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个纸人脸上写着:“不敢惹,不敢惹。”
妙芜躺在床上,梦魇连连,不断地翻来覆去,冷汗很快浸湿了贴身的衣衫。
不知过了多久,廊下飘摇的气死风灯突然“噗嗤”一声熄灭了。整个屋子立时陷入黑暗当中。唯有血色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映照出屋内的摆设。
一条纤细的人影映在槅扇上。
谢家三姑娘谢妙音站在门外,抬起一根手指在槅扇上碰了碰,一道细微的电流立刻奔蹿到她的指尖。
她立刻感到指尖似被针扎,顷刻间整条手臂都麻痹了。
她收回手,脸上阴晴不定,过了会,忽然娇娇柔柔地掩唇而笑,“倒是小看了这小姑娘。”
“没想到谢家这一辈倒是出了几棵好苗子。既如此,为着主上的大计,就更留不得了。”
话音落,眼珠子一转,棕黑色的眸子渐渐转为近似金黄的琥珀色,瞳眸中似有火焰般的绿光跃动。
她抬袖一扫,强大的风劲自她袖下扫出,砰地一下就将屋门撞开。
十几只傀儡蜂拥而上,未及近身,便被谢妙音扬袖扫飞,拍在墙上,化为普通的纸片,轻飘飘地滑落到地上。
谢妙音缓步走向床榻,双臂微垂,袖下一截明晃晃的刀尖在月光下反射出凛冽的寒光。
她在榻边坐下,垂首看向少女静美的面庞,轻声叹息,像是自问自答。
“她小时候推你下水,长大后又毁了你一桩好姻缘,你只是挖她一只眼睛,不算过分吧?”
说着高举手臂,亮出手中的匕首。
谢妙音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忽然抬起另外一只手握住自己的手腕,控着不让匕首刺下去。
她额上冷汗涔涔,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
“……不能……不可以……”
“你们谢家的人,倒是一脉相承的倔骨头。嘻嘻,还真是有意思。”
谢妙音自言自语,眸中绿光霎时大盛。
被天狐上了身的少女再也无法抵御,最后仅剩的一点神智也完全被天狐压制。
手起,刀落!
就在刀尖即将落到妙芜脸上时,一道锋锐无匹的剑气突然飞蹿而出,“噌”地一声打飞少女手中的匕首。
天狐控着谢妙音的身体急速后退,从腰间解下王家的太极诛魔剑与谢荀留下的剑气交起手来。
一时间房中刀光剑影,剑气飞腾。
“不过是十分之一的剑气,也能有如此威力,我是该说碧游观果然不愧是剑道大宗,还是该说萧氏血脉果然天资卓绝呢?”
天狐手中的太极诛魔剑被三思绞住,一时间双方均陷入胶着状态。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谢三姐姐,原来你在这里啊,可叫我好找……”
王雁回兴冲冲地踏入门内,待抬眼看清好友的模样,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
片刻之后,她终于反应过来,铮然一声,太极诛魔剑出鞘,剑尖直指好友面目。
“快说!你是何方妖孽?速速离了我谢三姐姐的身体!”
言闭,举剑刺了过去。
天狐手中的剑被三思缠住,一时抽不出手来,见状便将身子后仰,足尖朝上一踢,一脚踢向王雁回肘部。
便闻得“咯吱”一声,王雁回惨叫,手中诛魔剑当啷落地。
她捂着脱臼的手臂,面色惨白,自腰间摸出符箓,不服气地迎了过去,然而未等她催动符箓,便对上天狐一双幽绿的眼眸。
她的心神好似被那双幽深的眸子吸了进去,神智慢慢放空,身体渐渐变得不能自主。
有个男女莫辨的声音在她耳边蛊惑道:“王雁回,去呀,把地上的刀捡起来,把谢妙芜的右眼挖出来!”
王雁回似在梦中,不由自主地走过去,从地上捡起匕首,往榻上之人靠了过去。
三思想要回身救护,却被天狐缠住,一时间急得团团打转。
就在王雁回举着匕首,颤抖着刺向妙芜之时,屏风后突然蹿出一道人影,一个手刀,干净利落地砍在王雁回后颈,将她打昏过去。
来人接住少女软倒的身体,将她放倒在脚踏上,转身看向天狐。
天狐瞳眸微缩,眸光中流露出难掩的诧异。
“柳悦容!你居然没死?!”
柳悦容微微笑道,“你都没死,我怎么就不能活着?”
