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衍微微叹息,安慰道:“如果你是担心以后会再次发生今日的事情,那大可不必,孤不会让父皇随意安排你的婚事。”
“你护得了我一时,但你能护我一世吗?”沈葭的杏眸晶莹,如被雨水洗涤过一般,眼里的泪要掉不掉的,但始终没有落下。
她盯着他的眼,伤感地说:“你以后还会有你自己的很多妃子,你自己的孩子,而我到了年纪,还一直待在你身边,别人会怎么想?悠悠众口,又怎么堵得住?想必,你那时候想必都会顾不上我。”
说着,她整个人扑到他的怀里,垂下眼帘,用纤长的睫毛遮了眸中的湿意。
她也清楚,司徒衍将来是皇帝,根本承诺不了她什么。
从始至终,她都不该有所奢望的。
可她就是好难过。
怀里忽然涌入软绵绵的一团,司徒衍的呼吸粗噶,有过瞬间的意乱情迷,唇渐渐地靠近她的额头处,但又被他生生忍住。
不管沈葭如何在他怀里撒泼打滚,司徒衍都不为所动。
他轻摇下头,伸出手,将她抱出浴池,放回那张软榻上。
他亦是没有多言,只安静地扯过丝绸薄被,盖到她的神色,再去披了衣袍,拾起她掉落在地面上的衣裙,坐到她的身边。
沈葭看他一脸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由得心生挫败。
她脱光了,貌似都诱惑不到他。
她忍不住轻捶了他几下。
“你为什么一点都不脸红?”
司徒衍的眸里含笑,苍白的唇带了些许凉薄之意。
他一本正经地看她,“因为,孤是在帮你穿衣服,而不是帮你脱衣服。”
沈葭的喉间一噎,蛾眉揉成一团,好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
她抬起头,在他的唇上重重地咬了一下,将他薄唇的皮给咬破。
虽是知道他或许是有难处,但她仍是负气道;“我真的好讨厌你。”
司徒衍伸手,抚过唇瓣,再拿下来时,只见指尖落了几颗血珠,他再是将手指放到唇里,将血珠吮去。
当天夜里,司徒衍在书房里,就着一盏昏暗的铜灯,提起狼毫笔,在信纸上书写着什么东西。
“殿下,公主发烧了?”不多时,千寒提了盏灯笼进来,为昏暗的书房添了几抹亮意。
司徒衍的手微顿,一滴墨汁从毛笔笔尖滴下,落在洁白的纸上,晕染成一团。
“怎么这般娇气。”他的眸色寂寂,慵懒的音调里,透出些无可奈何的意味,“去请御医了吗?”
“陈御医来过了。”
“怎么说?”
千寒如实道:“陈御医说,公主今晚吹多了风,有些着凉,给她开了几服药,让她好生休息。”
“孤明白了。”司徒衍微颔首,继而,他取了份干净的信笺,依然在专心地书写着。
司徒衍没有说话。
待写完一封信,他才起来,踏着稳重的步伐,从书房里走出去。
“殿下,你是去看公主吗?”千寒诧异地问。
司徒衍微抬眼睫,水光濯濯的眼里,倒映出漆黑的夜色。
他没有回答,默默地去了沈葭的寝殿。
到了门口时,他发现,寝殿的门是开着的。两扇雕了花的木门,在夜晚的风里,“叽叽呀呀”地晃来晃去。
“既是发烧了,为何还开着门?”他向门口的宫婢质问道。
宫婢战战兢兢地回道:“是公主吩咐的。”
司徒衍的脚步一停,视线往里头探去时,似乎还能看到那个娇娇柔柔的身影。
若是门开着,他一过来时,就是能看到里面。
司徒衍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叹了声气,“把门关上。”
等亲眼见宫婢将门阖上了,司徒衍才转了身子。
千寒对司徒衍过而不入的行为感到纳闷,但又不好直说,只道:“殿下,是回去安歇么?”
“不是,孤去见父皇。”司徒衍的眸色幽邃了些,将方才在书房里所写的信交到千寒手上,“你去把这封信交给太后。”
养心殿。
高宗皇帝辗转难眠,着了明黄的寝衣,坐在榻边,浑浊的老眼里,透出些微沧桑的意味。
须臾,他向身边的皇后询问道:“皇后,你说朕还应该将孝敏指给老六吗?”
