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知在去的半路上,她突然在花园里看到几个后妃聚在一起讨论什么。她身边的宫女正打算去通知那些妃子来迎驾,却被塔尔玛阻止了,她估摸着这几个人也如自己一般, 幸灾乐祸魏长思没了儿子,毕竟魏长思太受宠了。
她躲在一块巨石之后,听那些妃子们在说什么。
只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道:“令贵妃太可怜了,身上还有身孕,就遇上这样的事情,只怕腹中的胎儿也会受影响。”
另外一个女子道:“月份大了,估计也不会怎么样。我听人说,当年先皇后怀端慧太子的时候,也碰上头一个女儿夭折了。”
依旧是第一个女子的声音:“说起先皇后也着实可怜,当年宫里孩子夭折的真少,就算有夭折的,也都是先皇后自个儿的孩子。”
此话一出,那些女子纷纷附和,其中一人道:“皇后娘娘怎么能同先皇后相比?先皇后那么好一个人,可惜就早早去了,若先皇后在,说不一定十四阿哥还不会夭折呢。”
塔尔玛听了这些人的话,气不打一处来,离开之后埋怨道:“她们死了孩子关我什么事?皇上将我同孝贤皇后相比倒也罢了,怎么连她们这些人都要拿我同孝贤皇后比?”
塔尔玛身边的宫女见她气愤非常,一个个都不敢劝解。
等到了天地一家春,魏长思见皇后过来,便挺着肚子给她行礼。塔尔玛想到刚刚那些后妃们说的话,越想越生气,看魏长思也愈发不顺眼。
她故意不让魏长思立刻起身,拖了一会儿才命人将她扶起。
塔尔玛坐在那里,对下面站着的魏长思说道:“皇上命我来看看你,我作为六宫之主,你没了孩子,我肯定是不能不闻不问的。不过话说回来,你福气确实薄,唯一的儿子都没了。”
魏长思听着塔尔玛的话有些不善,本来失去儿子就难过,如今被她这么一说,心里很不满,表面谦恭却针锋相对地回道:“皇后娘娘,妾身确实无福没了永璐,但现在肚子里不还怀着一个吗?说不一定也是个阿哥呢。”
塔尔玛冷笑道:“令贵妃是在炫耀自己孩子多吗?皇上为什么宠你,你心里不清楚吗?你不过是沾了当年伺候孝贤皇后的光罢了。”
魏长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妾身很清楚妾身的荣耀是与先皇后有关,所以一直很感念先皇后。”
“当人洗脚婢还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不要以为你当了贵妃就了不得了,你在皇上心里,就是个先皇后的宫女。”塔尔玛嘲讽道。
魏长思身边的宫女见塔尔玛出言如此不堪,心里皆为魏长思不平。
魏长思咬了咬牙道:“皇后娘娘说得很对,妾身就是先皇后的洗脚婢。皇后娘娘都是六宫之主了,同我这个洗脚婢计较,也不怕失了身份?”
塔尔玛瞪了一眼魏长思道:“没错,和你计较是失了我的身份。你且好好看着你肚里的那个,别也没福气活不久。”说完就起身离了去。
塔尔玛走了之后,魏长思身边的宫女忍不住说道:“皇后娘娘这是疯了吗?怎么能这样说贵妃呢?”
魏长思坐回到床上,气道:“怪不得别人总说咱们这位皇后娘娘远比不上先皇后,听听她刚刚说的那些话,真是堪比泼妇。”
“那贵妃要不要告诉皇上今日之事?”一个宫女小声问道。
魏长思摆了摆手道:“不必,皇后这样早晚会吃大亏的,不信走着瞧!”
乾隆三十年刚过春节不久,在紫禁城闲不住的弘历,领着几个后妃同母亲再次下江南南巡。
三月的杭州已有暖意,弘历看着江南的风景十分惬意,在晚宴之前,弘历同塔尔玛在驻地观赏美景时,忍不住对塔尔玛说道:“我记得婉仪说她最喜江南美景,可惜她活着的时候没能带她来江南。”
塔尔玛本来就因弘历这次南巡颇宠魏长思而不满,她知道魏长思其实就是傅莹的影子,虽不是弘历头一次念叨傅莹,但她还是生了气。
她忍着心里的怒气道:“皇上总是喜欢叫先皇后的表字,为何我从未有过如此待遇,我也有表字啊。”
弘历摇头道:“那不一样,你的表字是你自己取的,孝贤皇后的表字可是朕取的。”说完又带着遗憾说道:“六天之后又是婉仪的生辰,可惜今年我又没能去她坟前,为她祭酒了。”
塔尔玛诧异道:“皇上说什么呢,先皇后生辰上个月不刚刚给过了吗?”
