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幸,刚刚沈掌柜主动承认他重蹈了覆辙。依照契约的内容,以及钱掌柜的委托,我有权终止与沈掌柜的合作关系。相信沈掌柜,对此也没什么意见吧?”
说着,靳宛望向好似变成了泥塑木雕的沈掌柜。
好半天,他才魂魄归位般有所反应,结结巴巴地抗议:“当、当然有意见啊!钱掌柜并未现身,双方的合作又事关重大,岂能由金先生说结束便结束?”
“沈掌柜,别忘了当初跟你签契约的人是谁。”靳宛嗤笑一声。
这老家伙还想拿钱大哥压她,脑袋秀逗了吧?
敖千单手提着布袋,不紧不慢地开口:“既然沈掌柜有意见,那就是说他想担起违约的责任,按规矩得照契约上的价格赔偿。”
当日签契约时,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写着,若沈掌柜暴露香醋消息则为毁约。而今是沈掌柜失信在先,要再纠缠下去,等靳宛拿出契约索赔,头疼的还不是他自己。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沈掌柜头脑清醒了几分,赶忙换上谄媚的笑脸。
“两位先生勿动怒,此事咱们可以从长计议,这里面定是有什么误会……现在想想,我跟省城的那几人,并没有泄露太多消息,能否再给我一次机会?”
如果惹恼了这两个人,那位大人让他办的事,可就没法儿完成了。到那个时候,他根本不用妄想再巴结上对方。
不仅如此,他这家酒楼能够红火起来,全是仰仗了每月固定送来的香醋。若失去了跟钱掌柜的合作,那楼里的生意就得一落千丈!
在沈掌柜胡思乱想之际,靳宛和敖千已经走到了门口。
靳宛头也不回地说:“事已至此,沈掌柜无需多言。看在往日你对我二人颇为关照的份儿上,违约款我就不找你拿了,再会。”
道不同不相为谋,连守诺都做不到的人,没办法让她安心地与之交易。
心意已决的靳宛丝毫不理会沈掌柜的挽留,改和众人去了比较近的瑶香居。
午时刚过,靳宛这一行人却都没有吃饭。因此一到瑶香居,姚掌柜便吩咐伙计去烧一桌菜,送到楼上他们所在的厢房。
而小五等人由于是靳宛带来的,也得以受到瑶香居的免费招待。
等菜的期间,几人就先谈着正事。
“经过一年的发展,酿醋坊初具规模,几位掌柜现在可以增加订货量了。”
终于听到靳宛亲口说出这句话,姚掌柜五人顿觉大喜,眼中隐隐透露出激动。
紧接着,他们纷纷急切地提出自己的需求。
“我想要增加至每月五坛!”
“我也要五坛!”
“那我要六坛……”
靳宛一听就愣住了。
再怎么样,她也想不到五人会如此狮子大开口。这种生怕落于人后的拼命抢购,跟她想象中的情形完全不同啊……即便香醋在此界很稀有,他们也用不着摆出此等架势吧,又不能把醋当饭吃!
并且,如果她没算错,一家酒楼一个月最多用三坛香醋。可是他们一下子要五六坛,难道是抱着囤货的心思?
“几位掌柜开的是酒楼还是杂货铺,一次性要这么多香醋,难不成是打算改行卖醋么?”
说话的敖千语气冷淡,易容后的脸上浮现出慵懒的神色。
喧哗声顿时熄灭。
众人窘迫地看看他,半晌才转头,将目光投到好说话的“金先生”身上。
靳宛照例先是咧嘴憨笑,继而粗声粗气地道:“我看你们每月也用不到五六坛香醋,就改为一个月供应两坛或者三坛吧!
“我这也是为了几位好,要知道一坛香醋就一百五十两纹银,真买了五六坛,那你们开支都快比收入大了。”
“可……”姚掌柜还想多说,结果一对上那位达先生的视线,他就语塞了。
另一位掌柜叹息道:“连金先生都不肯通融,那就唯有如此了。”
“不过每个月能有两坛香醋,已经很好了。只要钱掌柜的酿醋坊能持续经营下去,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心醋的问题,知足吧。”
也有看得开的人,寻到理由反过来安慰他们。
靳宛无心搭话,脑中不停地思索着刚刚敖千的话。
或许,她也应该慎重考虑,将香醋推向平民百姓的事了。虽然时候还早,但是她可以把前序工作做完,等机会来临便一举行动。
然而,瓶装香醋需要用到许多容器。估计光是制作容器的成本,就不是一笔小数目。凭她目前的财力,想同时支撑酒楼和瓶装醋的进度,恐怕还是有点儿困难……
思及此,她只能再度压下这个想法。
其实靳宛偶尔也会担心,自己是否过于急功近利。不管怎么说,凡事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行才稳妥。像她这般想要齐头并进,本就很容易出岔子,若是再急躁岂不更加危险。
第206章 阴影
与姚掌柜等人签了新的契约之后,吃饱喝足的靳宛带着众人出了瑶香居。
工人们乘坐牛车返回酿醋坊,靳宛和敖千则驾着马车,前往同福客栈。
当晚沈玉溪如约而至,报告了一下他今天打听到的消息。
听罢,靳宛先是征询了敖千的意见,才跟沈玉溪商量下一步行动。
“按你的说法,以前那家客来香客栈,一直找不到买主是吗?”
