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一刻,没有必要再伪装,索性说开了,挑明了!两人之间,横亘着国仇家恨,实在不适合温情缱绻。
互相折磨,互相伤害!
陆炎峰怔怔然,面色白晃晃如雪,没有一丝血色,给人以惨白之感。他的目光,一点点暗淡下去,宛若寂寂死水,永无波澜,近乎于绝望。蓦然,他笑了起来,笑声愈渐壮大,笑得天愁地惨,在无尽凄凉悲切中,透着一丝丝寒意。
萧青棠抿唇,虽不自禁落泪,但仍僵硬着身躯,暗暗戒备着,生怕他一个控制不住,对她做出可怕的事。
“你哭什么?”笑声戛然而止,陆炎峰含笑望着她,可全身上下,尽皆是冷意,暗沉肃穆的杀气,阴寒如万年玄冰,“宁愿一尸两命?”他的手指缓缓移下,指尖冰寒,一路滑下时,令她抖了抖,细嫩肌肤上,起了一层小疙瘩。
“好,”他说,“我成全你!”既然她宁愿死,那他便成全她!
他错了,在七年后再相逢时,便该杀了她,彻底结束,不该留她至今!
萧青棠绷直身子,面色微微泛白,在对上他的眼后,心莫名抽疼。在这一刹那间,她心想着就此落幕,与他恩怨两尽,不愿再留在人世间沉浮。
但在腹中,还有一个小生命,那是她唯一的亲人。
萧青棠一个回身,随手抓起一盘菜摔去,扣他一身爆炒鸡丁,便仓皇自他怀里逃开,然而刚迈开腿,便让他狠狠按住腰,将她的双手反剪,冷冷地看她。
她一个吃痛,不敢再动,只气道:“早知如今,本公主不该救你,两日前让你死在小山丘下,被饿狼猛虎吃了!”
然而,身后的人默默不语,只轻轻凑上前,贴在她的后背上,灼热的呼吸洒在她后颈,酥酥麻麻的,让她不自在地扭动,心怦怦跳得极快。
他的一只手摸来,放置在她的小腹上,来回轻轻抚摸,她全身一僵,惊惶道:“陆炎峰,你做什么,别乱来!”
小腹平坦,看不出一丝异样。难以想象,在这里有一个胎儿,正在茁壮成大。
“生命,真是神奇。”许久,陆炎峰一句低喃,幽幽传入她耳里。转瞬,他冷冷道:“来人,命女医配置堕胎药。”
萧青棠面色发白,偏头狠狠瞪去,而他似笑非笑,轻轻吻上她的脸颊,一只手擒住她,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小腹,微带着冰冷的笑意道:“我改主意了,你想保下他,我偏要堕掉,你不想与我生儿育女,我偏要你生,倒要看看你能如何。”
在她红白交错的面色下,他温柔地拥住她,含住她的耳垂,语调缓缓,似颇有兴致,在她面前绘画着两人的未来:“陆府太空旷,人丁也不兴旺,届时我们多生几个,三个女孩三个男孩,其中最优秀的一个,我辅助他登基,你不是念叨萧王朝么,我让你生下的孩子为帝,延续萧王朝的江山。”
“痴心妄想!”萧青棠愤恨道,“六个?你当我是下猪娃啊!本公主有言在先,死也不会给你生娃,你死了这条心罢!”她微抬眉梢,眸子里似燃烧着熊熊烈火,轻蔑道,“不就是一死么,逼急了本公主,大不了一死了之!”
陆炎峰沉下脸,面色晦暗不明,忽又意味不明地笑,“你试试看。”
二人又是一番唇枪舌剑,直到小厮端上堕胎药。
萧青棠瞪大了眼睛,疯狂地扭动挣扎,奈何陆炎峰力气极大,牢牢地钳制住她,端来药碗倒入她口里,但她拼命推却,脑袋左闪右躲,死死紧闭着嘴,药汁自她下巴流下,洒在她的衣襟上,一片湿漉漉。
眼见药少了半,陆炎峰目光沉沉,忽扬起碗一口抿干,扔下的碗砸在地上,碎裂成数半。他一手禁锢着她,一手捏住她的下颚迫她张口,直直对准她的唇。
药汁灌入她口里,她急急推出去,但他叩开她的唇齿,不断地渡过去。褐色的药汁,自两人的唇齿间滑落,但大都让他强迫着,逼她咽了下去。
萧青棠怨愤下发狠,撕咬着他的唇舌,凶狠的毫不留情,直至鲜血弥漫口腔,血腥味萦绕鼻尖,她才怔怔停下,晶莹的泪珠滚落,好似被定住了般。
事已至此,挣扎亦无济于事。
【“陆小公鸡简直太凶残!”萧青棠愁眉苦脸,“我还想保下娃的。娃啊,你坚强点,能躲开主系统的抹杀,可别让一记堕胎药收拾了。”】
【666抱怨道:“你让人家喜当爹,他不发疯才怪。你别作死行不行,态度软化一点,不要和他尖锐硬碰硬,专注完成任务好不好?上个世界已结束,你对秦炎陵那般狠,难道你生下这个娃,秦炎陵便会感激你,原谅你对他做的一切?”】
