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闻言浑身一顿,抬眸与林菀对视,好半晌才低下头重新夹菜:“知道了。”
林菀笑了一下,转头和徐忧说话。
她知道江舟不想回去,不然中秋那日他就回都城了,怎么会留在逍遥门和他们过中秋,她还知道江舟上面有两位兄长,回不回去都没关系。江舟只是缺个人推一把,林菀不介意自己来当这个人。
更何况,林菀也不希望他回去。
不希望他像原作中那样,死在争储之乱中。
吃过饭后,江舟独自一人去写历练经过,林菀带着傅予安回了房。
“活人祭是怎么回事?”
第66章 尾声(二)
林菀反手关上房门,拉着傅予安在桌边坐下。
“我之前从未听说过活人祭这个邪术。”
傅予安斟酌了片刻:“师姐还记得那位用活人修练邪法, 最终被封下无妄台的掌门吗?”
林菀抬眸看了眼傅予安, 没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她当然知道那位掌门, 逍遥门内哪个弟子不知道?那位掌门为了能一步登天,问鼎修真界第一人, 不惜拿一个镇子的百姓来修练邪法,只可惜,纸终究包不住火,最终他还是为此付出了代价。
可这完全是两码事啊?
更何况这两件事一前一后相差了百年之久, 那位掌门自创的邪术早已被禁, 其手稿更是已化为灰烬,根本就无人知晓那是何邪术。
“那位掌门当初修练的就是活人祭。”傅予安沉声道, “此术是以惨死之人的魂魄为引, 在人落气的一瞬间, 怨气刚刚生出却还未化为邪物时,将其控制住, 使得人无法化为邪物, 但怨气又已生也无法往生, 让死去的人成为使用者的傀儡, 被其操控, 听其命令。”
林菀心陡然一沉,问道:“你是说,那出现在空中的人是惨死之人的魂魄?”
“嗯。”傅予安道,“只要他一声令下, 那些人就会从空中挣脱出来,他们死时都是怨气极重之人,就和邪物一样见人就杀,以此来平息自己心中无法散去的怨气。”
林菀眉头紧紧皱起,心里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黑衣人当时那道纸符射向城中各处,显然是早已做了准备,怪不得他当时那么猖狂,还扬言要杀了他们全部人,让他们全部都出不去酆都。她当时还以为那是什么幻术,没想到竟是人的魂魄,如果……傅予安当时没有提前动手脚,没有让泽芝造出幻境,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那些魂魄全都会变成傀儡,听从黑衣人的命令,那么多的傀儡,杀他们二十个人还不是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轻而易举。
“你是如何知晓的?”林菀道,“那位掌门的手稿不是早已被毁?”
傅予安眼眸闪了闪,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曾在无妄台下见过那对外早已被毁的手稿,虽然不全但留下的那前部分却是十分详细,若是落在聪明的人手中,复原那后半部分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当时草草看了几眼,并未放在心上,只以为是某怨灵留下的邪术,后来再回想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为此还特意再下了一次无妄台彻底毁了那邪术,以免落在了有心人手中又将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此事我在师傅书房中一本书里见过,只记载了一部分并不全。”傅予安道,“想必是只有历任掌门和长老们才知道。”
这话倒是实话,他后来接任掌门后确实在一本书里见过,不过那书里只是提了一下邪术大致是个什么样,又有何等威力,具体修练之法并未提过。
“我……”林菀那句“我怎么不知道”就要脱口而出,她话音一转,“我还不知道你竟是偷偷去过师傅书房?”
原作中对于原身当掌门那些年不过是一笔带过,或许她的的确确见过傅予安口中的这本书。逍遥门这么大个门派,怎么可能会没有那么一点隐秘的事。
傅予安笑了笑:“偷偷去的。”
林菀没想到那黑衣人竟是如此深藏不露,就连早已消失百年的邪术也都知晓其具体修练之法。
那邪术出自逍遥门第三任掌门,此事外界只知道那么一星半点,除了当年一道封人下无妄台的掌门外,再无其他人知晓,而那几位外派掌门也不过是知道他修练邪术,并不知道那邪术为何,又是如何修练,除了当时逍遥门处理这事的先辈,根本无人知晓具体的修练之法。如今看来,当时那几位先辈应当是将此邪术的一部分记载了下来,大抵是为了告诫后辈莫要犯此错。
这邪术已消失百年之久,如今又重现江湖,这代表了什么?
