑着问。
流萤一口咬掉半个山楂果子,嘴巴鼓鼓地道,“跟着嫂嫂读书写字。”
“那萧况呢?”
“出去了,他说过几日要为我选亲。”
“哦。”周南竹点点头,而后不敢置信地看向正嚼着山楂果子的流萤,“选什么?”
“选亲!”
周南竹倒吸一口凉气,强忍住心里要破口大骂的冲动,一字一句地道,“怎么选?”
流萤摇了摇头,不知道。
而后周南竹直直地望向女子,“如果我也参加,你会选我吗?”
四周像是陡然冷滞了下来,流萤也顿住了动作,糖葫芦定定地垂在空中。
时间恍若被空气里的寂静拉长,周南竹感觉过了好久,但是面前的女子还是没有说话,他落寞地垂下头,刚准备说些什么来缓解这凝滞的气氛。
女子温热柔软的食指突然勾了勾他的小指,耳边是清脆得恍若天籁的声音,“好呀,你参加,我选你。”
……
傍晚的微风清扬。
赵谨迈着步子向着自家院子而去。
宅子是新购置的,下人很少,却并不显空旷。
他刚进院子,就见到苏妙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垂着头,揪了叶子在地上扫来扫去。
她好像总是喜欢这么坐在台阶上等他。
夕阳静静地落在她发顶,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光。
听见动静,她昂起头来,冲着他露出一抹浅笑。
眉眼弯弯,令人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说,“你回来了呀!”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