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里神色古怪,“阿琬,这是你的名字?”
宓琬将胭脂盒接过来,一面复原一面道:“对。我只是想确定一下,这到底是不是我做的胭脂。这样的事情,我以前在天德常做,能将它打开,也能将它复原。”
洛拉瞪大了眼睛,“可是你对白鹿阏氏说你只是外行人。”
见宓琬快速将胭脂盒复原成没有弄坏前的样子,手法之熟练当真是常做才能达到的,洛拉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宓琬瞅她一眼,“我骗她的,我在天德,有十六年,都是待在一家胭脂铺里做胭脂,也是到现在才知道,白鹿胭脂用的胭脂,是我做的。”
洛拉张了张嘴,“那你怎么……”怎么能骗白鹿阏氏呢?
巴里在宓琬面前坐下,“你必然有你的理由。我想知道。还有你在天德的生活。”
宓琬不由得弯了眉眼,眼中晶莹发亮,这个时候,不是更该关注她为什么要撒谎吗?她的好哥哥,却是关注着她曾经的生活。可她不愿意将那些事情说给巴里听。
许是头狼的敏锐让他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见宓琬不愿意说,便没有追问。复又起身带着满心疑惑的洛拉去寻李潼潼去了。
……*……
宓琬做好新的胭脂,带着香雪往白鹿阏氏的帐篷走去。
香雪将得来的消息告诉她,“宓珠三年前就去了京城,听说还被天德皇帝的宠妃认了义女,如今的身份,已经不是商户之女了。”
宓琬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消息,“原来是这样,还有别的什么吗?”
香雪瓮声瓮气地道:“京城里的店面还没有开张,能打听到的消息有限。”
这两年,晋江茶楼已经不止平城一间了,不过,京城里的那间,在天花解除了之后,才开始准备。
看到前面走来一个戴着面纱的女人,宓琬弯唇笑了,没有再与香雪将话题继续下去,“你怎么会在这儿?”
雅珠哑着声道:“去给姬桓浆洗衣物回来。”
宓琬心知这只是借口。雅珠用轻柔的面纱将自己眼睛以下盖住,只看眼睛和身形,姬桓便一点也不排斥她,不待宓琬提出,便主动要求要将她留在身边,与她极为亲近。自那以后,雅珠几乎是寸步不离姬桓身侧,浆洗衣物的事情,根本不会让她去做。来到这里,必是有别的缘故。
正琢磨着要不要问一问,便听雅珠压低了声音道:“每隔两年,天德都会有人给白鹿阏氏送胭脂过来,听说是从淮阳城来的。”
两年前的拜火节,白鹿阏氏没有回王庭,送胭脂的人,便直接送去了凤眼。
只是大家都对白鹿阏氏敬爱无比,谁也没有发现这里面的问题。
若不是雅珠死里逃生,亲身经历了这些,她也是敬爱白鹿阏氏的人之人,容不得旁人说她半句不是。
宓琬轻轻颔首,雅珠已经弯了眉眼,侧身立到一边,“公主请。”
宓琬不再停留,带着香雪走过。
香雪小声地问宓琬:“主子,她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告诉她与白鹿公主与淮阳王保持联系的方式。送胭脂成了惯例,便不会有人觉得她与他们联系有什么不同寻常的。
前面不远便是白鹿阏氏的帐篷,宓琬无意多言,摇了摇头,便独自进了帐。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白鹿阏氏。
白鹿阏氏正将什么抹在细长白嫩的手上,宓琬在空中闻到了淡淡的冷香。整个帐中,也没有寻常的北狄人帐里会有的膻味儿,只有一股清冷的芳香。
白鹿阏氏看了她一眼,接过侍女转交过去的胭脂,闻了闻,面色一变,挑了一点在手背上抹匀,抬手让侍女出去,偏脸看向宓琬,“你真的只是一个外行人?”
宓琬这几天已经仔细想过了,白鹿阏氏不是个好骗的,而她先前又已经做了不少胭脂供王庭里的女人们使用,若是给白鹿阏氏的胭脂不如那些人的,定然过不了关。可她又不能当真做出一模一样的胭脂来,否则让她如何解释配方来源问题?
“我平日里喜欢琢磨这个,那日看了阏氏的胭脂,那胭脂虽好,却不是最适合你的,而且,要做出一模一样的胭脂,得有那胭脂的配方……所以,我试着制了这款,香味更清冽,色泽更自然,更适合阏氏的皮肤。不知阏氏是否喜欢。”
白鹿阏氏探究地打量着她,“如果我说不喜欢呢?”
