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安公公赶紧应诺,心中略松了口气。之前陛下被燕王捅伤昏迷,还中了剧毒,若不是有宸贵妃留下来的药丸,只怕性命不保,却不料坤宁宫也传来消息,秦王妃刺杀皇后娘娘,一把带毒的刀子直刺心脏,娘娘立时就咽了气,根本没等到紫黛拿出药丸救命。
陛下醒过来后听说了皇后娘娘的死讯,先是晕厥过去,接着就成了这副死样子。他到底受了重伤,虽然有药丸救命,伤口却没这么快愈合,只能躺着静养。这一趟就是三天,连雍王殿下来请安都不置一词,要么闭眼假寐要么呆呆的看着帐子顶,这还是陛下头一次对外头做出反应。
想到外头那位宸贵妃,和安公公的脸又耷拉下来了,若是那位再出点儿什么事,恐怕陛下就真要炸了。赶紧让下头的小太监去找沈御医,将陛下的旨意传达下去,心中求神拜佛的希望上天保佑,让陛下早日康复,让宸贵妃赶紧清醒过来,好好劝一劝陛下。
大约是天上的神灵太忙,没有听到和安公公的请求,温止在皇后的灵前一跪就是三天。她不吃不喝不睡,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唯有众人试图将她拉走时,立刻激烈的反抗。以她的武力值全力施展,便是特种营的士兵也只能后退,宫中这些宫女太监哪里能强过她去,根本近不了身,更别说打晕了她。
第四天,也是皇后娘娘停灵的第七天,过了这天就要送入皇陵了。子夜时分,其余嫔妃都已经离开,只剩下雍王和宸贵妃呆在灵堂里。雍王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宸贵妃依旧木木呆呆的跪着,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棺椁。
一道人影从外头慢慢走进来,建兴帝脸色苍白的厉害,一只手捂着腹部,皱着眉显得十分痛苦。他脚步缓慢而坚定,走到皇后的棺椁前,轻轻抚了抚棺盖。
“父皇?您怎么来了?”突然醒过来的雍王看到灵堂中多了一个人,先是吓了一跳,接着便是十分不赞成:“太医说了您该躺着静养,起身对您的伤口恢复不利。”
“你母后明天就要走了,朕得看看他。”建兴帝的声音倒是依旧稳健,对雍王也没有动怒,只小声提醒:“你莫要这般一惊一乍的,别吓着你母后了。”
一转头便看到宸贵妃,她依旧穿着灰扑扑的男装,头发乱成一团,看上去又丑又狼狈,建兴帝却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来。想了一会儿,他挪到温止身边,吃力的跪坐:“你可别把自己拖垮了,我还等着你帮我揪出幕后黑手,给阿柔报仇呢。”
温止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连个表情都没有,建兴帝却觉得心里突然好过了些,仍旧柔声劝道:“阿柔最疼你了,你这个样子做给谁看呢?不怕阿柔走都不安宁?”
听到这话,宸贵妃总算有了点反应,慢慢的转头看向建兴帝,又顺着他的手看到他的伤口,沙哑着说出了第一句话:“你也受伤了?”
“宸贵妃您不知道,陛下被燕王刺伤还中了毒,御医吩咐了必须躺着的,可是陛下偏要过来,奴婢又实在拗不过他,不如您劝一劝,让陛下早点回去休息?”和安公公在一旁连珠炮一般的说了一大串。
“为什么要劝呢?皇后娘娘最喜欢陛下陪着她了,陛下本就该在这里呆长些时间。”温止转头看向雍王:“记得每次咱们三个一起去坤宁宫吃饭,皇后娘娘就特别开心,现在咱们一块儿陪着她,她肯定也会高兴的,什么都不会怕了。”
一句话说的建兴帝眼圈红了,雍王更是掉下眼泪来,温止却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你们也笑一笑啊,娘娘笑起来最好看了。”
和安公公都要急死了,您可别添乱了好吗,却不料陛下眼角抽动了几下,突然就嚎啕大哭,仿佛要将所有的悲伤和委屈都宣泄个干净。
想到沈御医那句“陛下郁结于心,最好是能发泄出来”,和安公公立刻安静了,心里却给宸贵妃竖了大拇指。
雍王哪里还忍得住,滚过来与他父皇一起抱头大哭,唯有温止还是傻傻的微笑着,口里责怪:“你们好端端的哭什么啊,等会惹的娘娘不开心,我可不替你们说话的。”
两个大男人哭的更伤心了。
等到两位抹完眼泪已经是接近黎明了。陛下吸着鼻子说温止:“你好歹去清洗一下换身衣裳,总不能明儿还穿着这身给你娘娘送行吧。”
说到送行,鼻子又忍不住一酸,建兴帝默默的转过头去,正好看到儿子的一对儿兔子眼。温止倒是听话的站了起来:“您说的对,我得打扮的漂亮些,樱草柳黄呢?怎么没在这儿?”
