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温止一脸茫然,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正经的朝堂官员,而且陛下也一直在派人叫她前去议事,只是都被她推脱了。
“是臣的错,臣这就想。”知错能改的侍郎大人从善如流:“燕王府和秦王妃显然都是摆在台面上吸引注意力的替罪羊,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朕也是这么想的。”建兴帝点头:“那你觉得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呢?”
第75章 分析
建兴帝来找温止聊,本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不料宸贵妃却认真思考起来,一时间喜出望外。而摆脱思绪信马由缰的懵懂状态的温止也逐渐找到了感觉,一边翻看奏章一边在心中做着分析。
细细将前后几封折子看了一遍,温止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些人身上多有陈年旧伤,而且有早衰和骨质疏松的症状,刑部推测他们是京中或者周边的乞丐被人抓捕和训练是很有道理的,否则如此多壮劳力的失踪案,他们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这些人都冒险藏在京中,我想一方面是为了便于发难,另一方面恐怕也是他们的主子就在京中且不方便离开,所以这幕后之人一定是有官职在身,且官位不低的。而练兵除了要有人,还需要将领和钱财。您还记得之前我查到的云州私采铜矿之事吗?他们说过有三分之一的私铸铜币被换成了银子流入京中作为他们不被朝中注意的交换,我想这个和云州勾结之人就是幕后黑手。”
“云州那边可审问出消息来没?”建兴帝赶紧追问。
“很巧,按照云州那边传回来的画像,中间接头之人就是之前在东抚城冒充吴王世子亲信的白朗,只是这次他用的是燕王的名义。”
“那岂不是又转回去了?”建兴帝失望。
“这更加证明了幕后之人对王爷们很熟悉,才能让白朗轻易伪装成王府中的幕僚。”温止突然笑了一下:“如今吴王秦王燕王都被套进去了,只剩下一个似乎很无辜的晋王府清清白白啊。”
“晋王兄吗?”建兴帝皱眉:“朕也不是没怀疑过他,但是他如今只是个宗人令,手头也没实权,他有什么资本做这个局呢?”
陛下对晋王的冷淡在官场上不是秘密,只看晋王的儿子们如今空有爵位却无实职就知道了。温止却想到了燕王太妃发难的理由,突然问道:“我若是没记错,先帝是老晋王殿下的弟弟吧,当初洪烈陛下为什么要略过老晋王而直接将先帝立为太子呢?”
她在东抚时听李总兵说过这段往事,当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越想越不对劲:“洪烈陛下登基的时候老吴王已经战死,所以过继了现在的吴王殿下给他当嗣子,但老晋王殿下年纪最大还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为何当上太子的却是先帝爷呢?”
“这事儿说起来也是一笔糊涂账。”建兴帝对这段历史了解的不多,那时候他大哥才出生,他都是后头听说的:“洪烈陛下是个将帅之才,老晋王、老吴王和先帝爷也是能骑马打仗的,只是战场上瞬息万变,不仅老吴王死在了上头,老晋王和先帝爷也在战场上受过伤。不过老晋王是在洪烈陛下登基之前就伤了腰椎导致下身瘫痪,这才轮到我父皇当了太子。”
“老晋王一定很不甘心吧。”温止若有所思:“他为了大鈅征战沙场,甚至受了重伤,不仅没得到洪烈陛下的怜惜和补偿,反而被一脚踹开,连太子的位置都失去了。据说后来他就是在晋王府中抑郁而终的?”
建兴帝摸了摸鼻子:“那时候天下未平,洪烈陛下登基之后就带着我父皇四处征战去了,晋王自然是留在京城自己养伤咯。”
“可是他未必这样想啊。”温止皱着眉:“听说他和老吴王本就不和,又最是宠爱宋侧妃,洪烈陛下却将宋侧妃所生的儿子过继给了老吴王殿下,你觉得他这一口气能平?”受伤不说,失了太子之位还没了个儿子,这明晃晃的打脸怎能不让他心生怨怼:“何况那时候晋王已经有八九岁了吧,从正统来说,便是老晋王身体有所残疾,也是可以立皇太孙的。”
建兴帝倒抽一口凉气:“不至于吧?可是晋王兄一直都很安分啊。”
“但是晋王也是唯一对各位王爷十分熟悉,身后也容易出现追随者的人。”温止提醒道:“您别忘了,他也是跟着先帝爷上过战场当过平西都督的,若不是后来先帝爷觉得他心术不正将他闲置,只怕现在的位置比吴王殿下还高一些。”
建兴帝沉默良久,哑然道:“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太可怕了。”晋王虽然只是个宗人令,但以前的部将不少,如今分散各地,如果都被他串联起来,就是一股十分可怕的力量了。
“居高位,懂兵事,有动机,”温止道:“我实在是想不出有谁比他更可疑。”
而且他真的太清白了,如果之前他陷害吴王成功,又发动宫变成功绞杀陛下和皇子们,并顺手将秦王燕王拖下水,他就是明正眼熟的皇位继承人了。
“话虽如此,但咱们没法证明就是他。”建兴帝苦恼:“他一直低调,毫无破绽。”
“那些镖局呢?私兵呢?白朗呢?只要揪出其中一条线,就可以将整件事情一网拉起。”温止提醒道:“要是实在不行,了不起就用点法术咯,您是忘了当初世家搞事情,我是怎么让他们遗臭万年的吗?”
