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娘,不就是你吗?”她可是一直叫蛇姑阿姆的。
蛇姑摇了摇头,“当年,你家中罹难,你爹娘遇害,兄长不知所踪,你娘身边的婢女带着你逃到阴魂岭,亦性命垂危,临终前托我照料你。寻着机会将你送到北狄王乌尔扎手中。我看你生得可爱,天资过人,便生了私心,想将你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女儿。既是你的兄长,你便认了吧。”
两块玉佩合在一处,成了完整的图样,宓琬恍了一下神,与她那块被宓斗一家拿走又归于司空绍手中的玉佩当真是一样的。
巴里期待地看着蛇木枝,蛇木枝却不安地看着蛇姑,“阿姆,认了兄长,我还是你的女儿吗?”
如果有了兄长,就没了阿姆,那她宁愿不要兄长。
她看向巴里,“阿姆年龄大了,身边不能没有我,可是你还年轻,身边会有妻儿,会有族人,阿姆除了我,谁也没有了。我不能认你。”
巴里闻言难得地笑了,“以后蛇姑有你,还有我。”
宓琬眼睛微湿,弯了眉眼,“你与巴里兄妹相认,从此,蛇姑不仅有你,还有巴里,还有我,我们所有的人,都会是她的亲人和族人。”
“真的?”蛇木枝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笑弯了眉眼,摇着蛇姑的手臂开心地道:“阿姆,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我们离开了阴魂岭,又有新的族人了,你不会再觉得孤单了。”
她转向巴里,双手叉着腰骄横地道:“那我现在就承认你是我阿哥,是我和阿姆的亲人!”
蛇姑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祥和,意味深长地看着宓琬道:“看来,他的选择是对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除了宓琬之外,谁也没听明白,而宓琬,也只是想到了自己曾经在梦境里看到了郭英想要让自己回来的执拗情景,梦里,她在数年前便已经化为了一缕幽魂。想到这,不禁看向郭英,与之十指相扣。
郭英不明所以,但见她如此,便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笑得越发开怀。
他们在这里停了一天,北狄的情况容不得他们停留更久。他们商量之后,决定让蛇姑与蛇木枝随着乌尔扎一行人一起去星辰部和中山部,一面等乌尔扎的身体恢复,一面打探王庭里的情况。宓琬则与郭英一起回平城。李潼潼提出要和蛇木枝一起去中山部族,宓琬有点意外,又觉得是意料之中,因为李潼潼感觉到了那里需要她。
她拉着宓琬的手,有些不舍,再三保证道:“阿琬,我很快就会回平城的,我在平城还有个不归堂。”
宓琬笑着点头,“西罗一直跟着你,往后都让她跟着你。你知道我在哪里,有事便让她给我送信。”
倒是乌尔扎那里,让她有些头大,不知要如何去面对。一个谎言的开始是美丽的,虽然并不是她想要说出的谎言,可后来,她确实借着原本属于蛇木枝的身份,从乌尔扎这里得到了深沉的父爱,让她无法割舍。
坐在乌尔扎面前,不知如何开口。
乌尔扎盯着她看了好一会,见她迟迟不说,面色沉了下来,“朝暹,你又忘了,我是你的父亲!有什么话要在你的父亲面前想这么久吗?”
宓琬愣了一下,随后了然地笑了。
乌尔扎最初认下她,或许有一点是因为她是巴里认定的妹妹,但更主要的,还是因为她和半月公主长得很像吧。因为对半月公主的感情,才对她那般宠爱,比对他的亲生女儿还要纵容一分。
所以,不论她是不是真正的巴里的亲妹妹,都不会影响乌尔扎与她之间的感情,他也从来不曾因为她真正地失望过,唯一不满的,便是她总是忘记他是她的父亲。
“乌尔扎,我要走了,是来向你告别的。”她微微顿了一下,“我会和文渊生活在平城。有机会就会去看你。我永远都会记得,我的父亲,是北狄最睿智的王。”
北狄的内祸,郭英不会出手相帮,这也是他要给北狄的尊重,但他们会在平城一直关注着,在乌尔扎他们需要他们的时候出现或是出手。
不需要她多说什么,乌尔扎已经想明白了她的身份。
乌尔扎点了点头,“还有姬桓。他也是你的孩子。”
宓琬颔首,“我会记得他,也会去看他。若有机会,你们也可以来平城。”想了想,姬桓倒是可以说来平城,乌尔扎却是不能光明正大地来的。他是北狄的王,他的举止,被天下人看着。
她又将雅珠的事情说了一遍,“雅珠早就回来了,一直在姬桓身边,只是为了手刃雷克,她毁了自己的脸和嗓子,所以,不愿意与你们相认……”
乌尔扎有些诧异,随后又了然。难怪他们怎么找都找不到雅珠,原来是已经回到了他们身边,想到雅珠的经历,嘘唏不已。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乌尔扎才开口问道:“朝暹,你的亲生父亲,是谁?”
