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捂着自己的耳朵,不想再听这些刺心之言:“别说了,别说了……”
塔尔玛看着他这像是求饶一般的姿态,感觉自己终于赢了他一回,愈发得意道:“我偏要说,皇上你可能不知道吧,其实孝贤皇后一直有病在身。太医说孝贤皇后不能受风寒,否则就会致命,这就是为什么孝贤皇后一场风寒就没了性命。可怜孝贤皇后怕皇上你担心,一直让太医瞒着你。她处处为皇上你着想,却不曾料到最后还是皇上你害她丢了性命。”
塔尔玛狰狞的笑容让弘历崩溃了,他眼泪满眶地抓着塔尔玛道:“你胡说,你胡说!”
塔尔玛已经豁出去了,她依旧得意地说道:“皇上不信可以问令贵妃,问那些太医去!”
弘历为了验证塔尔玛的话,丢下她去找魏长思。塔尔玛看着弘历离去的背影,终于哭了出来。她是报复了他,可她知道自己会有什么结果。
魏长思刚吃过晚饭没多久,就被弘历叫了过去,她觉得弘历还有塔尔玛今日皆很反常,所以被叫去时,心里忐忑不已。等见了弘历,看他眼睛通红似在气愤之中,便更加小心了。
弘历见了魏长思便直接问道:“当年婉仪的病是否一直未好?是否让太医瞒着朕?”
魏长思见情形不对,便将实情说了出来道:“皇上,是呢。当年娘娘一直身体不好,虽说有太医调理,但病根一直未去,娘娘想着告诉皇上皇上也拿这病没办法,便让太医瞒了病情,说自己已经好了。皇上若不信,可以问当年为娘娘诊治的太医。”
魏长思话已至此,弘历明白塔尔玛所说确实属实,他把头埋在掌中哭道:“婉仪,你为何不告诉我?你告诉我,我就不会带你出去,你也不会就那么去了。”
魏长思见他这样,想起傅莹当年之事,也忍不住悄悄掉了泪。
等弘历缓过来之后,李玉小心问道:“皇上,皇后娘娘那边如何处置啊?”
弘历此刻恨极了塔尔玛,他恨她说是自己害死了傅莹,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先让她回京,日后再找她算账!”
魏长思头一回见弘历如此狠厉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第二日,塔尔玛被人带离了杭州,沿途的官员不知皇后与皇帝已经决裂,依旧按皇后的礼节来招待她。
崇庆太后见塔尔玛回去,忍不住问起弘历是怎么一回事,弘历只是简单地说,塔尔玛发了疯,剪了头发。
崇庆太后并不乐见儿子与儿媳闹矛盾,又觉得塔尔玛肯定是在冲动之下才剪的头发,并不觉得有什么,盘算着等回京之后劝劝她,让她同弘历重新和好。又见儿子脸色极不好,也不敢再提塔尔玛。
南巡结束一回京,崇庆太后便到塔尔玛的宫里去看她,见她神色极难看,心有不忍。走到她面前道:“我听皇上说,你剪了头发,估摸着你也是一时冲动。皇上不是计较的人,你和他道个歉,他就不计较此事了。”
塔尔玛已经彻底死心了,她知道自己揭了弘历最痛的伤疤,弘历不可能轻饶她的。
她摇了摇头道:“太后你不知,现在皇上恨毒了我,只怕正想着废掉我这个皇后呢。”
“废后?”崇庆太后笑着说道:“哪里有那般严重呢?你又德行无亏,弘历为什么要废掉你。”
塔尔玛道:“皇上其实早就想废了我了,觉得我是占了孝贤皇后的位子。”
崇庆太后拉着她的手道:“别乱想,就算你确实不如孝贤皇后,但弘历绝对不会因此就废你的。我看你们就是夫妻之间拌个嘴,弘历毕竟是皇帝,你和他道个歉,这事儿就过去了。”
塔尔玛听崇庆太后提到傅莹,一下子激动起来,甩开崇庆太后的手,道:“原来在太后的心里,我也是远不上孝贤皇后啊?”
芳桃见塔尔玛竟敢甩开崇庆太后的手,忍不住喝道:“大胆,皇后你怎敢对太后如此无礼?”
塔尔玛瞪了一眼芳桃道:“你这个狐假虎威的奴才先闭嘴吧!我更大胆的事还要说。”
说完,她盯着崇庆太后冷笑着说道:“太后,你若是觉得孝贤皇后好,那当年为何还要我当这个续弦,明知道这是个火坑,为何还让我跳?所有的人都明白皇上最爱孝贤皇后,为何要让我受皇上多年的白眼?”
