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夏被拉着在床沿坐下,猜测着苏妙的用意,身子有些僵硬。
苏妙关心自己的小身子板,又立马拥着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主仆二人就这么以诡异的姿势,开始就和离展开了聊天。
苏妙只露出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一本正经问道,“赵瑾与李暮烟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流夏下意识地点头,接着蓦然抬头,迅速改口,“不……不,我不知道!”
苏妙:……
算了,这就当是知道了吧!
接着继续循循善诱,“你看,我拆散了赵谨和李暮烟,相当于一下子得罪了两个人。方才你也见着了赵谨对我的态度,如今我还住在他眼皮子底下,指不定哪一天就被取了性命!所以呢,不如趁早和离,回咱们将军府!”
苏妙拢了拢被子,至少呆在苏家,她小命无忧。
见流夏半天没说话,苏妙吸了吸鼻子,“你可是觉得我虚伪,仗着苏家的势,拆散了人家,如今嫁进来了,又后悔了?”
想想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
流夏一急,起身就跪在了地上,“奴婢不敢!”
苏妙眼里泛着光,她想哭,她有苦说不出啊。
伸出手将流夏拉了起来。“你说说看?我该如何!”
“小姐,世子爷不是坏人,方才你落水了,他不也是亲自把你救起来了吗?!他心里有你,迟早会与你圆房的!”
流夏语重心长地劝慰道。
苏妙一脸不可置信。他救我?你没看见,他不怀好意地看着我在水里扑腾了许久,才过来把我拎起来的吗?就像拎小鸡那样拎在空中!
就差拎着绕着赵府一圈了。
她也是要面子的!
苏妙恼羞成怒,气得小脸发红。顿了顿,所以这个丫头还以为她是为了逼赵谨圆房,才要和离?
怎么就这么说不通呢!说是不喜欢赵谨,只怕别人会以为她有病,毕竟是她哭着闹着要嫁的。说李暮烟以后会报复她,别人也会以为她有病,李家姑娘端庄温婉,哪里是这种人。
倒是她自己,特别像是那种怀恨在心,一言不合就报复的人!
真是人品毁所有啊!
苏妙只得从赵谨入手,必须得让小丫头意识到,待在这赵府没有好后果。
冷静了一会儿,“他把我拎起来,不过是担心我在赵家出了事,我毁了他的姻缘,他肯定极其讨厌我!”
流夏一噎,有些劝不下去了。
方才世子爷将小姐救起来后,就随手扔到了地上,还取出帕子嫌弃地擦手,她是看见了的。
却还是硬着头皮安慰道,“小姐,既然圣上已经赐了婚,你也已经嫁进来了,世子迟早会喜欢上你的。”
苏妙放弃了,顿时没再言语。
好半晌,侧头问道,“李暮烟怎么样了?”声音很轻,带了些犹疑与试探。
苏妙问得突然,流夏一心正想着如何打消苏妙和离的念头,这一问也没多想,老老实实回答,“奴婢听说,李姑娘得知世子大婚,在院子里哭了整整一天,眼睛都哭肿了!”
哭肿了?
这么痴情的吗?
苏妙深刻感觉到自己满身都是罪孽,并且可能离被烧死也不远了,不由得抱着被子四十五度望着窗外,神情越发忧郁。
这股忧郁直到傍晚还没好转。
流夏收拾好前堂的小桌,回了主房,“小姐,快起来罢,该用饭了!”
再悲伤,饭还是要吃的。
苏妙懒洋洋地掀开被子,在瞥见院子门口的月白色人影时,立马停了动作,飞快地缩回被子,还顺势躺了下去。
一套动作流畅无比。
“赵谨来干什么?”
流夏一脸莫名,与小姐谈心了之后胆子也大了些。“世子爷前来用饭,新婚头一日,这是规矩!小姐快起来吧!”
古人的规矩就是多,苏妙被子拉过头顶,声音有些闷闷的,“我受了风寒,身子不舒服!”
“小姐……”
“我头晕……”
头晕是么?
“莫白,去把她被子掀了!”赵谨站在门口,绷紧了下颚。对苏妙这拙劣的欲擒故纵颇为不齿。
莫白很是为难,犹豫道,“世子,这……”
让他一个随从去掀苏妙的被子,传到苏将军耳朵里,还不提起大刀要了他的狗命!
迟迟没有动作,赵谨声音渐冷,“掀!”
主子有令,莫白垂着头认命地上前两步。
一道闷闷的声音响起,带了些微微的恼怒。
“别……我这就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旁白:说好的绝不碰苏妹,以后不准摸小手,不准亲小嘴,不然就是狗!
