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香雪给宓珠把胭脂送去，自己则去李潼潼那里挨训去了。
“你明知道自己不能碰桅子花粉，还动那个做什么？”李潼潼一面训着，一面给她红肿的手上抹药，又给她去煎药。
宓琬一手抚着山竹的脊背，笑了笑，不说话。
她不能碰桅子花粉，可是宓珠最喜欢胭脂里加上桅子花粉，她打探来的消息里，白鹿阏氏也是不许胭脂里有这些的。
她不愿意让李潼潼知道她所做的事。
几日之后，香雪给宓琬传来宓珠被白鹿阏氏赶出王庭的消息。
“主子，听说世子前几日便去请辞了，白鹿阏氏不同意，可是今天，阏氏叫人堵了宓珠的嘴，抽了十鞭子，让世子带着她离开王庭了。听说，阏氏的脸不能见人了。”
宓琬与郭英正在用饭。纵是心里有再多的准备，听到这个消息，筷子上夹着的肉片还是掉了下来。
郭英看了她一眼，夹了一块卤肉到她嘴边，“这个菜，做得很地道，你吃了一定会开心。”
宓琬转着眼珠看向他，将肉含入嘴中，一口咬下去，眼里却出了两滴泪。
郭英说笑着，“瞧，都开心得哭了。”
香雪识趣地退了出去。
宓琬抓着郭英的手，阻止他再喂下一块，“你都知道了？”
郭英的笑收了起来，语气认真，“没有下次。明知自己也不能碰这样的东西还碰，看来，我当真是一会儿也不能离开你了，得看紧你。你再想做这样的事情的时候，能不能想想我？”
听到李潼潼说宓琬的情况，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东西，她不能碰，他能啊。
宓琬哭着哭着，就笑了，“好。”
她可不相信郭英当真一步也不离开他。
戚伟和莫乙闲来无事，把沿路遇到的北狄流民收留了下来，却是很难管制，加上他们用的是管山匪的那套办法，用乌合之众来形容都算给足了脸面。郭英便接手了这群人，把他们按将士准则来要求，每天都要花许多的时间在他们身上。
郭英叹了一声，放下筷子，取出帕子给她拭脸，“昨夜，司空复来找过我。问，是不是你故意弄的胭脂。”
其实司空复是来找宓琬的，只是被他拦在帐外，他听到司空复的质疑，嗤笑地道：“难道，你不知道琬娘碰不得桅子花粉，而宓珠让琬娘给她做的胭脂里，永远都要加桅子花粉吗？”
当时，司空复就怔住，“这和桅子花粉有什么关系？”但很快，他又反应了过来，沉默下去。
宓琬和白鹿阏氏都碰不得桅子花粉，偏偏宓珠对此物极为喜爱。胭脂是宓珠要求宓珠给她做的，里面加了桅子花粉再正常不过。而且，他当时也在，白鹿阏氏初见宓珠的时候，神色是缓和的，却也对胭脂不甚满意，自言，已经不用这款胭脂了。但在宓珠的要求下，还是勉为其难地用了一次，结果，一张瓜子脸肿成了球。
若是宓珠没有那么急于表现自己，强求白鹿阏氏用那胭脂，便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这其中哪一个环节不是那么恰到好处，都会变得不一样。
到现在，司空复接受了宓珠根本就不会做胭脂的现实。便是将宓珠留下来……
他沉默了好一会，忽然释然了，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郭英不知他想了些什么，正疑惑着他是不是意识到了宓珠与宓琬的身份问题时，听到这一句话，心情顿时愉悦起来，弯着唇道：“拜火节后。”
他目送着司空复的身影沉寂于夜色，心中被紧压着的一处忽就放松开来。
第116章
郭英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又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李潼潼过去给她治疗？”
宓琬眉眼弯成了一条线，“再过两天吧。掐着时间，让这个拜火节安稳地度过。文渊，你说，她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郭英摇头，“还不知她与淮阳王之间是怎样密谋的。眼下，天德的皇子们为了争那个位置，已经是各显神通。便是宓棣，也想要拉拢我大哥和我。只是我在几月前，于与西戎的战场上‘掉’下深渊，下落不明。”
他说着，轻笑了一声，“我感觉，他们的野心不小，怕是要想要天德和北狄所有领土，不知还有没有旁的参与。我已经着人去东夷和南蛮打探了，还有西戎。姜丹木已经率部投诚，想必他很快就会把西戎那边的消息送过来。”
他顿了一下，“这样看来，北狄如今倒是个安稳的地方了。”
宓琬埋头扒拉着碗里的饭菜，心里并不觉得安稳。
便是在洛拉的帐里吃葡萄的时候，都能出神地呆坐好一会。
李潼潼还不许洛拉下床，偏生她又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便时常让宓琬过来陪伴她。
她如今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已经不会再去想关于白鹿公主的事情。
