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船舱,看着外面半缺不圆的月亮,甚是悲伤,月光铺在船上,更加重这种寒凉感,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又回到船舱之中。
他将无关紧要的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几个亲近的人陪着他守着傅莹的尸体。
他走到傅莹的书桌旁,命人研了墨,提笔写了一首诗。
写完这首诗,他把笔搁置下来,坐在那里呆呆地看向傅莹那里,不知该做什么。
李玉见此,怕弘历伤了身体道:“皇上,要不去休息吧。”
弘历摇头道:“不了,今晚我就在这里陪着皇后。”
李玉知道弘历正在悲伤之中,不敢继续再劝,只能呆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根据百度百科(百度不一定可信),乾隆在富察皇后去世当晚写的那首诗是《戊辰大行皇后挽诗》,就不占正文了,内容摘抄如下:
恩情廿二载,内治十三年。 忽作春风梦,偏于旅岸边。
圣慈深忆孝,宫壶尽钦贤。 忍诵关睢什,朱琴已断弦。
夏日冬之夜,归于纵有期。 半生成永诀,一见定何时?
棉服惊空设,兰帷此尚垂。 回思想对坐,忍泪惜娇儿。
愁喜惟予共,寒暄无刻忘。 绝伦轶巾帼,遗泽感嫔嫱.
一女悲何恃,双男痛早亡。 不堪重忆旧,掷笔黯神伤!
第156章
第二日, 弘历从桌子上爬了起来, 他先去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傅莹。见她依然“安详”地仰卧在那里,如同平日早起时, 见她睡着的模样。可他心里清楚,她是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即便心里再怎么悲痛,他还能保持一点清醒,如今皇后病逝在东巡途中, 丧葬等事宜将极为不便,只得暂时留在这里安顿好, 然后再带着棺椁回到京城。
傅莹崩逝的消息传到紫禁城, 一时后宫众人皆震惊了,毕竟傅莹离开之前还没有什么异常,即便是她平日体弱, 但也不至于病逝途中。
别人倒还好,魏长思听闻傅莹去世,哀痛不已。想着往日傅莹对自己的诸多好处, 如今竟然天人永隔,她都忍不住垂泪连连。
但旁人却有了别的想法, 先是傅莹去了之后,后位空悬,谁会是继位的皇后。二是傅莹去了永琮也没了,那弘历就再也没有立傅莹之子为太子的可能,现有的几个阿哥,到底谁会能入弘历的眼。
别人不说, 傅莹去世对永璜来说确确实实是一个好消息。他一直不满父亲因偏爱嫡母,就连着两次立嫡母生的孩子为太子,毕竟祖训是“择贤不择嫡”。
永琏倒也罢了,永琮不过是一个两岁的不到的孩子,还未显出是贤是蠢,弘历就动了立储的念头,他心里对此有一万个不服。
身为阿哥,在祖制不限嫡庶皆可继位的前提下,都会有争当储君的念头,永璜也不例外,更何况弟弟们都很小,他是最有实力的那个。
可就是因为父亲爱极了自个儿的皇后,但凡皇后有儿子,那他就绝无继位的可能。他突然明白,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不是永琏或永琮,而是他的嫡母。如今嫡母没了,父亲也是时候该考虑一下别的儿子了。
心里虽然高兴,但他还得远去天津,迎接护送嫡母棺椁回京的父亲。
他没留意到自个儿父亲因为丧妻之后的悲痛,只是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作为长子的任务,心里时不时想着父亲什么时候会密立自个儿为太子。
回京之后,弘历将傅莹的棺椁安置在长春宫。一路的护送,如今到了目的地,他的心也暂时安定下来了。
他身着素缟,抚着盛放傅莹尸身的棺椁道:“婉仪,回家了。”
一旁宫女太监听闻此言,皆落泪不已。李玉擦了一下眼泪道:“皇上,娘娘若泉下有知,得知今日又回到长春宫,定然心安了。只是眼下娘娘虽已回宫,但还有诸多事宜等待皇上处理,皇上万万不可沉溺于悲伤之中,而忘记了别的事情。”
弘历脸上犹挂着泪滴道:“朕明白。”说完,他四下打量了一下长春宫的布置,原来自得知傅莹崩逝的消息,内务府已经提前在长春宫布置好灵堂一切。
但弘历左看右看,觉得这里布置太过简陋,便命令下去,让人重新好好布置一番。
李玉知道弘历此刻心情极不好,怕内务府那些人不知深浅,应付此事,便亲自到内务府嘱咐一番。内务府的人见是李玉亲自过来安顿,当下明白此事非同寻常,也就打起十万分的精神去做了。