赵谨:汪!
第四章
按侯府的规矩,两人用饭是在前堂。
苏妙进去时,赵谨已经坐在上首了。
男子坐得板正,背部挺得笔直,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袍,长身玉立。一张脸面无表情,却更显得冷厉俊俏、芝兰玉树。
流夏扶着她就要往左侧而去,苏妙一个激灵,微微拨开了她的手,嗖地坐在了赵谨对面。
这是离的最远的地方,也是离门最近的位子。
赵谨撩了撩眼皮,看了她一眼。
有嬷嬷陆续布菜,精致的玉盘摆满了一桌。
大婚次日夫妻二人须得同桌用饭,并得九菜一汤,寓意十全十美!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苏妙见赵谨拿起了竹筷,才跟着握起了筷子。
二人相对无言。
女子五指芊芊,莹润的手握着竹筷,一手撩着袖口,不紧不慢地夹菜。就连喝汤,也不发出一点声响。美人未施粉黛,娇俏如画,一举一动,颇为赏心悦目。
身侧的流夏,望着苏妙的这副不同于往日的优雅做派,突然就明白了,她家小姐坐在世子对面的用意。她很欣慰,看来小姐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赵谨这个角度,自然将苏妙的矫揉做作看得清清楚楚。眼里闪过一丝讥讽,越发觉得这女人为了勾引他,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苏妙不知道这两人一个欣慰,一个讥讽,对她的揣测却出其的一致。她小心翼翼地夹菜,不发声响,不想惹到对面的狠人。
谁知道他会不会一个不快,就一剑咔嚓了她。
苏妙随手夹了面前的小菜在碗里,有些食之无味,忍不住瞅了瞅中间的汤。
她很喜欢吃丸子,小时候没丸子就不吃饭。苏太太为了她这种对丸子的诡异的热情,各种丸子轮番端上餐桌。十几年,她兴趣不减,反而变本加厉。所以,惹恼了苏太太的日子里,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她学会了自己做饭。
所以说,退无可退的时候,往往能激发出某种巨大的潜能。
巧的是,今天桌子上的唯一一道汤就是冬瓜丸子汤,一片片薄薄的冬瓜上,一颗颗白嫩嫩的丸子伏在汤面上。
但是——
汤在正中央,她手有些短,够不着。
权衡片刻,终是丸子大过天,苏妙冷不丁站了起来,不看周围人诧异的眼神,就要用勺子去捞汤中的丸子。
捞起了两个,她自顾自端着小碗去接。
一扭头,对上了赵谨漆黑无波的眸子,小手一抖——
眼睁睁看着一颗丸子骨碌碌地滚了下去,一蹦一蹦连跳两个盘子,掉进了一盘脆笋里。
恰好停在了赵谨的筷子前……
赵谨手一顿,看着那颗圆滚滚的丸子……
继而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脆笋也不要了,快速收回筷子。
苏妙迅速将仅剩下的一个丸子送回自己的小碗,埋头只吃面前的几个小菜。
赵谨抿了一口茶,手中的筷子再没伸向那一盘脆笋。
这明晃晃的嫌弃,瞬间就刺激到了苏姑娘!
苏妙侧头偷偷对着流夏使眼色,看见了吗,他就是这么嫌弃我!这样的人不和离还留着过日子吗?!
……
忐忑的一顿饭用完。
回了院子,苏妙脱了外袍,盘着腿坐在床上思考人生。
她想不明白,那条大黑狗到底是不是在梦中?
如果是的话,那就表明,她在家里睡着觉,然后做了一个梦,接着来到了这里?
如果不是,那就是,她被一条凶狠的大黑狗吓到了这里?
苏妙隐隐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虽然她很不想承认。
她很委屈。被狗吓到这里就算了,关键是得了一个这么尴尬的身份,处在这么一个尴尬的节点,宛如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试探。
虽说现在那白月光女主还只处在黑化初段,还忙着在自己府上斗她的渣妹后母。
但是这男主在阴恻恻地盯着她哇。更何况人家是将刺客一剑封喉的高手,指不定哪天就一个不爽,结果了她呢!
苏妙越想越觉得,还是得趁早和离,离这危险的地方远一点。
可怕的不是对身边的危险一无所知,而是明知结局,整日提心吊胆等着结局来临。
苏妙抚着自己的胸口,她需要压压惊。
赵谨推开门,看到的便是苏妙盘腿坐在床中央,一副老和尚打坐的姿态,更可怕的是,手还诡异地放在自己的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