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是……哭了吗?温止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心里却觉得不再是那样空空的,木木的。泪眼朦胧中,仿佛有谁在她耳边温柔的说话,叫她尽管去玩,开心些。
“嗯”,她轻声应道:“我会开心的。”因为这里还有许多人,他们一起承受了痛苦,也会一起扶持着往前走。
建兴帝吁出一口气,也不打扰她,直到她哭够了,自己收拾好了表情,这才指了指后头:“去梳洗一下换身衣裳吧,丑死了。”
看着袅娜远去的背影,建兴帝在心中无声的补充,虽然丑,不过还挺顺眼的。
等温止再出来时,虽然还是之前的样子,但大家都能感受到,她有什么不一样了,仿佛蝴蝶脱去了重重的蛹,随时可以展翅高飞。陛下和几位王爷自然是为她开心的,便是三司的大臣们进入乾清宫,也明显感觉气氛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
行礼过后各自落座,各位达人们对于温止的在场已经内心毫无波澜。听了温止对黑甲私兵藏匿地点和躲藏方式的分析,几位大人纷纷颔首:“这个可能性确实有,而且很大,我们这就派下头的差役出去打探。”
建兴帝便问起了秦王的事情:“他最近可还好?朕听说都不爱上衙门去了。”
“听说是病了。”曹尚书的消息更灵通些,斟酌着答道:“不过臣偶尔听说殿下一直在借酒消愁,醉了便哭诉自己对不起陛下的信任和栽培。”
若非看在他的面子上,程氏根本没法接近李皇后,而他的儿子也不会是燕王。两个直接凶手都和他有脱不开的关系,虽然陛下没治罪,他的内心却一直受到煎熬。
建兴帝叹息:“要不回头咱们去看看他?”这句话却是冲着温止说的。看温止点头,他又状似无意的与几位大人们感慨:“吴王兄被陷害通敌叛国,秦王又被扯进了谋逆案,如今竟然只有晋王兄还好好的,真是天意弄人。”
几位大人对视一眼,这是要重视晋王府了?还没揣摩好上意,就听陛下接着道:“朕和晋王兄却是一直有些隔阂,你们平日里可有和他聊过?”
“虽有一些交谈,不过多是见面寒暄罢了。”左都御史谨慎道。
“臣倒是和晋王殿下喝过几次酒。殿下掌管宗人府,多少有涉及律法之事,和下官的探讨便多些,也来大理寺看过些卷宗。”大理寺卿老老实实的回答,反正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殿下不常来六部串门,不过晋王世子倒是喜欢打听些八卦事儿。”曹尚书补充,晋王世子空有爵位却无实权,闲得无聊到处折腾,这在六部不是什么秘密。
“看来是朕对他们一家子太不关心了。”建兴帝若有所思的轻声道,又和三位大人说了几句,这才打发他们下去办差。回头就看温止:“你怎么想?”
“晋王的嫌疑更大了。”温止毫不避讳,“我甚至怀疑秦王如此消沉也是他在宗人府中受到了晋王的蛊惑所致,所以咱们最好抽空去和他开诚布公的聊一聊。”
“你说的没错。”建兴帝赞同道:“不过今天是不行了。”
温止看了看天色,还早得很:“陛下有什么安排吗?”
“朕是没什么安排,不过你有安排啊,”他笑着指了指南书房的位置:“那几个可等着呢,你要放他们鸽子不成?”
想到那几位殿下,温止扶额:“看来今天我是有的忙了,只怕他们要把这几个月落下的事儿都找补回来呢。”
建兴帝就幸灾乐祸的笑。
第76章 完结
被几位殿下纠缠了三天才彻底让他们满意,温止总算抽出空来和陛下一起悄悄出宫,微服私访的去了秦王的府上。
周康出来迎接时,温止几乎认不出眼前这邋遢又颓废的人会是之前意气风发的秦王殿下。看着一旁无奈苦笑的周泽林,温止不知怎么就有几分生气:“殿下这个样子,可是对陛下有所不满?”
“臣弟不敢。”周康作揖,表情却是死气沉沉的:“臣弟做错了事情,对王府中疏于管教,才会惹下如此大祸,这都是臣弟的错。”
他是真的伤心,一边说一边哭,周胤有些麻爪,温止却是直接将他拎起来:“谁告诉你是你错了的?你告诉我,看我不抽死他。”
周康被吓的打了个嗝:“没……没谁这么说,是臣弟自己想到的。”
“所以你就这么一大摊子事儿撒手不管了?”温止嗤笑:“你知不知道你颓废一天,陛下就要少赚多少银子,把你卖了都赔不起啊。”
周康又哭:“都是臣弟的错,臣弟愿意辞去所有职位。”
“你放屁。”温止将他丢在椅子上,狠狠的骂:“你脑子是进水了还是被门夹了?你皇兄就是信任你才让你接着做的,要是他有更合适的亲信不早就把你撸下来了?你倒是矫情上了还,是不是要我们八抬大轿来请你啊?”