在得知薛仁钺和沈湘的事后,高宗皇帝有些犹豫,不管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他要是在这种情况下,还将沈葭指给薛仁钺,难免让武安侯府的面子过不去。
可薛仁钺在此之后,又来找过他,说自己从小就失去了母亲,为何连到现在,连自己心爱的姑娘都要再失去。
高宗皇帝忘不了薛仁钺执着中带了一点怨意的眼神。虽然相处时日不多,但他深知,这个孩子向来倔强,认定的事情不会有轻易的改变。
而他想起司徒衍的态度也很坚决。夹在两个儿子之间,高宗皇帝一时之间,也觉得此事甚为棘手。
“陛下心里应该有数,臣妾觉得,陛下按自己的心意来办便可。”皇后轻拍着高宗皇帝的背,似是心平气和的模样。
“皇后,难为你事到如今还在为朕着想,朕当年对不住你,差点为了其他人,废了你的皇后之位。可这么多年,一直陪朕走到现在的,也只有你。”高宗皇帝转过身,紧握住皇后的手,面上捎带了些许悔意。
“臣妾不怪陛下。”皇后笑笑,如同她往日里表现得那般,像是真的不介意。
高宗皇帝又问道:“你觉得容国那位皇子如何?”
皇后如实道:“姬煜品貌出众,据传,他的才学亦是过人,唯一可惜就是的,他是容国太后的养子。”
高宗则是发表了不同的看法,“他虽是养子,但容国先皇帝早逝,容国由太后当政,容国太后膝下没有子嗣,皇室亦是没有其他皇子。姬煜在朝中的地位亦是非同小觑,将来,他大有可为啊。”
说话的时候,他咳了几声,皇后下了榻,亲自为他端来了汤药,服侍他喝下。
“臣妾听闻,姬煜此番前来,也有求娶晋国公主的打算。陛下是准备将孝敏公主嫁过去吗?”
待高宗皇帝服了药,皇后又是贴心地用洁净的帕子裹了蜜饯,为他奉上。
高宗皇帝拿过手帕,揩过唇角的药渍,再是接过蜜饯,轻点了下头。
此举,对于他们来说,百利而出一害,又避免让两个儿子为了一个女子起争执。
想来,依照沈葭的模样和出身,姬煜对她,也应该是会满意的。
高宗皇帝觉得这个决定很完美,当即起身,修书一封,让人去交给姬煜。
而这封信还没从养心殿出去,就被人截胡了。
司徒衍沐浴在夜色下,从宫人手里夺过高宗皇帝的亲笔书信,修长的手指轻掂着它,进了殿内。
“太子,你不要再胡闹了。”看着他一点点逼近的身影,皇后大为惊骇。
高宗皇帝亦是不解,但心知太子过来没好好事,他的眸色已是凝重几分。
“父皇,母后,儿臣不是来胡闹的。”司徒衍云淡风轻地笑着,眼尾处轻勾起,眉宇间却是沾染了郑重的神色,“儿臣是来提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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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提亲
提亲?
司徒衍的话刚一落下,高宗皇帝和皇后对视了两眼,齐齐震惊。
皇后已是意识到不妙,挤出僵硬的笑容,试图圆场,“太子是考虑好了,想要迎娶张国公府的千金了吧。可是,这么晚了,你父皇要歇下,此事等明日再说好了。母后会宣张国公夫人过来说亲。”
只是,司徒衍没有顺着皇后的话说下去,一向懒散的目光里透出坚毅的神色,苍白的唇微微翕动着,唇里迸出的每一个字都是掷地有声,“儿臣求娶的武安侯府的沈葭。”
“不可以,她是你妹妹。”皇后的声音里尽是激动之意。
她步履趔趄地往前走几步,险些激动地跑去,直接将司徒衍拉回去。
“她不是。”司徒衍慢悠悠地说道:“母后,她只是你认下的义女。既然,儿臣已经打算娶她为妻,母后就不要再坚持以前的想法了。往后,她还是会像从前那般喊你的。”
夜,宁静得出奇,殿外的风声亦是大了些,不断地往殿内灌入冷风,将司徒衍的衣袍吹得鼓胀。
殿中的其余宫人皆是屏住呼吸,心惊胆战,注意着高宗皇帝的一举一动。
其实,当时,太子殿下将沈葭带去东宫时,大家就看出了一点端倪。
只不过,太子向来没有认真对待过什么人。他们只当太子这回也只是随便玩玩。
他们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上心了。
高宗皇帝还坐在桌案前,手里还提着刚被用来写书信的笔,他眉目间已然添了几分怒意。
“你再说一遍?”高宗皇帝吐着浊气,胸口处似是不太舒服,他粗粗地喘息了一阵,以至于说话的中气不是很足。
司徒衍的气息凛然,唇角被轻轻地扯动,凤眸里浮动着不羁的光泽,却是愈发坚定。
“儿臣说,想要求娶沈葭。既然六皇弟可以向父皇提出这个请求,儿臣为何不可以?”虽是开玩笑的口吻,但在他说来时,却显得分外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