——黑衣人是逍遥门内的人。
一般的弟子不可能知道这么隐秘的事,只有在门内有一定地位的,这也恰恰符合了黑衣人的身份。逍遥门内有一定地位的人,在修真界又怎么会没有其一席之地?
逍遥门内还有好几位退下来的掌门尚在,再加上那些个退下来的长老,以及如今在位的,细细数来人也不少,单靠这一点很难找出是谁。
“如此看来,斗城一事并不是什么活人养邪而是活人祭。”傅予安沉声道,“那书中只记载了一部分,黑衣人很有可能借着那部分自己套了个全新的出来。”
“为何如此确定?”林菀问道。
傅予安反问道:“师姐看当时空中那些人影,觉得有多少?”
林菀想也不想就道:“少说也有好几千。”
那人影密密麻麻一大片,整个酆都城上空都是,就像从地狱拉开了一条裂缝,无数恶灵挣扎着想要出来。
“活人祭是法术不是阵法,无法像鬼仙那聚魂阵一样好几十年都还在。”傅予安看着林菀,“最近除了斗城还有其他地方死了如此多的人吗?”
不等林菀回答,他又道:“当年那位掌门拿一个镇子的百姓来练邪术,那些百姓肯定不是一下死完的,否则他早就被发现了。师姐觉得,镇子里的百姓明知有怪事发生为何不走?”
林菀突然想到在斗城中问怨时,看到的聚集在城门口闹事的百姓们:“他们……出不去了?”
一个镇子里的人虽不多,但也有好几百人,频繁发生怪事,百姓们真的不会走吗?
答案肯定是会,不管是斗城还是酆都当年,百姓们在发生怪事后都有一部分人选择举家搬迁,那么当年呢?为什么记载中是满镇人全死完了?
傅予安点头道:“书中记载此术设下后需得全部人死绝方能成。”
“当年那个邪术还有个叫法——百人祭。”傅予安垂眸看了眼桌面,“死的百姓足足有好几百,就连尚在襁褓中的幼儿也未能幸免。”
林菀心里猛地一惊,斗城不就是突然有一日城门再也无法打开……
如果不是他们进去找到了白沂,不出两日他便会死在念娇阁内。
白沂!
林菀一拍桌子,激动道:“不对!斗城不是全部人都死了!白沂还活着!还有阿怜她也还活着!”
“所以黑衣人失败了。”傅予安细细理了一遍整件事的经过,“因为我们进斗城救出了白沂,导致他这个活人祭失败了。前面已经死了那么多人,就差白沂这个活人祭就成了,所以他才要杀我们,一方面是害怕我们查出他是谁,另一方面是恨我们坏了他的好事。”
林菀仍是觉得有疑点说不通:“那阿怜呢?她不是也出城了?”
傅予安面上没什么表情,他曲起手点了点桌面,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她真的还活着吗?”
林菀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可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师姐不觉得很奇怪吗?”傅予安道,“白沂让阿怜自称是散修去报信,可从头至尾都没有人提过有这么位女散修,我们入城后也没有和蜀州那边的门派确认过,所知的信息都是有万告诉我们的。”
“我们退一步来说,她出城当日的确是去报信了,可这件事为何拖了一个多月才报上来?蜀州那边的本派究竟是真不顾大局,准备解决不了才上报,还是他们根本就是也才知道不久?”傅予安把疑点一一指出来,“当日在念娇阁中阵法明明已受损,歌姬却不敢上前来。它既是靠城中的‘嘴’替它觅食,那么有万口中那些‘迟迟不归的弟子’真的存在吗?”
林菀眉头越皱越紧:“是啊……跟着我们出来的都是与江舟他们同时进城的弟子,早前进城那些弟子若是死了,歌姬应当是吸收了他们的修为才对,又怎么会不敢与我们一战……”
傅予安道:“阿怜很有可能已经死了,黑衣人要想杀死整个斗城的人,他难道就没想过城中的散修能出来吗?这么一来,斗城真正活着的最后一个人是白沂。”
林菀忽然想起在紫云镇那片林子里,黑衣人对自己说的话。
“你该死。”
“下辈子记住少管闲事。”
她当时还奇怪了,那黑衣人为何对她抱有如此大的敌意,活像自己挖了他家祖坟似的,谁都不杀直冲她来。
斗城这件事她不去,傅予安也就不会去,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发现阿芜,如此一来,白沂还能出来吗?
——他不能。
白沂会被赶来的其他邪物撕碎,活人祭也就彻底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