得到陛下眼色的和安公公以不符合他年龄的敏捷身手跳出去找人。
第二天嫔妃和命妇们来到坤宁宫时,就发现一直灰头土脸的宸贵妃已经梳洗整齐,虽然一身麻衣,却挡不住她天生丽质。
“我就知道她之前是装的,”丽嫔小声对孙婕妤说:“亏得皇后娘娘对她好,现在却想着在这儿争宠吸引陛下的注意。”
孙婕妤直接一把捂住她的嘴:“娘娘您就少说两句吧。”您在她手上吃的亏还少吗?
丽嫔瞪了孙婕妤一眼,心里却盘算着,如今皇后娘娘不在了,柳贤妃和齐嫔的年纪又大,自己的对手就剩下宸贵妃了。没了皇后娘娘的庇佑,就不信无子无宠的宸贵妃还能赢的了自己。
无论心中做何想法,众人脸上都是悲切凄凉,一路随着棺椁到了皇陵。等他们在司礼太监的喝声中完成所有的礼仪回到宫中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温止在樱草和柳黄小心翼翼的护送下回到了翊坤宫,又坐着发起呆来。
温止觉得自己的脑子挺清醒的,这不,无论是送灵还是行礼,不都没闹出一点毛病吗?为什么大家总觉得她不对劲呢?她也没很伤心,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她就是想不明白,一直对自己那么好的皇后娘娘怎么会突然去世呢?
真的是太突然了,突然的让她不知道该以何种情绪,何种面貌去应对,只能不停的想,可是就算想破了脑袋,也还是没想好,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像其他妃嫔和宗室那般哭泣呢?
哦,对了,她们是在帕子上做了手脚的。温止想到看的小说里提到过这些细节,自己在灵堂上也闻到了挺重的姜汁味儿。不过哭灵这种事本来就是这样啊,没感情的怎么哭得出来,又不是戏精学院毕业的说哭戏就能来哭戏。
不过陛下和雍王倒是真的哭,而且超级能哭,看的温止都替他们着急,你说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哭成这样呢,尤其是陛下还是个伤员,若是影响了伤口的愈合,倒霉的还不是太医院和沈御医。
“娘娘,天晚了,您歇息吧。”樱草柔声在温止耳边说道。
还沉浸在自己天马行空的思绪中的温止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这是对她说话,看了看时计:“行吧,就寝吧。”
温止才不会为难自己的宫女,反正睡不着也可以在床上躺着想事情的啊,之前想到哪儿了?也不知道沈御医有没有在心里腹诽陛下给他增加工作量。
樱草柳黄和阿七阿九看着面无表情一脸麻木的宸贵妃,觉得自己白头发都要长出来了,她们娘娘要怎么才能恢复正常啊?
第74章 案情
三个月之后,宫内的白幡慢慢撤下,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平静。
“娘娘,咱们宫的素缟要撤吗?”阿七小心的问温止。
三个月的时间里,她们看着宸贵妃日渐消瘦,如今几乎是皮包骨了,原本白嫩细腻的皮肤都变得枯萎粗糙起来,唯有一双大眼睛看着越发明亮,渗人的很。
听着阿七的话,温止抬了抬头:“不是到日子了吗?按规矩撤吧。”
她是后宫妃妾中唯一一个没在灵堂上哭泣,之后也对守孝之事表现的漠不关心的人。如丽嫔等人没少在背后嘲讽她是个白眼狼,皇后娘娘错爱了她,甚至将这话传到了陛下耳边。
陛下当场就怒了,只是被他责罚的对象不是宸贵妃而是丽嫔。毫无缘由的,丽嫔被降了份位夺了封号变成了江贵人,连长春宫的主殿都再住不得,只能迁居偏殿,还收回了许多逾矩的器物摆件。
丽嫔简直要冤死了,她说的是实话好吗。宸贵妃真是太可恶了,皇后娘娘才一走,连孝期都还没过,她就迷惑了陛下的心神,难道还想要和皇后娘娘一样独宠吗?
她不明白,陛下和雍王却知道,有句话叫哀莫大于心死。
便是雍王都忍不住智计百出的想要转移宸贵妃的注意力,借了和安公公亲自去请她到乾清宫议事,却不料每次都被拒绝:“妾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只怕帮不上殿下的忙。”
每次都是这句话,雍王也无奈了,哪怕是这次谋逆案都动摇不了她的决心:“该杀就杀吧。人死不能复生,现在知道真相又有什么用呢?判了他们的罪,娘娘就能活过来吗?”
话虽这么说,但陛下还是让和安公公带着奏章往翊坤宫跑,将最新的进展念给她听。温止虽然懵懵懂懂,倒也是听明白了来龙去脉。
三个月前,温止还在赶回来的路上,秦王妃程氏照例又来找皇后娘娘吐苦水。
这事儿也是常有的了。程氏是秦王继妃,虽然进门后很快生了儿子,地位算是稳固,但和秦王的关系却是相敬如冰,尤其是在陛下将秦王调到内务府和海事上之后,秦王天天忙的脚不沾地,更没时间搭理她。寂寞空虚还缺乏安全感的王妃除了去燕王府串门,就只能来皇后面前哭一哭,求皇后娘娘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