【“那不止是他的,也是我的娃。”萧青棠正色道,“迄今为止,他创造了三个奇迹,突破生命层次,在血脉冲击下存活,躲开主系统的抹杀,如此坚决的,誓要成为我的娃,我怎能不要他?”】
在堕胎药里,掺了一些安神药。萧青棠挣扎反抗后,已精疲力尽,按捺不住困意,缩在陆炎峰的怀里,满怀着怨恨,沉沉睡去。
陆炎峰久久不语,抱着她维持一个动作,目光复杂多变,爱、怨、愤、怒交织,杀意一会儿消退,一会儿剧烈,但终究没能下手。
他抱起她上榻,解开二人脏乱的外衫,与她相拥而眠。他怔怔望着她,描绘着她的眉眼,不舍、眷恋、伤痛,心里一片荒凉、哀沉,便似一只困兽,迷茫痛苦,寻不到出路。
但愿翌日天明,所有阴霾散去,又复一日好晴天。
两人恩怨尽去,愿能重新开始。
【叮咚!陆炎峰怨气值-3,情意值+5。】
第44章 公主的俘虏
陆炎峰一直未睡, 虽在半月间大病少眠, 如今已然困极,但依旧强撑着意志,只闭目养神。萧青棠刚刚服用下堕胎药,不知药效何时发作, 他得留心照看着,以便及时传唤女医。
“棠棠……”他轻轻唤道, 语气低沉,满怀着惆怅,轻抚她脸颊的手,一路下滑,顺手搭在她的腰间,在无意间, 他的腿碰到她小腿上一个硬物。
那是一把匕首,拔出时, 寒光烁烁,刺人眼目, 显然是上佳的宝物。
陆炎峰怔了怔。他认出了, 在七年前,她便佩戴着它——揽月, 以玄铁铸成, 削铁如泥, 本是前朝国库里的宝贝, 被她看上后要了去。
他的目光里, 泛出层层涟漪,情不自禁抱紧了她。
她有匕首,但在半个月里,哪怕被他欺负,被他强行灌下堕胎药,也不曾拔出,不曾伤他。
【叮咚!陆炎峰怨气值-10,情意值+3。】
在这一瞬间,陆炎峰心生后悔,那浓烈的愧疚,化作重重海浪,全面包围着他。他不该如此强横,应当对她温和点,尽量减少对她的伤害。
“为何,你要如此坚硬,不肯对我服软呢?”他喃喃自语。他不想伤害她,但每回都让她气炸,因而失去理智,与她激烈地互相伤害,事后又为此不高兴。
屋内静悄悄的,床榻上相拥的两人,勾勒出一幅温情的画面。
翌日天明时,萧青棠幽幽转醒,昨夜一幕尽数展现脑海。她俏脸上毫无情绪,整个人显得呆滞,望着抱她而眠的陆炎峰,手却轻轻摸上小腹。
男人英俊精致无瑕的面容,此刻在她眼里,宛若杀人的恶魔。
孩子没有了么?萧青棠不敢想象,半碗堕胎药下去,那个脆弱的小生命,应该已经离开她了?一念至此,她紧握成拳,双目一片血红,仿佛在灵魂上都铭刻了恨意。
蓦然,她又心生悲哀,八年前一段孽缘,为何八年后依旧在续?
察觉到她的动静,陆炎峰当即睁开眼,眉宇间尽是疲倦,精神不济,放软了声音问道:“你醒了,可有不舒服?”经过一夜,堕胎药竟未生效,倒也实在怪哉。
但萧青棠面无表情,目光呆滞空洞,仿佛丧失了全部活力,哀大莫过于心死。她轻轻道:“陆炎峰,你放过我罢!”
陆炎峰浑身一僵,不敢置信!她说什么?放过她?她对他服软,投降了么?
但为什么,昨夜心心念念的,此刻发生在他面前,他却无一丝欣喜?
萧青棠低低笑着,笑容惨然苍白,褪下了全部锐气,暮沉无力,用一种让他心痛的语气,轻轻地开口恳求他:“纵然昔日我有万般不是,念在我年幼无知的份上,你放过我罢,再大的错,我用七年的苦难,一条小生命,也能抵消。”
这是她第一次求他!
陆炎峰手足冰凉,只觉得全身血液冻结。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不可一世的,无论七年前还是七年后,都不曾对他示弱,那样娇蛮高傲的女子,却在今日,在他狠狠伤害她后,哀沉地开口向他求饶——陆炎峰,你放过我罢!
满腔的悲凉,以及无措,散开在四肢百骸,令他脸色苍白,双目赤红,死死盯住面无表情的她,痛苦席卷了全身。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明白,但唯一清楚的,是他不想放过她。
不想就这样,此生此世再无交集!
因而,他冰冷着容色,沉沉回道:“不够!”两人间的恩怨,岂能轻易抵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