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遭遇战,或者说是一面倒的屠杀并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夜间移动靶是新锐营新手的必考项目,他们歼灭这六千多人也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待枪声停止,除了零星有战马的哀嚎,这里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
温止则在心中庆幸自己安排了夜枭巡视,才能从容布局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否则即使是新锐营战力彪悍,被如此铁骑冲击一番恐怕也是死伤惨重。看看他们哪怕身中数枪还是勉励控制战马试图突围,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的疯狂劲儿就知道了,这绝对是慎国数一数二的一支部队。
“一营,刺刀部队准备清点战场,小心躲在马下装死的。”秦和玉也从隐蔽的小山丘后现身,开始下达命令:“投掷手和枪手分批休整,侦察兵警戒。”
第一次作战总是让人兴奋的,即使是将纪律刻在了骨子里,新锐营的士兵还是忍不住面色激动,相互之间传递着得意的眼色,直到听到秦将军的话才收敛了一些。刺刀营抽出他们擦拭的雪亮的刺刀,点起火把,慢慢的靠近了躺倒一片的敌人。
寒光闪过,“噗嗤”一声直入心脏。带着血的刺刀被拔出,跟在后方的士兵用特质的铁钩子一身一拉,一具尸体便被抛了出去。
这种配合却不是温止发明,而是战场老将、兵部尚书闫大人的建议。他在跟随先帝征战时就曾多次见到过敌军躲在尸体堆中骤然发难的景象,在温止提出“补刀”之后灵机一动,想到和长钩手配合的方法。经过多次试验和改进,荣王殿下的武器研究所很快拿出了成品,成为大鈅军队的战场标配。
令人胆寒的“噗嗤”声在耳边连绵不绝,偶尔还有尚未死透的敌人发出的闷哼声。温止是从未打算留下俘虏的,毕竟枪伤大多难以治愈,救治这些侥幸未死的敌军成本太高不说,救活了也没多大做用,失去战斗力的慎军可换不来慎国的牛羊和土地,也没法当做苦力顶替百姓徭役。
当然,如果是慎国的高层,比如皇子王爷大将军之类,还是可以考虑留下一条命的。这不,运气好的新锐营士兵眼尖的发现了一个铠甲和普通士兵完全不一样的家伙,小心的用刺刀戳了戳他的胳膊,听到一声模糊的痛呼。
“这人似乎是个领头的,绑了吧。”招呼一旁配合的长钩手,勾着他的衣甲将人拖到一边,立刻有急救营的军医过来抢救:“没生命危险,只被打断了肩胛骨,腿上被战马踩了一脚,痛晕过去的。”
而另一个相似穿着的领头人就没这个好运了,虽然周围也是重重保卫,却还是被打中了四枪,其中一发子弹刺穿了大动脉,就算当场没死,现在也已经凉透了。
“可要立京观?”秦将军跃跃欲试。
“算了吧。”温止对此敬谢不敏:“将那死了的领头人割下头颅,带上这个活的,其他等东抚军来处理,最好是清点战功后就地焚烧。”虽然现在气温不高,大约是不会滋生瘟疫的,不过万事小心为妙。
“好吧。”秦将军耸了耸肩,派了两个通讯兵快马加鞭前往东抚,其他人收拾妥当后安营扎寨准备休息。
经历了一场大战,虽然没什么伤亡,但无论身体还是精神上都十分疲惫,新锐营的将士们留下值夜的守卫,其他人都沉沉的睡去。温止虽然并没有亲手杀人,但看着那血气冲天的景象还是有些不适,在空间里泡了许久的温水澡才缓过来。
新锐营带着步兵和辎重需要走一整日的近百里路程,通讯兵一人双骑两个时辰就到了。已经歇下的李荣老将军和指挥使同知袁将军在大半夜的被吵醒,睡眼朦胧的问了缘由,差点被吓了一跳。
“你是新锐营的通讯兵?你们遇上了慎军的骑兵队伍?还全歼了他们?”李老将军老当益壮,差点把并不受弱的通讯兵拎起来:“你给老夫说清楚些!”
“您且缓缓,让他慢慢说。”晚一步过来的袁将军赶紧将人从他手里解救出来:“文将军已经到了吗?”
被勒的差点窒息的通讯兵摸着脖子咳了几句,敬畏的看李老将军:“我们文将军在百里外安营扎寨休整,特派我等前来报信,请将军派人处理战场清点战功。”说着奉上了一颗硕大的人头:“这是慎军领头人的首级。”
李老将军定睛一看,倒抽一口凉气:“这是罗巴吧?”
罗巴,慎国王子,怒炎第七子,曾经跟随费英东和东抚军发生过好几次冲突,李老将军对他的印象可是很深刻的。
袁将军也赶紧看了两眼:“就是他。”
“我记得咱们的线报说他在图拉城守着慎国老窝来着?”