弘历回道:“这个月是闰月,孝贤皇后的生辰有两次,这我不会忘的。”
塔尔玛终是忍不住了,道:“皇上只记得先皇后是二月的生辰,要在闰月为先皇后过生辰,却不知妾身的生辰也在二月,这闰月过生辰,却从没有妾身的份儿。”
弘历听她话里有埋怨之意,不禁皱了眉头道:“你说什么呢,前些日子,朕不是给你过了皇后的千秋吗?要知道,孝贤皇后一次千秋寿宴都没办过。”
塔尔玛冷笑道:“那是先皇后不稀罕而已,若是先皇后乐意,皇上指不一定要办得多隆重,好让天下的人知晓,皇上多敬爱先皇后呢。”
弘历听出她话里有抬杠的嫌疑,想着自己最不喜同女人计较,便道:“你同孝贤皇后计较什么呢,真是无趣!”说完就起身一人离去赴宴了。
见塔尔玛没有跟过来,弘历察觉出不对劲,便将一个小太监叫来道:“我觉得今日皇后不太正常,你一会儿同毛团一起偷偷盯着皇后,看她做了些什么。”
那小太监应声之后,同毛团结伴秘密跟着塔尔玛。
果然,塔尔玛没有出席晚宴。饭刚吃了没多久,毛团就过来偷偷告诉弘历道:“皇后娘娘回去发了好大的脾气,摔了不少东西呢。”
弘历放下筷子,哼了一声,说道:“我就知道皇后有古怪,你们同我过去看看。”说完就撇下一众嫔妃,去了塔尔玛那儿。
魏长思等人见弘历匆匆离去,同容妃等人相互看了看,心里虽有疑惑,但不敢多问,只是各自埋头继续吃饭。
弘历到了塔尔玛的屋子,看见满地的碎片还有其它物品,忍不住说道:“皇后你这是疯了吗?”
塔尔玛披散着头发,走到弘历面前点头说道:“是呢,妾身早就疯了,是被皇上活活逼疯的。”
弘历见她这样,怒道:“一派胡言!鬼知道你是迷了什么心窍,说这些疯话。”
塔尔玛情绪正在激动之中,她觉得不把这些年的怨气吐露出来,就不痛快。她冷笑着说道:“我没迷心窍,皇上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吗?”说完,她一下扑过去打算去抓弘历,却被李玉控制住了。
塔尔玛一边哭一边说道:“我真是受够了。皇上你可知,自我当了这个皇后之后,我一天都没真正开心过,皇上几乎日日在我面前提先皇后,试问世间哪个女子能受得了?”
弘历瞪了他一眼道:“朕看你就是想要得太多,孝贤皇后是朕的原配妻子,原配本就高过续弦,难道你不明白吗?更何况,朕同你也生了三个孩子,也算对你不薄了。”
塔尔玛带着哭声质问道:“皇上,你还想提此事吗?你看看十二阿哥,哪里有个嫡子的尊贵!永琏、永琮是何待遇,我的孩子又是什么待遇?他连福康安这个先皇后的侄子都不如!”
见塔尔玛如此失控,弘历走上前去,抓着她道:“够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帝,你到底发什么疯!”
塔尔玛甩开他,道:“我没疯,我受不了了!我这个皇后到底算什么呢?先皇后死了,可她一直在皇上的心里活着,我这个活人,在皇上眼里只怕是个死人罢!”
弘历正想数落她时,突然见塔尔玛弯腰捡起自己脚边的一把剪子。
下面的宫女太监以为她要伤害弘历,急忙挡在弘历身前,却见塔尔玛并没有拿剪子伤害弘历,而是拿起剪刀去剪自己的头发,等众人反应过来去夺她手中的剪刀时,头发已经剪去一缕。
塔尔玛拿着自己剪去的头发,冷笑道:“这三千烦恼丝,剪去不要也罢。”
弘历见她如此冲动,气得发抖道:“你可知满人只有在国丧时方才许剪发,你这样是诅咒我还是诅咒太后呢?”
塔尔玛将那缕断发丢下,笑着说道:“我怎么舍得诅咒皇上你呢,我要你好好活着,一生受尽自责之苦!”
说到这里,塔尔玛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她冷笑着说道:“皇上,你知道是谁害死了端慧太子、悼敏皇子还有先皇后吗?”
因没有弘历的命令,众人不敢动塔尔玛分毫,只能呆在原地看戏。
塔尔玛突然瞪大眼睛,指着弘历说道:“是你啊,皇上。是你害死的你最在乎的人。”
“胡说!”弘历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塔尔玛笑道:“我才没有胡说呢,端慧太子为何会死?还不是皇上你带着他去北郊感了风寒。悼敏皇子为何会死?那还不是皇上不给他种痘让他感了天花。最可怜的是孝贤皇后,两位皇子之死本就打击得让她身心崩溃,还得拖着病弱之体陪皇上你游山玩水,最后死在途中。”
若说塔尔玛之前的言行只是令弘历气愤,但她这些话却似匕首一般刺向弘历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