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看似自言自语的嘀咕,实际上就是说给钱垒听,“这次甲仓的货,有一半都是钱大人……哎!这可怎么办?现在货没了,要是沉船的事情现在又泄露了出去……不知道会不会让人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联想……”
殷玖说到这里,钱垒心中猛的漏跳了一拍。
他倒是不怕钱父知道了。货嘛,再找就是。
而且这部分的损失,就算给殷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将损失转移到他们钱家头上。所以该给的依旧一个子儿都不会少的给足了。
但问题在于,如果让白家产生了联想,再加上和王家的关系……
简直就是给钱家找了两个不痛快。最重要的是,如果让贺兰知道了这件事的背后,是他做的。
那……
钱垒想到这里后不耐烦的冲电话那头开口,不知道自己这副态度却让殷玖露出一点得逞后的浅笑来。
【行了行了!沉船的事……我会转告父亲,并且向外界多瞒几天的。你赶紧补货!】
“好好好,那就辛苦钱少了。”殷玖热情的连声回答,等那头“啪!”的一声挂断电话后,才慢慢将话筒至自己耳边拿开,冲着传出“嘟嘟——”声的话筒说,“我把你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也得给我半点儿事吧?”
说完后冷哼一声,这才挂断电话。继续处理手上的事物。
另一边挂断电话的钱垒,单手按着话机忍不住沉吟。
……难道白兰舟的尸体会在河中发现真是巧合?
毕竟发现尸体的地方,确实是河流靠近海域的位置。
至于什么小树林的脚印,什么车夫。
钱垒其实从一开始便不信这些。他太清楚这些弯弯绕绕了,说白了如果不是殷玖搞的鬼,那么就是警察局搞的鬼。
死者不是普通的平头老百姓,就算是看在白府的面子上,也要给个交代。
但如果是这样……
钱垒沉吟后下定决心,一抹狠厉从眼中一闪而过,随即重新拿起话筒拨打电话。
——那个被关在牢中,到现在还嚷嚷着自己是冤枉的车夫,不能再留了。
畏罪自杀,也是一个不错的注意。
钱垒嘴边露出一点笑意,将话筒放至耳边。
“喂,警察局吗?我找你们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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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没问题没问题。”刚回到警察局的局长便接到钱垒的电话,毕恭毕敬手指紧贴裤缝站在哪儿,冲着电话那头的人点头哈腰。相当谄媚。
来办公室找局长的警员看见局长站在里面的背影,立刻后退几步,在虚掩的办公室门外墙边等着。
直到听闻里面的人挂断电话后,又等了几秒这才敲响办公室房门,在局长一声“进”后进入办公室内。
“什么事?”终于在自己位置上坐下的局长看向警员,架子端得及足的开口,哪儿有刚才对电话里面那人的模样。
警员心中腹诽但面上不显,冲自己长官一行礼后立刻回答,“局长,来访处来了个女的,说是她能证明车夫不是杀害白三小姐的凶手,因为那天她在南门路看见了那个车夫。按脚程算根本来不及赶回小东门。局长您看……要把那人叫进来问话吗?”
因为之前局长有下过亲自督办的命令,所以警员才会到办公室来直接找他汇报。
话音刚落局长便一脸不耐烦的张口,“什么赶不及,他就是黄包车车夫,靠脚程吃饭的人,从南门路到小东门普通人可能来不及,但他一个拉黄包车的一定可以。什么乱七八糟的,八成是听说只要能提供有用的线索就能拿白府赏金来的,赶出去!这个案子啊……”
局长站起身,双手撑着桌沿边,看向警员说,“已经破了。明白吗?”
警察局外,女人听完警员的转告后捂着肚子,有些焦急的开口,“警官,我说的是真的!我……我不是冲着钱来的,要不您再通传一下?让我见见局长?”
“都跟你说案件已经调查清楚结案了,你怎么还纠缠不休?”警员也有些不耐烦,挥手准备赶走这个女人,“再说了上海滩这么多黄包车车夫,你怎么就能确定自己没认错人?行了行了,快回去吧。怀孕了还到处瞎跑什么。”
说完警员也懒得再理会女人,转身便往里走。心里也觉得不痛快。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能查出什么新的线索,到时候能跟着局长身后喝口汤呢。
现在?水都没一口。
……呸!
“不会认错!不会认错啊!”女人看着警员头也不回的背影,焦急的喊着,想跟上却被人拦在门外,只能提高了声音继续开口,“他们帮过我!他们送我去过医院!所以我知道!我知道啊!不会错的啊!”
