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目前两种都仅仅是猜测而已,最后的结果还是得等法医解剖尸体后的结论。
另一边,法医正洗干净手,带上口罩和手套站在尸体面前,心里却还暂时停留在刚才接的那两通电话上。
一个是钱垒打来的“慰问”,虽没明说但“仔仔细细给我检查清楚”的话却犹然在耳,最重要的是,在钱垒挂掉电话不久后,殷玖竟然也打了电话来。
【你在王麻子那儿赌钱,前前后后欠了两千多块吧?,拖了这么久都没换,听说王麻子已经很不满了。前两天我听说他喝醉酒还嚷嚷着什么黄浦江、绑手绑脚之类的话……】
轻描淡写的狠话比咬牙切齿更让人胆寒,尤其当自己是个法医,清楚被溺死的人将经过什么样的痛苦后,对死亡的含义更为深刻。也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
【其实也是一些小事要麻烦你帮忙而已,你只要确定白家三小姐,就是在小东门郊外遇害的就行,明白吗?】
法医站在这具少女的尸体面前,微举着双手半响,才慢慢从刚才的回忆中回神。随即垂眼看着解剖台。
两手支撑在边缘,陷入职业道德和债务的纠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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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兰舟……不,苏雁回陷在纷乱繁杂的噩梦中,秀眉微皱,额上满是细汗。
梦境中“前世”和“今生”曾经历过的一切搅合在一起,成为一种理不清分不开的混乱,让哪怕是在沉睡中的苏雁回也觉杂乱无章。
守在床前的丫头再一次将苏雁回额上细汗拭去后,有用棉签沾了清水,浸润她有些干裂的唇,等一切伺候妥当了才重新站直身,继续站在一边,静静守着这个从海上救上来的姑娘。
想想也真是命大,一个年纪轻轻又怀有身孕的妙龄少女,也不知道靠着一块浮木在海上漂了多久。
要是没人发现,也许这个姑娘就这样在海面上绝望的死去了也说不定吧?
丫头站在一旁微微出神的想着。
另一边,不远处的房间内,医生模样的人正在像一清隽男人汇报情况,“这个小姑娘就是人有些虚脱,等醒了吃点东西就好了。”
修长匀称的手端起桌上香茶,慢条斯理的用茶盖划开茶汤上漂浮的茶叶,闻了闻茶香后喝了一口才又放下,“那她运气倒是挺好。”
“确实挺好。”医生笑,“能碰上宋先生您从德国回来的船,说实话我都忍不住想阴谋论了。”
宋穆然听了抬眸,眸色清冷无波,脸上却带着温润的浅浅笑意。微微颔首似在赞同医生的话,“谁说不是呢?”
顿了顿喟叹,“那……就等到汉口后,叫人查一查她的来历吧。”
“是。”宋家的医生点头,见宋穆然并没其他吩咐后,便颔首欠身后从他房内退出,朝船舱另一方向走去。
和宋家有些渊源的远方亲戚在宋穆然的帮助下,顺利回到德国并继承了家业。稍稳定后这才返回国内,没想到这么巧便捡到一落海小姑娘,凑巧得不可思议。
这难免让刚从阴谋诡计中脱出的众人,产生一些联想。
有时候一个局,也许一做就是几年、甚至十几年,而有些洒出去的棋子,也有可能一生都不会被“启动”,但一旦被启动的时候,所带来的影响又是极为深远的。
就像他这位远方表弟,原本和家主之位无缘,一辈子衣食无忧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挺好。谁知约两年前,就在这表弟来华旅游时,德国的本家却遭逢大变。
不仅在任家族掌舵人被害,就连其中子女也未幸免于难。
就在阴谋者以为自己已经得逞时却发现居然还有远方表弟这个漏网之鱼,按血统和继承权,他这位远方表弟是唯一一位有资格继承家族遗产的。
所以什么都不知道的表弟在异国他乡遭到阴谋者派出的手下追杀,幸得身边有个虽然有些笨,但至少从头至尾都不离不弃的忠仆,一路护着竟也逃过了几次追杀。
只是逃亡的过程中两人逐渐遗失身份、钱财等等。要不是运气好遇到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见两人可怜将自己身上全部的几十元钱给了表弟。让两人有钱能坐船来找到他帮忙。
也许真的就饿死在大上海了。
之后便是看在外祖母的面子上护送这位傻人傻福,有些蠢蠢的表弟回去继承家业,肃清家族叛徒等等,前后忙了近一年有余,宋穆然这才回国。
临走前他这位表弟还千叮咛万嘱咐,说是一定要让他找到那位善良的白小姐,帮忙报恩。
宋穆然是个商人,受了这位表弟不少便利和好处后,对于这小小的请求当然欣然答应。
一个千金小姐要如何报答?