沈玉溪点头,“那家客栈的位置很好,加上有县官做靠山,据说曾经也颇有名气。只是,后来它似乎惹到了什么大人物,被强制封店了。
“不过也有人传言,它之所以迟迟没有出售,是因为客栈的陆掌柜想要避过风头,伺机东山再起。”
“唔……”纤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桌面,靳宛陷入沉思之中,“虽然不想跟陆谦扯上关系,但你也说了整座城里,只有客来香符合咱们的要求……”
“掌柜的,难不成你认识客来香的陆掌柜?”听到靳宛提及陆谦的名字,沈玉溪不禁好奇地追问。
敖千慢条斯理地斟了一杯茶,口中轻描淡写地说:“让客来香被封的人,归根究底就是你家掌柜的。当初钱夫人嫌弃客来香的饭菜,不如宛儿做的好吃,便随口抱怨了几句……”
此话一出,沈玉溪即刻目瞪口呆,惊愕的心情全表现在了脸上。
“这莫非是……孽缘吗?”他愣愣道。
靳宛抿了一口茶,不以为然道:“这也不能怪我啊,只能说陆谦太嚣张了。只不过,既然咱们跟他如此有缘,那就买下他的客来香呗,我就不信有银子他也不要。”
说完她抬头看向沈玉溪,“你的消息无误吗,陆谦确实想以两万纹银的价格,将客来香的地契出售?”
“嗯,这件事并不是一个秘密。所以,大部分人都觉得客来香没卖出去,真正原因在于陆谦要价太高了。”沈玉溪皱着眉头说。
“那你怎么看?”靳宛饶有趣味地问他,“你觉得,我该不该买下客来香?”
听见掌柜如此问自己,沈玉溪一时摸不准她的意图。
尽管这样,他仍然照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按岳阳城的人流量和地理位置来说,那里无疑是很适合开酒楼的。但,城里出色的老牌酒楼有不少,与之相比新开的酒楼就缺乏了竞争力,到最后很可能血本无归。”
这么算下来,花两万纹银买下客来香,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岳阳城的商人又不傻,他们都有自己的思量,绝不会轻易拿着白花花的银子往外送。
况且陆谦有县老爷撑腰,万一哪天那个大人物气消了,准许他重开客来香呢?届时陆谦若想要回地契,谁敢拒绝,那就是跟县官作对,在这岳阳城还能有好日子过?
综上种种,基本没人会去打客来香的主意。恐怕陆谦也是认为卖出去的地契,想收就能收得回,于是大大方方地叫卖了。
说到底,陆谦是避风头避得无聊了,干脆拿客来香出来做诱饵,看能不能钓上一条大鱼。
靳宛心知肚明,也全然不惧,便打算将计就计。
对于沈玉溪的分析,她露出了赞同的眼神,“你说的对,没有一定的底气,谁也不敢拿一笔巨款来冒险。”
“可是掌柜的跟那些畏首畏尾的人不同,很明显,你对客来香势在必得。”说这话时,沈玉溪的眼里闪着精光。
闻言,敖千挑了下眉毛,倨傲而淡漠地道:“你不知道在这乌国境内,你家掌柜是能横着走的吗?”
“喂,我又不是靠走后门才发家的。”靳宛不满地戳了下他的手臂。
敖千立即偏头冲她露出微笑,声音里满满的宠溺:“当然,你是很有实力的,关系跟靠山都得一边去。”
不知为何,这让沈玉溪莫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赶忙抱着自己的双臂使劲揉搓。
靳宛却是很满意。
她笑盈盈地对沈玉溪吩咐:“明日起,你装成没有背景的普通商人,以买主的身份去找陆谦,记得该砍价时就砍价,别傻乎乎地让他占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