宓琬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司空绍。”
乌尔扎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番,“原来是他……”
第135章
宓琬与郭英刚进平城,就收到郭怀送来的密信。
宓琬打着哈欠倚在郭英肩上,有些好奇密信的内容,却止不住睡意来袭。到郭英把她抱下马车,才复又醒来。目光往周围一转,见周围的人都垂着头,不敢看他们的模样,不由得觉得好笑。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郭英略带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将她放下来。这让宓琬心里生疑,以为郭怀的信里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倒也没有再说要自己下来走的话。
到了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她才开口问道:“大哥信里说了什么?”
郭英对跟在身后的香雪吩咐了一声,才回转身对她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皇上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随时可能会传召你。不必理会便是。等事情都解决了,我们再回京城一趟。母亲这次没见到你,有些遗憾。”
宓琬眨了眨眼,“那你为什么忧心忡忡的样子?”
郭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你一路回来,睡了多长时间吗?”
他与她坐在马车里,见她一天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很难叫醒,即便叫醒了,过不了多久,她又睡上了……
他担心她在天德皇宫的时候碰到了毒,或许因为量少或许因为别的原因一直没显现出来。
宓琬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可能是之前太紧张又一直没有休息的缘故,等我睡够了就好了。你可别自己吓自己,连带着我也一起被吓到!感觉脸也没长胖啊,就是腰上多了一点肉……”
最后一句是自己咕哝的,郭英听了觉得有道理,但还是坚持叫黄大夫来给她诊脉,见宓琬不满地嘟起了嘴,劝道:“人都已经被我叫来了,便让他诊个脉。没事也好让我安心。”
他捏了一下宓琬的脸,总觉得她这几天说话行事都带上了一点娇憨,与以前的她有些不同,却让他觉得欢喜,因为她只有在整个人都放松了的时候,才会显露出娇柔的一面。
他愿意看到她放松的样子,愿意她信任他。他思量着,一会等黄大夫来了,便让黄大夫给他也“诊一诊”。
宓琬嘟哝着,不情不愿地答应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都浸出湿意,“就给他诊一会,诊完了我再继续去睡。文渊,我想吃胡饼,睡醒了,我们去吃胡饼好不好?我还想吃酸菜鱼,还想吃……”
“好。都答应你。”
宓琬这才心满意足,便是黄大夫进来,她也是笑嘻嘻的模样。
黄大夫疑惑地打量了他们一番,看不出他们谁有不适。
听郭英将宓琬嗜睡的事情说了一遍,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把脉之前,他不会下任何结论,一本正经地将手指搭上去,过了一会,脸色一变,让宓琬换一只手再把了一次。
宓琬心头一动,不会真的病了或者中了毒吧?
郭英更是心里不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黄大夫:“怎么样?你倒是给句话!”
黄大夫一扫先前的严肃,面露喜色,“恭喜侯爷和夫人,这是喜脉,不足三月,但似乎是双胎。等月份再大些,属下再诊。”
得消息的两个人都一点反应也没有。
宓琬怔了好一会,才缓缓回过神来,嘴角扬起又放下,来回数遍才高高扬起,抓着郭英的手道:“文渊,你听到了吗?”
她不知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将心里的喜悦表达出来,只是抓着郭英的手,扬着脸一遍一遍地问,“你听到了吗?”
说着说着,眼里的温润竟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郭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并不期待孩子,不想宓琬因为孩子的到来而受苦。他分明都已经在蛇姑那里服了药,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不足三月,想来是上元节后的那段时间……
他缓缓转过脸来,看着宓琬惊喜的笑容,勉强扯了一下嘴角,“听到了。”
黄大夫见郭英面上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觉得情况不对,悄然告退,以免引火上身。
宓琬见郭英这样的反应,笑容缓缓收了起来,“你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