一颗葡萄皮打到宓琬腕上，惊得她手中剥皮剥到一半的葡萄掉落回盘子里，“怎么了？洛拉，你哪里不舒服？”
洛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怎么比巴里还要大惊小怪？”
宓琬轻笑一声，指了指她的肚子，“这里面，可是我的小侄儿侄女呢？怎么能不紧张？”
“还不到三个月，哪里就值得紧张了？”洛拉这么说着，手却不自觉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面上浮现了慈母般的笑容。
“洛拉，当初……拜火节上，巴里对你说了什么？你是怎么回答他的？”宓琬迟疑着，还是将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洛拉的眼睛转了转，反应过来，笑道：“好啊！我当你真的是紧张我肚子里这个，原来，是紧张怎么面对郭英的告白。”
她的眼睛又转了转，还未说具体的，脸便先红了，颇有不好意思说出来的感觉。
宓琬眨了眨眼，正要问，便见洛拉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侧躺着，“你别问了，到了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你身上，连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宓琬：“……”
……*……
接下来一直到拜火节结束，他们的生活都过得极为平静，好似先前所有的不快都只是幻觉一般。
白鹿阏氏并没有同意李潼潼给她治疗，据说她曾经从天德带来的大夫对她这个毛病有一定的办法。只是需要些时间罢了。
宓琬坐在乌尔扎身边，看着最后的勇士们的比拼，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重。
忽地听到乌尔扎咳了一声，宓琬心头一跳，立时便道：“让大夫来给你瞧瞧？”
乌尔扎虎了脸，“不必大惊小怪。”竟是有点要生气的意思。
宓琬只得作罢。
人群中传来呼声，乌尔扎的眉眼复又展开，“铁木图总算是争气了一回，这一次北狄的第一勇士之名，他得得总算是名符其实了。”
乌尔扎看了宓琬一眼，“朝暹，你可愿嫁他？”
宓琬的目光转向场中之人，还未说话，便见郭英已经走到了铁木图面前，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两个人便开始了比试。
宓琬弯唇笑了起来，“还没比完呢。”乌尔扎可是答应过郭英，只要他能打败这一次的北狄第一勇士，就将她嫁给他的。
乌尔扎顿了一下，目光在场中两人身上转了转，了然地笑了起来，“天德有句话，女大不中留啊！”
宓琬柔和地笑了笑，转脸一瞬不瞬地看着场中的比试。
起先，乌尔扎并没有太在意，甚至还想着，如今的铁木图应当是能打败郭英的，可看到铁木图明显落于下风之后，他惊愕地站了起来，隐隐有种自己也想要上去与他比试一番的冲动。
“朝暹，若让他留在王庭……”
“中山部族需要他，姬桓需要他，我也需要他。”宓琬不等乌尔扎把话说全，便开口拒绝。
郭英是天德人，还曾是天德的将军，他的父兄，至今还是天德的将军，守护着天德的一方安宁。他可以留在北狄，却不可能做北狄的将军。
乌尔扎偏头看向她，目光沉了一圈，过了好一会儿，缓缓坐下来，没有说话。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把自己的一身热血奉献给北狄的。
宓琬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却能感觉到他因为自己的拒绝而心生不快。她继续道：“我们会一直在，你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便会出现。”
乌尔扎的脸色缓和下来，吐出一口气，似有叹息之意，“看到你们一个个长大，仿佛在提醒我老了。”
他摆摆手，示意宓琬不要再说下去。指着郭英道：“北狄若能有更多这样的勇士，不愁强大不起来。”
“然后呢？”宓琬留意着乌尔扎的神色，继续问着，“强大了之后，有什么打算？”
乌尔扎看她一眼，没有回答。
郭英已经走到他们面前，“我做到了。”
乌尔扎站起身来，“光我同意，是不行的，你得让朝暹答应嫁给你，北狄的勇士们和子民们都将成为你的见证。”
郭英的目光落到宓琬的面上，“你愿意嫁给我吗？让我来守护你和你想要守护的一切？”
宓琬在郭英灼热的注视下站起身来，心跳越来越快，似乎体会到洛拉所说的那种连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才好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