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赵政左手握拳,指甲陷入肉中,滴下鲜血,而他却似乎浑然不觉。
作者有话要说: 【注1】 “赵欲杀子楚妻子,子楚夫人赵豪家女也,得匿,以故母子竟得活。”出自《史记?卷八十五?吕不韦列传第二十五》。赵姬身世成谜,可能是个绝好善舞的富家女吧。
政哥今日登台唱戏,身后插了好多flag。
修错别字。
修错别字Again。
收藏一直不涨,都快没动力写惹【不
第14章 第十三夜
“店家,你这酒味道不对啊!”芈泽朝楼下唤了一声。不一会,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应声便上了楼。
“哪里不对?”黄掌柜赔着笑脸问道。
他缓缓走近,朝那酒樽扫了一眼,又将芈泽打量了一番,见她衣着朴素,身旁坐着的男子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平民,便一改恭顺的态度,似是哄骗,又似是威胁般对芈泽说道:“你出去打听打听,我老黄做生意可是出了名得童叟无欺!你区区一个妇人,怕是连酒和马尿都分辨不出,竟敢在此大放厥词!莫非是同行请来的,想砸我的场子?”
说罢黄掌柜将双爪伸出,正准备将芈泽和赵政拎起,赶出酒肆之时,却忽觉手腕被人一把抓住,下一瞬,他的双手就被死死按在了桌上。
“这酒里掺了一半的水。”赵政一手将他制服,一手举着那酒斛,一边强行将那酒液灌入他口中,一边说道:“不如你亲自尝尝,看看到底是黄汤还是马尿?”
待赵政放开了掐住他脖子的手,黄掌柜便大力呛咳起来,微黄的浆液混着唾沫从他口中不断溢出,看得芈泽一阵犯恶心。见周围的酒客都向她这桌投来好奇的目光,她便起身拍了拍赵政的胸口,劝道:“算了算了,夫君这回便饶了他罢。”
“是啊是啊!小的知错了!”黄掌柜也点头附和道:“不如小的再去给您取一坛,不,两坛好酒,作为赔罪之礼?”
赵政松开了抓住他双腕的手,轻轻掸了掸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说道:“不必了。谁知你那坛子里装的又会是什么?”说罢他甩袖而去,芈泽只好和黄掌柜赔了个笑,便也赶紧下了楼。
黄掌柜摸着酸痛的关节,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他纵横商场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被人治得如此惨。罢了罢了,就当吃个亏长个记性,往后可不能再以貌取人了。纠结了半晌,他摇了摇头,还是将那句“客官,你还没给钱呢”咽了回去。
*
酒肆之外,日已中天。
道上熙熙攘攘,赵政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芈泽紧跟在后,加快脚步才勉强追上了他。
她和赵政今日一早便到了那兵器铸造的工场去,待将那些因文字不通而产生的纠纷处理完后,就到了午时。因腹中饥饿,她便提议在市内的酒肆用顿便饭。只是没想到,小小的一杯酒,竟惹赵政发了这么大的火。
道旁有几个妇人正卖力地吆喝着,其中一个瞥见了赵政,便如同饿狼见了肥羊一般,双眼放光,身姿袅娜地走向他。
那妇人年约三十上下,却是颇有几分姿色,胸前之物随着她的走动一颤颤的,引得几个过路的男子驻足顿首。只见她伸手拦住了赵政的去路,媚笑道:“这位小兄弟,来玩吗?奴家的铺子就在前面哦!”
听女子那熟练的口气,芈泽便知这位定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了。
先秦时代民风开放且彪悍,淫/奔/野/合之事数不胜数,与之前她在《左传》中读到的那个通/奸君臣,祸乱数国的夏姬相比,眼前这个女子的行为也能算得上是矜持庄重,所以芈泽对她这白日当街招揽之举也就见怪不怪了。
只是眼下被勾搭之人可是自己的丈夫,她转念一想,便又收起了看戏的心态,疾步走到赵政身旁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赵政毫不留情地将那女子一把推开,说道:“不知羞耻,还不快滚!”说罢又继续抬步向前走,竟是连芈泽也不顾了。
那女子便叉腰啐道:“想和老娘睡觉的多了去了,装什么假正经!”又看向芈泽胸前,面露鄙夷之色。
在那目光的探视下,芈泽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追赵政。在经过那女子面前时,她特意挺起了胸膛。
不过今日赵政怎么如此暴躁?自己与他相处也有些时日了,见他发怒的次数屈指可数。可这短短半天,他竟然发了两次火,还是在装作平民不应引人注意的情况下,这就未免太过反常了。难道这赵政是在别处受了什么刺激?
芈泽正腹诽着,与道上一人擦肩而过。也不知怎的,忽然福至心灵,她便鬼使神差般回过头,脸上逐渐由惊转笑,对那人喊道:“林师兄!你怎么会在这?”