三思见天狐分神,正打算趁机反杀,忽然一只罩子兜头而来,将它整道剑气收了进去。
它在袋中四处冲撞,然而这袋子也不知是何材质,一时之间竟然冲不破。
天狐终于制住这道剑气,能够提起全副心神来对付这位昔日同僚。然而细查之下,她却不由面色大变,继而嘴角不可自抑地浮出一抹冷笑来。
“哈哈哈,金丹被废,灵力全失,柳悦容,你也有今天!”
“当年你背主叛上,和谢家勾结,你以为这样仙门中人便能容得下你了吗?在他们眼里,你不过是一条叛主的走狗,一旦没有利用价值,便该群起而杀之,斩草除根了。”
柳悦容面色不变,淡淡道:“我乐意,你管得着么?”
天狐眸中闪过一丝杀机,冷冷道:“既然今天叫我遇见了你,我就要顺手替主上清理了门户!”
柳悦容后退一步,落座于榻沿,摇头道:“你想杀我,想挖这小姑娘的眼睛,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言闭,微微俯身,抬手抚过妙芜的眼睛,轻声道:“阿芜姑娘,起来了。”
妙芜的身子像是听到应召,陡然立起,刷地睁开眼睛。
她的右眼眼珠微转,瞳眸之中慢慢显现出一个身骑白狮的妙龄少女。
天狐失声道:“罗刹天!”
作者有话要说: 纸傀儡:“阿芜阿芜,我跟你说,小谢他啊……”
谢荀:“我怎么了?嗯?接着说啊。”
纸傀儡:“……”(⊙_⊙;)
下一章:阿芜大杀四方,勇救妹子,施展“把所有潜在情敌都变成迷妹”的独门绝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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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百代
罗刹天。
仙门佛宗传说记载, 罗刹天乃是善恶双生之物。恶面为地狱中最穷凶极恶的恶鬼,善惑人心,喜食魂魄;善面为神佛座下护法, 执掌戒律赏罚。
这传说中的事物, 现在却实实在在出现在天狐眼前。
短暂的诧异与惊悚过后,天狐冷笑道:“不过是帝王墓万人尸坑中怨气化生而成的邪物,连肉体也无, 有何堪惧?”
话音刚落, 忽见榻上少女微微偏首,眸光潋滟, 朱唇轻抿, 勾勒出一抹风情万种,魅惑横生的笑来。
少女从榻上起身,赤脚下得榻来。素白柔夷徐徐抬起, 隔空扇了天狐一个耳光。
天狐如遭重击,整个人霎时被掀飞,嘭地一声撞上身后墙壁,重重跌落,嘴角沁出一丝血迹,脸上很快肿起五道红痕。
少女走到天狐面前, 蹲下身捡起装了剑气的锦囊,伸手捏住对方下巴,柔声道:“小小野狐,安敢造次?”
尾音上扬, 像是询问,却无端叫闻者不寒而栗。
随着少女这声问落下,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整间屋子,就连锦囊中四处冲撞的剑气都不由停了下来。
天狐眼中绿光跳跃,白皙的额角青筋浮起,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他的目光越过少女,望向施施然坐在榻上的柳悦容,一字一句艰难地说道:“你以为,此等邪物,是你能驯化的?我死了,下一个就轮到你!”
柳悦容目光一闪,颇有深意地笑了笑。
“我废人一个,自是驯化不了这等邪物。但江山世代人才出,说不准,这小姑娘可以。”
天狐嘴角再次流出鲜血。
“帝王墓中的怨气化生之物只会听从萧氏少帝号令,陛下湮没之后,天下谁人还能驾驭墓中事物?你怕不是……痴人说梦。”
柳悦容眯着眼睛笑起来,似乎很是愉悦,“哦,是吗?莫非你是忘了当年为救夫君,闯入帝王墓中借取妖力的灵鉴夫人了?”
灵鉴夫人,江南地界万妖之首!
天狐瞳眸微缩,蓦地陷入回忆当中。
世人虽称他为“九尾天狐”,但只有他自己知晓,他不过是山野间一只毛色驳杂的野黄狐罢了。
若不是在皇家猎场中被某位皇亲国戚带回皇宫,日日以道士们炼化的灵丹妙药喂养,它也成不了妖。
待得他修成气候,化得人身,萧氏王朝已经日薄西山,摇摇欲坠。
自他侍奉在少帝身边起,最常见到的便是她终年紧锁的双眉,是她放在枕下终年不敢离身的见血封喉匕首,还有她从来不敢在人前摘下的缚胸裹布。
他虽是在皇宫中修炼成妖,但并未与萧氏结契。
他本可以一走了之,人间的王朝倾覆与他有什么干系?萧氏的生死存亡,又与他有什么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