可惜这声声呼唤,并没引来对方的回头。
最后女人不得不一步一回头的离开。
绝望而无助。
这个世道的公平和正义,到底在哪里?!
第13章
苏姨娘睡眠及浅,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真正睡着,一直都迷迷糊糊的能听见周围的动静。
——哪怕白府下人已经将声音放得极低,也没用。
甚至可以说她凭着这些动静便能想象出周围人的举动。
比如轻手轻脚的下人似看见了什么,立刻放下手上的果盘,快步去开了房门,将一人领了进来,这些她都清楚。
只是这几日太过劳心费力,所以现在整个人都浑噩的陷在半梦半醒里,累得睁不开眼,偏又静不下心睡着。
不上不下的闹心。
白府大管家无声的快步进来,走至白老爷身边后,弯腰在他耳边低语,“老爷,出事了。”
白老爷听了忍不住瞪了大管家一眼,很是没好气的压着声开口,“什么事?”
大管家自然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来,肯定是要受点儿罪的,但有什么办法呢?这件事这种时候,也就只有他适合出面而已。
他顿了下没马上开口,而是面露犹豫的朝连现在睡着了还是皱着眉,明显睡不安稳的苏姨娘看了一眼。
白老爷见他这个样子,也朝苏姨娘看了一眼后这才悄悄起身,轻手轻脚的往病房外走。将房门虚掩后这才开口又问,“出什么事了?”
“刚才警局传来消息,说是那个车夫,……在牢房里因为害怕连累家人,所以……畏罪自杀了。”
“什么?!”白老爷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而这句话也想是一根细针,一下子刺破苏姨娘本梦半醒的状态,猛的一睁开眼瞪着天花板。
几乎没断过的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流下。没入枕头不见。
几秒后,一声凄厉的“兰舟啊!!”从病房中传来,吓了白老爷和大管家一大跳。赶紧转身返回病房,安抚苏姨娘。
同一时间。白府。
“男胎?!”白大夫人一听这话,手指不自觉的捏紧了佛珠,用力到指节青白。
但随即白大夫人便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又重新在座位上坐好恢复往常神色后,又再看着自己的亲信缓缓开口,“你确定?”
“我问了医生,也趁着这几日找了几个接生婆来看,都说是男娃的相。”亲信恭敬的回答,低眉顺眼显得恭敬,“再三确定后才敢和大太太您说的。”
“……这样啊。”白大夫人微拖长了腔调回答,慢慢靠向椅背,语气带着浓浓的遗憾,“……那就真留不得了。”
昏暗的佛堂,光从佛像的上方照射而下,只照亮了放置蒲团的位置。当人跪在那儿诵经念佛时,至上方洒落一身阳光,一定会觉得自己受到了佛祖的庇护。
无论做过什么恶事,好像都能在这束阳光的洒落下得到原谅和升华。
此时向来面容温和从不见怒气的白大夫人坐在佛坛旁的椅子上,整个人都隐在昏暗中,完全看不清模样。只有那向来柔和显得善心的声音传出。
透着一种诡异。
顿了顿后白大夫人这才又抬头看向亲信,“那这件事,还是交给你处理吧。”
低眉顺眼的亲信点点头,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开。
等人退出佛堂,只剩白大夫人一人时,她又静坐了会儿,这才慢慢起身,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感受光至自己头顶洒下。半响后才睁开眼,依旧双手合十,看向慈眉善目的佛祖,轻声询问,“佛祖啊,信徒这次又不得已了,我佛慈悲,一定会原谅我的吧?”
佛祖无言,只是带着怜悯众人的目光静立在那儿。
白大夫人静静看了会儿,后又慢慢闭上眼,吟唱了一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阿弥陀佛——”后,伸手轻敲木鱼。
直到这时,一直躲在一边听到一切的白兰声,才捂着嘴,轻手轻脚的在“咚咚咚”的木鱼声中快速离开。
只是眼里还带着震惊和恐慌。
三日后,回到白府养胎的苏姨娘因痛失爱女,终日神情恍惚,终于不小心在下楼梯时,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一尸两命,就此香消玉殒了。
苏姨娘的突然离开让白老爷很是悲痛,连续近两月都没缓过来。
白大夫人很是担心,贤良的又给白老爷抬了两个年轻姨娘回府,这才让白老爷慢慢走出坏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