“确实没有他带兵出征的消息。”
两位大佬一时沉默,要不是新锐营误打误撞将这群人歼灭,只怕这支骑兵队伍正好会在天亮前士兵换防、城中警惕性最弱的时候打东抚城一个措手不及。
“军中有叛徒。”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说出这句话,心里狠狠的一凛。时间掐的如此精准,又瞒天过海悄无声息,肯定不是心血来潮的一时冲动,而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行动。
“能够在今夜换防和看守城门中做手脚的人有哪些?”李老将军的大脑飞速运转。
“管不了这么多,干脆来个将计就计吧。”袁将军咬牙道:“反正没了慎军,他们翻不出大天来。”
“你说的没错。”李老将军点头:“就这么办,一定要把内鬼抓出来。”
半个时辰后,城外传来马蹄声,城墙上正在换防的战士不免有了片刻的惊慌,好在他们也都是在战场上打磨出来了,一边传递讯号,一边向城中发出警示。
城墙上,弓箭手和枪手迅速就位做好准备,只等他们兵临城下便是一通扫射。只是夜间瞄准比白天要困难的多,而慎国的铁骑冲击的速度实在太快,虽然将一部分敌人射落马下,但还是有许多人迅速冲到了护城河边。
东抚城内,咚咚咚的战鼓声起,待三通鼓毕,所有军官们已经齐聚一堂,看到李荣和袁明山走进来,纷纷拱手行礼。
“众位免礼请坐。”李老将军环顾四下,将一封翻译好的情报书丢在桌案上:“刚刚得到的消息,慎军骑兵夜袭东抚城,带兵的是慎国王子罗巴,现在已经兵临城下,你们立刻做好守城安排。”
将军们早已听到了城外的喊杀声,沉默了一秒钟,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才悚然惊道:“我们一点消息都没有提前得到?”
“没错。”李老将军双眉紧锁:“我手里的消息还是特种营的人发现了不对劲才查出来的,只是时间到底晚了些。”他扬了扬手里的纸条:“不过也无妨,咱们东抚城墙坚炮利,可不是慎军想冲击就能冲进来的。”
这倒是事实,守城战的套路他们早就熟悉了,很快制定好作战计划,各自领命而去。待人走光,李老将军目视一旁的袁将军,却见他摇了摇头:“没谁不对劲,再看看。”
军营里很快热闹起来,鼓声、口令声和奔跑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却不知另一队人马正死死的盯着他们,不放过一丝细节。
趁着夜色,靠着速度,慎军的骑兵居然突破了火力压制来到了护城河前,将士们在城墙头上奋勇杀敌,却不料城门口一阵骚乱,只听“咚”的一声,接着便是铁链滑动的声响,原本紧闭的城门竟然落了下来。
几乎只是一瞬间,城外的骑兵们已经冲了进来,用字正腔圆的汉语大喊:“演习结束,红军胜利!”
第64章 清算
“不算不算,里应外合的太夸张了,居然让陈将军帮你们开城门,这该算作弊了吧。”城墙上的士兵不服气的喊道。
“你管我们用什么方法呢,反正我们胜利了。”领头冲进来的中年将领得意洋洋,正是袁明山麾下的千户张勇,这位可是从西山营就追随文将军的老人了,对演习之事可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毕竟大鈅朝的第一场演习就是从他们对阵西山营精锐开始。
他大步上前,亲昵的搂过仍立在城门下震惊惶恐无法自拔的陈将军,勾着他的脖子大笑着往里走:“真是好兄弟,和我去见袁将军,我给你请功!”
城门外,躺倒在地的士兵拉起了同样倒地的战马,跟着战友们鱼贯而入,还不忘笑嘻嘻和守城的蓝军将士打招呼做鬼脸。蓝军统帅孙将军摸了摸被陈将军揍了一拳的脸,“嘶”了一声,十分无奈的看自己的副千户:“你说我是不是的罪过陈千户?下手这么狠,演的跟真的一样。”
“末将也是吓了一跳,陈将军手上拿的可是真家伙。”差点被砍了一刀的副千户更是后怕:“幸好老子躲得快,那鳖孙是公报私仇吧。”
“咦?咱们和他真有仇?”孙千户好奇的问。
“您忘了年前军中大比,咱们所把他带的那帮软脚虾打的屁滚尿流,一个积分都没拿到,在全军垫底的事儿么?”副千户得意的挑眉。
“都多久前的事情了!有仇当场报啊!当时装作没事人的样子,结果现在玩阴的。”孙千户愤愤不平:“难怪会被老张说服当内应,果然是公报私仇。”
城墙上的守城蓝军还在愤怒,一路得意的拉着陈千户和人打招呼的张勇在将人领进大帐后就熄了脸上的笑容,将他重重一推,正对上面沉如水的李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