“然后你再趟个半年?”建兴帝瞪她:“算了,还是先查吧,实在不行了再说。”
“派狼牙严密监控晋王府,然后对京郊的山匪进行搜查。”温止给他支招:“这么多人肯定得有个据点,还要有兵器之类,大张旗鼓的在城里居住显然是不行的,唯有隐匿在山林间才安全些。”
“没错啊,朕怎么没想到呢?”建兴帝拍手。
“还有,从云州运送银钱的肯定也是这些人,镖局走南闯北,又多有贵重物品,反而不容易惹人注意,您查一查往来的镖局,按照他们的行走路线搜,肯定能发现些什么。”
“对的对的,还有呢?”
“还有大臣和世家中有没有支持他的人,不过我估计不会多,他显然走的是将自己隐藏在幕后的路子,不会让太多人知道他的野心,但还是需要排查。”
“再有,若是我的猜测不错,真是晋王捣的鬼,那他一定在想尽办法试探各处。或许大家看在他的身份上不好拒绝,或者将他当做人畜无害只是好奇,但只要他有所行动,总是会露出马脚的。”
“总而言之,别再盯着那些不会说话的俘虏们转悠了,让三司把眼光放开阔些,合理推测后小心证实,否则是抓不到这种老狐狸的马脚的。”
温止一口气说完,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而建兴帝已经是两眼放光:“朕这就去把曹无庸他们叫进宫来,对了,你也和朕一起吧,到时候集思广益。”
“我也去?”温止本能的想拒绝,但又记起陛下那句“担着兵部侍郎的职位拿着朝廷的俸禄不能耍小性子”,于是默默的咽下了反对的话:“那我换身衣裳。”
“随便穿个常服得了。”建兴帝不耐烦:“谁还不知道你是宸贵妃不成?”
是了,温止想起来,她之前就有穿着女式骑装去议事的经历了,各位大佬们也只是抽了抽眼角,没想着把她扔出去。樱草和柳黄很有眼色的找了套月牙白的常服给她换上,两位主子也不乘坐轿辇,就这么溜达着去了乾清宫。
南书房里,雍王还在苦逼的批着折子。自从三个月前临时监国,而陛下发现他还似模似样之后,许多国事就落在了他的头上。看到宸贵妃跟着陛下进来,他几乎要喜极而泣,恨不得上去抱大腿:“先生快来帮我,这些折子好难批。”
建兴帝一把挡在温止身前:“去去去,朕这是让你好好练练手,以后不至于手忙脚乱,你先生忙着呢,没空搭理你啊。”
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雍王殿下只能败退:“那等您和先生商议完事情,可得让先生来帮帮我。”
“再说呗。”皇帝陛下不负责的敷衍道。
雍王殿下:没妈的孩子像个草,我真是亲生的吗?
和他一块儿忙活的荣王直王忠王在一边忍笑,心里却莫名的松了口气,还能看到先生来议事真是太好了,感觉一直悬着的一口气突然就落了下来,妥帖无比。
温止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却能感受到他们的善意和依恋,心中有一种酸酸涨涨的情绪在酝酿:“我和陛下先去议事,你们好好想想有什么要问我的,等会儿我过来和你们说。”
几位王爷自然是嬉笑着连声答应,建兴帝也不阻止,反而玩笑道:“你们有问题怎么不问朕?朕才是当了二十多年皇帝的人,比你们先生厉害多了。”
几位王爷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雍王直接怼他:“儿子倒是想问您呢,也得您有耐心给儿子解惑啊,那次不是才问了两句就被您骂出来的?”
“那是你太笨了!”建兴帝绝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错。
“哼。”傲娇的小王爷一扭头,懒得搭理他。
温止看的好笑,眼里却是热热的,仿佛连这世界的色彩都鲜活了些。她想开口调笑几句,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厉害,根本说不出话来。脸上有什么东西划过,建兴帝默默的递给她一条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