宓琬偏着头想了想,“如果阏氏不喜欢,那必是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我再去改进。直到胭脂喜欢为止。”
宓琬说得轻松自然,好似没看到白鹿阏氏双眸微眯,眼中有一丝厌恶。
作者有话要说: 降温幅度大了,受不住,头痛发作,想吐,根本起不来,所以晚了……
第103章
白鹿阏氏盯着宓琬看了好一会,微笑着摆摆手,“罢了,就这个吧。”
宓琬却好似没有看懂她让她离开的意思,追问道:“阏氏可是喜欢?”
白鹿阏氏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
她虽不喜欢这个和她的母亲长得像得过分的人,却是真的更喜欢她调制的胭脂。
宓琬继续道:“那我再去为阏氏多调配几盒,只是不知之前所说的三个要求,还作数么?”
白鹿阏氏听到有胭脂,高挑眉梢,“你且说来。”
这就是做数的意思了。
宓琬笑弯了眉眼,露出两个大大的酒窝,“我先记着,只怕到时阏氏会忘。”
白鹿阏氏轻笑一声,将三支白羽递给她,“想到了,便拿一支来见我。”
宓琬将白羽收入袖中,道谢行出,见郭英已经到了帐外,就在离香雪不远的地方。
她走过去,香雪自动避开。
宓琬看了一眼郭英的神色,一语不发,与他走出王庭后,偏脸看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郭英面上神色冷漠疏离,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但宓琬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异样。
郭英见四下无人,拉着她的手带她走向更远处,“白鹿阏氏是被逼来和亲的。”
“嗯,然后呢?”这一点,宓琬并不觉得奇怪。和亲这种事,远离故土,到陌生的国度,适应陌生的习俗,放在谁身上,都不会心甘情愿吧。
郭英继续道:“宓斗原本是她做公主时就留在身边的匠人,专门为她调配胭脂的。他做出的胭脂,甚得她心。”
宓斗,就是宓琬养父的名字。
“那为什么不将他也带来北狄?”宓琬掐着手指算了算时间,“她来北狄的时候,淮阳城的胭脂铺还没开吧。”
确定是没开的。这也是郭英不解的地方。所以他进一步查了缘由。
“宓斗夫妇痛失幼女,张氏为此大病一场,另得了一个女儿病情才有好转。她的车马经过淮阳城的时候,体谅他们,便将他们留下,并出资为其开了一间胭脂铺,嘱咐淮阳王府为之照看一二,并让他们每隔两年往北狄送一批胭脂,这些事情,都是由淮阳王府负责的。司空复到了淮阳后,便由司空复负责。”他的面上覆着一层冷意,“便是司空复没有直接参与我父兄的事情,也少不了干系。”两人的兄弟情义,早就脆弱得不堪一击了。
宓琬惊讶,“不过是一个匠人,白鹿阏氏何至于做到此?淮阳王府为什么会答应这么奇怪的事情?难怪不论发生什么,淮阳王府都会护着他们……”
至于他们另得的一个女儿,那自然就是宓琬了。
宓琬五岁以前的生活过得很是滋润,因为宓斗夫妇当真是把她当亲女儿在疼,所有的父爱和母爱,让她觉得她是世上最幸福的宝宝。
郭英的神色没有半点放松,继续道:“接下来要说的,就是宫廷秘事了。我猜,白鹿公主与淮阳王是两情相悦。”
见宓琬张大了嘴,他解释道:“是前淮阳王。司空复的父亲是庶长子,前淮阳王司空绍是嫡次子。所以王位传给了司空绍。但是在白鹿公主和亲后,司空绍便将王位传给了庶兄,自己和瑞王逍遥去了。这个瑞王,就是白鹿公主的胞弟,是月半公主所生。当年,京城盛传,白鹿公主心怡淮阳王,不惜自毁声誉,也要与其春宵一度,甚至借助了瑞王的名头,结果,淮阳王没看上白鹿公主,倒看上了瑞王。他们的感情不被世俗所容忍,于是司空绍索性卸了王位一身轻松。而瑞王又是北狄血统,从来都是个闲散王爷,两人便一起行踪不定了。”
宓琬惊讶得不知要说什么才好。可她直觉里,这些传言作不得真。
“那……这些和白鹿公主已经做的,正在做的这些事,有什么关系?”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似生了锈一般,转不过来。
郭英心疼地看了宓琬一眼,他没有说更深的东西,宓斗夫妇怎么会突然得了一个带着北狄血统的女婴,那一路上与北狄有关的女子,只有白鹿,传言多有讹,恐怕当时他们两情相悦,绥和帝棒打鸳鸯了吧。只是若将这样的猜测说出来,宓琬必然难以接受。
这样的猜测只是冒了个头,他便将它强压了下去,仿佛自己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般。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更让人开心。
若是能让宓琬不再过问这些事情,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