周康一下子被摔懵逼了:“可是……臣弟……”
“将功折罪懂不懂?戴罪立功懂不懂?”温止恨铁不成钢:“再不行你就带着启真做一阵子,等他能上手了让他接着给陛下卖命啊,到时候你想怎么颓废我们都管不着。”
启真是周泽林的字,被点名的世子殿下也是无语了。
“可以这样吗?”周康傻乎乎的问。
一直抱着手看好戏的建兴帝笑眯眯的点头:“当然可以啊,不然就像你小皇嫂说的,要是我有人可以用,还来找你干什么?”
这个理由好像无法拒绝,周康思索了几秒钟,试探着问:“皇兄你……真的还信我?”
“你是被害的好吗?为什么不信你啊。”温止也是无语了:“你叫了程氏刺杀皇后吗?还是你让燕王谋逆的?全程都是被他们连累你到底在愧疚个什么劲儿啊。”
“可是他们是我府上的人,”周康低声嘟囔:“臣弟有连带责任的。”
“所以你被关了宗人府,还一关就三个月。”建兴帝淡淡道:“这是对你识人不明治家不严的小惩大诫。”
“这样就……可以了?”周康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不然呢?秋后处斩吗?还是贬为庶人?”温止翻了个白眼:“你觉得你是弑君了还是造反了?”
“都没有。”周康摇摇头。
“那不就完了?”温止摊手:“你治家不严,陛下就罚你蹲宗人府,如今惩罚结束一笔勾销,不知道你还在纠结些什么。”
“是啊,”周康搔搔头:“我为什么纠结呢?”
“你纠结不要紧,但是不该耽搁了朕赚钱和练兵,朕听说派船队出游列国探索新大陆的计划也被退后了,你是想朕治你个拖延公务之罪还是赶紧收拾好了去办差?”建兴帝威胁道。
“臣弟这就去衙门!”周康差点没跳起来,被温止一脚给撂倒了,十分嫌弃道:“王爷您先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行不?”
“这就去这就去。”秦王殿下一溜小跑,建兴帝看的好笑,温止却是皱眉:“殿下这八成是被人下暗示了。”
“下暗示是什么?”一直在旁边装壁花的周泽林问。
建兴帝倒是看过雍王那套心理学的书:“你是说有人故意让他觉得自己罪大恶极,颓废潦倒?”
“没错。”温止点头:“这人手段倒是不怎么强,甚至是挺粗糙的,只是殿下本没有防备之心,又心怀愧疚,这才着了他的道。”
“就像是钻牛角尖出不来一样?”
“是啊,”温止笑:“所以我才对他动手啦,肢体上的冲突会影响他思维的专注力,简单的说我会显得更强势,而他的内心本就是迷茫的,自然就容易被我拉出来。”
想到宸贵妃刚才的样子,建兴帝也是好笑:“朕还当你终于不藏着你的泼妇性子了呢。”
“说的妾什么时候耍过泼一样。”宸贵妃哼了一声,优雅的坐下喝茶。
另一边,正在沐浴的秦王也渐渐回过味来了,之前他虽然知道自己有错,却没到这种程度,后来怎么就一门心思的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了呢?
似乎,是在宗人府里,有个中年看守与他闲聊了几句,自己就改变了想法。
虽然那人一直在劝他放宽心,可是他越说,自己反而越绝望和失落,便是皇兄并没有怪罪自己,自己却像失心疯一样只会借酒消愁,根本无心办差。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难道自己是被什么妖法迷惑了吗?
还好皇兄龙气附体诛灭一切邪气,他来一趟自己就清醒过来了。换好衣服重新走出来的秦王虽然瘦了许多,精神气儿却是回来了,一进门就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温止也是一个激灵:“你可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她管周泽林要了笔墨纸砚,飞快的勾勒出白朗的轮廓:“你见到的可是这个人?”
“没错没错,就是他。”秦王连连点头:“怎么,小皇嫂知道此人?”
何止是知道,根本就是找了他一整年了。建兴帝简单的说了白朗的情况,吴王吓了一跳:“这人对咱们周家宗室的敌意很大,咱们几兄弟几乎每个人都被他坑了,难道他是前朝后裔或者被咱们打败的反王们留下来的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