即便弘历自己不舍,但他作为皇帝,不能日日呆在长春宫守灵。回到自己住的养心殿之后,往日两人相处之景,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之中,物在人离,更是增添诸多悲伤。
他作为皇帝,表达自己心中悲痛的方式,就是提高妻子的一切丧仪规格。在傅莹生前,不论傅莹自己是否接受,他总是乐意将最好的给她,如今傅莹去了,他也要皆自己所能给她最好的。
只是本朝的皇后丧仪的规模在他看来,着实不够隆重,他便要求礼部的按照前朝皇后治丧的规格,为妻子治丧。
他想做一切自己能做到的事。
傅莹的棺椁被送到长春宫之后,按要求,后妃、命妇还有王公贵族需到灵前举哀。
弘历心里悲痛,见众人也像自己一般悲痛方才觉得好受些,若是觉得有谁表现得不够悲伤,他便很不高兴。
这些人中,他看到大阿哥永璜同三阿哥永璋,在举哀之时脸上并无半点难过之意,就更别提掉泪了。
弘历在天津时,看到永璜脸上没有悲伤之态就很不满,如今回到紫禁城,想起过往,心里更加悲痛,见永璜依旧面无表情,顿时气愤不已。
看到永琪那么小都在哭悼嫡母,甚至是女婿色布腾巴勒珠尔都是泪如泉涌之态,弘历越看永璜越不顺眼。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跪在灵前的永璜面前,厉声质问他道:“你母亲去世,你为何没有半点哀伤之情?”
永璜一下子被弘历问懵了,他没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于是跪在那里,看着自个儿的父亲回道:“儿子悲在心里。”
“好一个悲在心里!”弘历冷笑道:“我看你压根儿就不悲伤吧。”
永璜一下子慌了起来,趴在地上道:“汗阿玛明鉴,儿子确实……”永璜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弘历一脚踢倒。
弘历气得大骂道:“没良心的东西!你年幼没了生母,是你母亲照顾将你养这么大的。如今母亲崩逝,你却连滴泪都不掉,可真是孝子啊!”
永璜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爬起来重新跪在弘历面前道:“汗阿玛,儿子没有不悲痛,儿子……”
弘历又一脚把他踢倒,指着他骂道:“真当我不知你心里怎么想的?你以为你弟弟没了,你母亲也没了,一众兄弟之中,唯你居长,日后这皇位肯定是你的,不是吗?”
永璜被父亲踢得生疼,但还是爬起来为自己辩解道:“儿子怎敢有妄想……”
“够了!真当我那么好糊弄?你小小年纪就知道争诸夺位,日后恐怕是要兄弟间手足相残了。也好,今日我便杀了你,也好过见往后你们兄弟相杀!”弘历话说完之后,就要拔身旁侍卫的刀去砍永璜。
众人没料到弘历盛怒之下竟然要杀亲子,先是李玉眼疾手快,急忙拦住弘历道:“皇上,使不得。”
其他人反应过来,也急忙过来阻止弘历。弘历见众人过来劝阻,不得不打消此念头,指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永璜道:“也罢,我念及父子亲情,且不杀你。”
说完之后,他又指向永璋,喝了一声道:“三阿哥!”
永璋本来还在看戏,听父亲突然叫自己,吓得一个激灵,爬在地上。
弘历指着永璋骂道:“如今你也知人事了,母亲去世也不见你半分悲伤之态,如同大阿哥一般,皆是于孝道有亏之人。我今日在此下旨,此二子为人子不能尽孝道,断不可承继大统!”
此话一出,众人皆震惊不已,因知弘历还在盛怒之中,没人敢去劝分毫。
永璜听父亲已下旨,断了自己继位的可能,一下瘫倒在地,惶恐不知如何自处。
苏采薇得知自己的儿子永璋被弘历取消了继位的可能,也是痛哭不已。她心里清楚永璋为何不难过,因为永瑢叫错额娘之事,她失了弘历的宠,她私下对傅莹偶有抱怨。
本来是自己的无心之言,哪知却对永璋产生了影响,对傅莹心里也不满起来。
苏采薇万分后悔,想着旁人劝说弘历收回圣旨不太可能,只有求崇庆太后,说不一定会有一丝希望。
崇庆太后先没了爱孙,接着没了儿媳,心里也正烦着。弘历发怒惩罚永璜、永璋的事情,她也听说了。
她原先见永璜没有悲伤之态,本来心里就有些不满,虽说她认为弘历罚他们二人是有些重了,但她自知此事自己不便插手,所以当苏采薇哭哭啼啼地来找她时,她并没有答应。
苏采薇见崇庆太后没回应自己,便哭着道:“太后,若说永璜那么大,不懂礼被皇上罚是应该的,可永璋才几岁啊,他还是个孩子,哪里懂得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