那人见着芈泽也是惊讶一笑,试探着问道:“你是……昭炎?”
芈泽想也没想便点头称是。
昭炎是她先前在齐国游学,作男子装扮时所用的化名。正逢他乡遇故知,人生得意时,芈泽脑子一热,便忘了她今日乃是一身女子装扮。
林均闻言,脸上便浮起浅浅笑容。他今日身穿一件白色儒袍,显得长身玉立,又兼丹唇皓齿,风度翩翩,堪称君子端方,玉质着华。
他笑若春风拂面,眸似星辰浩瀚,芈泽被那张俊脸晃了眼,许久才定下心神,正思索着该如何解释自己并无穿女装的奇怪癖好之时,就听身后传来幽幽一声:“阿泽为何还不过来?”
一只臂膀自她腰际环过,芈泽顺着那手臂看向左侧,就见赵政一脸敌意,望向对面的林均,继续道:“……让为夫等了好久。” 说这话时他右侧脸颊处微微一陷,芈泽觉得赵政可能舔了舔后槽牙。
气氛,似乎有些危险。
*
“这么说来,阿泽还去过稷下学宫求学?”赵政嘴上这么问芈泽,面色却依旧不善地望着林均,好似要将他那张俊脸盯出一个洞来。
“说是求学,其实是夸张了些。”芈泽挠了挠下巴,虚心道:“学宫内荟萃百家之学,我不过在那呆了数月,怕是连皮毛都没学到呢。”
两年前,父王派四哥公子犹出使齐国,意图说服齐王建参与合纵攻秦一事。她有意寻求强国之道,便也随行在列,到了位于齐都临淄的稷下学宫做了个学生。不过事与愿违,后来齐楚结盟失败,她只好和四哥一起回了楚都寿春。再后来……
芈泽端起一杯酒缓缓饮下,辛辣而绵甜的液体浸入喉头,激出满眼泪花。有了赵政的金口玉言,父王母后与哥哥们的命至少是能保住了,眼下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她又有什么好惋惜的呢?
芈泽收回眼中泪意,话锋一转,举杯向林均说道:“林师兄此番来秦国讲学,不知预备在咸阳呆多久?临走之时记得通知我一声,我好来为你送行。”
这位林师兄才华横溢,文采斐然,在众学生中威望甚高。然而他为人温和,处事淡泊,并不恃才傲物,她在学宫之时也受了其不少照顾,故有此一问。
“阿泽莫不是忘了,这缴田赋的期限就快到了。你我整日忙着种桑养蚕,织作绩缕的来接济家用,哪里来的闲工夫去送人呢?”赵政将酒樽满上,向林均施礼道:“林兄不妨饮了这杯,便当作是阿泽为你践行了吧!”
“啊?”芈泽下意识反问道:“冬日里万物凋零,哪来的桑叶去喂蚕?”猛然间觉得小腿处被人轻轻踢了一下,她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身份特殊,必定不能随意出宫,便尴尬一笑道:“正是这个道理。”
林均掩袖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再露出面容时便挂上了温和的笑意,说道:“浮云一别,却不知流水何年。”他微微一顿,望向芈泽头上梳的妇人发髻,似是叹息道:“尽管如此,我还是期盼着能与昭师弟再次相见。”
当年一树桃花,相逢恨不知情早。如今她既有夫君,他也是时候该放下了。可为何口中之酒,却是苦涩得难以入口?林均放下酒杯,从袖口掏出两串半两钱置于桌上,喃喃道:“看来我是醉了。”说罢他便向二人作揖告别。
待芈泽这桌之人离开后,黄掌柜才战战兢兢地上了楼,远远见了那桌上的铜钱,便赶紧上前抓在手中笑开了花。
先前他将那两樽混吃混喝的瘟神送走时,便忍痛做好了再次吃哑巴亏的打算。可万万没想到,这回老天竟然开了眼,连上一顿的本钱都还给了自己。人生大起大落得太快,实在是太刺激了,黄掌柜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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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花园。
和煦的日光穿透疏落的枝桠,却照不进依旧葱郁的垂榕。低矮的树丛之后,传来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这是用大王赏赐给公主的锦缎做的,为此我还特地问公主讨了支黄玉簪来配这身衣服呢!”嘉卉挥舞衣袖转了个圈,露出不盈一握的纤腰。她巧笑倩兮,看向一旁立着的男子,问道:“你觉得如何?这衣服好看吗?”
她今日穿了一身嫩黄衫子,更衬得其面容娇俏,清甜可人。然而靠在垂榕上的男子只略略看了一眼,就将头撇过,淡淡回道:“好看。”
“你这是什么意思?”嘉卉提起裙子,以防踩脏那绣着花纹的下摆,走到覃越面前,怒喝道:“每回我找你说话,你总是这般敷衍我。你要是不愿和我相处了,大可提出来,咱们也好早些一拍两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