很多的金钱?更高的地位?或者嫁个如意郎君?
宋穆然觉得这事一点都不难办。
不过现在首先要做的嘛……
宋穆然手指在桌面轻轻敲打,扭头看向窗外的碧蓝大海,微微沉吟。
得先搞清楚这位白三小姐,到底是上海哪户人家的千金。
第11章
白三小姐的死因查清楚了。就是车夫临时因财起了歹心,见白兰舟又没带其他下人一起,便用了手段将她拉到郊外。
欲施暴时白三小姐拼死反抗,逃至河边被歹人抓住,挣扎反抗中被对方用石头砸死。因害怕事情败露便将她推进河中,试图让她从河口冲到海域里毁尸灭迹。
反正这条河流的方向原本就是其中一个入海口。
好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白三小姐的尸体被河中一张破网缠住,并凑巧挂在了下游不远处的河岸树枝上,这才让冤情得以昭雪。
就连那个歹人都已经通过排查找到了。
没想到是曾经不久前拉过白三小姐的车夫。因为之前在拉送白三小姐的路途中,曾见她对路边一偶然昏倒的孕妇施以援手,甚至还将人送到医院。
便知道她是个心善的人,之后又见到独自一人的白三小姐后,便起了歹心。
甚至利用了她的心善。
当然也因为这样,便能解释通为什么车夫将白三小姐拉至郊外,却没有反抗呼救的原因。
因为这车夫曾经帮着白三小姐将路人送到医院,所以她下意识的将车夫划分到了好人的行列,失去了对陌生人的警惕性后,哪怕对于一些逻辑点不通的谎话也会下意识选择相信和自我说服。
所以才会被害。
哎……可怜一善心小姑娘,就这样遭到毒手。更可恶的是这个车夫被抓住后直径都还在牢里不断喊着自己是冤枉的,自己不可能害白三小姐。
真是死到临头都还嘴硬。
但证据确凿,哪还容得他狡辩呢?
这种人,简直死有余辜。
就这样在民愤下,车夫被判为枪决,三日后举行。
“不可能!”苏姨娘坐在座位上,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她这段时间憔悴不少,原本美艳灵动的模样也因面色苍白而带了病态。
但美人就算是带着病容,那也是病美人。一身素淡妆容让人忍不住想拥进怀里柔声呵护。
“兰舟虽然心善,但绝对不是这么天真的女孩儿!”苏姨娘眼里带着泪水,但表情倔强,随嘴唇微抖却极力将自己想表达的意思说清楚,“如果像警长你说的,兰舟是被车夫在清醒的状态下带出到郊外的,我确定还未出城,她就会找机会跳下车逃跑,或者直接呼救!”
“这……”亲自来白府的警察局长语塞,看向坐在那儿的白老爷,以及王老爷。
“哎……凤箫~”白老爷起身走至苏姨娘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安抚的拍了拍,脸上也带着悲伤,“我知道你是不能接受兰舟这孩子突然离开我们这件事,但就算不想面对却也是已经确定的现实。你……又何必再自我折磨。”
白老爷说到最后眼圈儿微红,语气略哽,又拍拍苏姨娘的手背又说,“医生说你现在不能激动,不然对你、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好。”
“老爷!”苏姨娘看向白老爷,原本就在眼里含着未落的泪,此刻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兰舟什么性子我这个做娘的再清楚不过了。是!她平时是心软,见不得自己眼前有人受罪受苦,只要是能帮的她都会忍不住帮一把。”
说到这儿苏姨娘终于忍不住心中悲痛,带着哭音喊出声,“但她不傻啊!她怎么可能不逃不喊呢?!而且那车夫不是至今都说他是被冤枉的吗?!我不相信我的兰舟……我的兰舟就这么……”
说到最后苏姨娘额上已开始冒细汗,让她忍不住伸手捂住又再次剧痛起来的肚子,但即便这样苏姨娘也依旧看着白老爷,眼中期盼只希望他能明白、支持自己的想法。
要么那具尸体不是她的傻宝的,要么……凶手就不是那个车夫!
苏姨娘的状态一看就知道不好,白老爷一面哄着一面赶紧扭头朝下人叫大夫,揽着苏姨娘连声哄着,“凤箫!凤箫!你别激动,别激动。哎呀医生嘱咐过你不能再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了,不然很危险的!”
顿了顿后又冲下人喊道“快点把医生找来!”
那焦急紧张的模样让一旁的白大夫人见了,忍不住又捏紧了佛珠,但表面上却还是要拿出大夫人的大度,为丈夫的焦急而焦急,也叠声吩咐着下人赶紧找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