崇庆太后被塔尔玛这举动气得发抖道:“皇上说你发了疯,果然不假。”
塔尔玛笑道:“我发疯,也是拜太后你所赐啊,大概太后从来没体会过丈夫在自己面前日日念叨前妻的痛苦吧。”
崇庆太后气道:“让你当皇后还是害你不成?可见我真是被你平日装的贤良模样骗了,你比先皇后果然是十万个不及。”
“我本就比不上先皇后!你们都认定孝贤皇后那般好,我就算做再多,也无用,我真是太傻了,早知比不过,为何还要努力去做!”塔尔玛痛哭道。
崇庆太后想起傅莹,也哭着说道:“你觉得你委屈,那孝贤皇后就不委屈了?生了四个孩子,只活下一个和敬公主,永琮连三周岁都不到就没了,她抱怨过吗,啊?”
塔尔玛冷笑道:“所以孝贤皇后是贤后啊,她可会委屈自个儿呢,连病没好都不敢让皇上还有太后你知道,我可比不了。”
芳桃怕崇庆太后气坏了身子,便在一旁说道:“太后,事到如今也别劝了,看这个样子,皇后也不打算同皇上和好了。”
崇庆太后擦了一下眼泪道:“罢了,我不充这好人了,皇上如何处置皇后,我断不会为她说一句话。”说完就领着人出去了。
塔尔玛只是冷笑。
弘历还不知母亲去过塔尔玛那里,回去之后,他命人将塔尔玛皇后的册宝、册书还有印玺全部收回,按最末等的答应给她留了伺候的人,待遇也降为最末等的。皇后的名分虽没有废,但也等同废去了。
塔尔玛知道自己得罪透了弘历还有太后,只是默默承受这一切,但她没料到弘历会报复到她生的十二阿哥身上,对十二阿哥明显冷遇。因为担忧儿子,她病倒了。
此事过去还不到一年,弘历在狩猎之时,得到塔尔玛去世的消息。他一点儿都不悲伤,继续狩猎,只让十二阿哥自己去处理生母的丧事。
他还交代内务府,皇后葬礼以最末等的嫔妃规格处理。对于得罪他的人,他向来很无情。
不知内情的人,想起弘历曾为傅莹大办丧仪,而继皇后却是如此待遇,忍不住为继皇后鸣不平,觉得皇帝太无情了。
弘历才不惧人言,他想若不是塔尔玛却无废后之由,他早就废了她了,今日待遇也算是好的了。这个皇后,他本来就觉得多余。
第161章
塔尔玛死了之后, 崇庆太后因伤了心,便不再提立皇后之事。她都是年逾古稀之人, 虽然身体依旧硬朗, 但估摸着在人世的日子不多了, 只想好好享清福。
后宫没了皇后,弘历把魏长思封为皇贵妃, 管理后宫。傅莹去世之后他本就无意再立旁人为皇后,立塔尔玛为后, 着实是母亲逼迫为之,如今母亲不再提立后之事,他更不会主动去立皇后。
有不知情的大臣,上书为塔尔玛鸣不平, 自认为是做了一件极正义之事,弘历处理这些“多嘴”之人丝毫不留情面,流放甚至是杀头皆有之。
众人不明白弘历为何对自己这位继后如此无情,见为继皇后上言之人皆被严惩,虽心有同情却不敢再多言半句。
弘历是恨塔尔玛, 若不是她剪发时说的那些话,他每每怀念傅莹时就不会感到自责了。
塔尔玛去世没多久,他便又到了妻子的陵前, 这个地方也是他百年与她合葬之处。
他给傅莹祭了酒之后,让旁人远离,一个人对着她的陵墓说话道:“那个人去了,若不是她告诉我你生前的一些事, 恐怕我永远要蒙在鼓里。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我不知道该同你从哪件说起,总之你去了之后,我也找不出一个愿意同她说心事的人了。”
弘历连塔尔玛的名字都不愿意提,只是以“那个人”来代称。
他接着说道:“那个人这么一闹,我更加觉得婉仪你好了,但天意真是弄人,你陪我只有短短的二十年。额娘不止一次安慰我,说你年近不惑去世也不算早逝,可是我却认为,只要你先我去了,便是早逝。”
“去年南巡之时,我又经过济南城。我已发誓不再入济南了,毕竟你就是在那里患病去世的。”说到这里,想起悲伤之事,他不免又红了眼眶。
弘历说些什么,李玉这些贴身伺候的人听不到,但他们知道,弘历每次来傅莹的陵前都要呆上好一会儿放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乾隆三十八年,弘历已经六十多岁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寿数如何,为了江山社稷,他不得不考虑立储之事。可供他选择的皇子实在是太少了,儿子虽多但过继的过继,死去的死去,活下来的那几个,都不太令他满意。
实在没得选了,他只能选择魏长思生的十五阿哥永琰,虽说这个皇子没有多少过人之处,但也无明显不足。
因为选择的这个继承人不是很令他满意,他悄悄在神灵前立誓,说永琰若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人选,那就让他英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