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烟被说的面红耳赤,她何德何能竟有这般能耐,看来她今儿不给明先生赔大礼只怕没人能原谅她。
她心里也不想他走,以前的先生她也见过几个,不是上了年纪话都说不利索的,就是磕磕巴巴半斤八两,有些自己都弄不明白,把清庭也教的云里雾里,误人子弟也大抵是如此了。
“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去和先生赔礼,他怎么罚我都认。”
阮青烟走到门口被太阳光刺得眼睛疼,闭上眼等了一会儿才好受些,脑袋里还一阵一阵地疼,整个人都没精神。
她不过瞥了一眼就看到坐在海棠树下的人,照旧一袭白衣,海棠花瓣俏皮的落在他肩头,衬得那张带着冷意的俊脸柔和了几分。
许是感觉到她的视线,那人看过来,两人的视线相撞,她心虚地低下头慢慢挪过去,未曾看到他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光。
看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慢慢挪过来,手指头勾在一起绕来绕去,与往日的肆意阳光相比像是变了个人,他忍不住想是不是有些过了。
“明先生,我错了,昨儿不该贪杯喝酒误了今儿的事,您要罚就罚吧,打手心也行,只是别生气了,我弟弟挺喜欢您的,您要是不给他当先生了,我去哪儿找个明先生陪给他?”
软软糯糯的声音,虽然委屈却很好听,她那反问的语气语调微微上扬,勾得人心酥痒,藏在里面的质问还真当他听不出来?
一片海棠花瓣从眼前缓缓飘落,阮青烟被吸引去了注意力,又见这人半天不理一句,小心翼翼地偷看他,正巧迎上那双深邃的眸子,尴尬地笑了笑。
许久之后,他那一贯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真的知道错了?”
“真的。”
“往后若是再有客人来找你,先紧着学业还是客人?”
阮青烟在心里暗骂这人难不成是属狗的?连她这点小心思都看得通透,赶紧说道:“紧着学业,往后我会让朋友在闲暇时来。”
“如若再犯,我可不会像今儿这般好说话了。今儿你不必去书房,去干活吧。”他说着看向不远处的管家:“若是管家无事不妨陪着去吧,学生有逆骨只怕有糊弄的心思。”
阮青烟本就苍白的脸闻言一僵,这人这个时候都不忘捅她一刀子。
好在今儿不用见他,心上多少舒坦了些,听话地跟着管家走了,只是不知道为何,她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那身材颀长的人站起身,秋千随着他的动作微微的晃了晃,清风拂过,撩动他垂落的发,竟有种跃出尘世之感。
管家待走远了才和阮青烟说:“小姐也别怪明先生,他是个正派人,心里装着学问,对您管得紧些也是为您好。往后少不得要随着魏夫人出去见人,多知晓些诗词歌赋也是锦上添花。奴才说句越规矩的话,自打明先生来了,小姐变了很多,连脾气都温和了不少,老爷回来看到您肯定高兴。”
阮青烟在心里笑,换了一个灵魂能不好吗?这位明先生可真是有手段,轻而易举就将府里的人给收买了,让人不加防备,若是管家知道他那些背地里的轻薄之举还能当他是好人吗?
罢罢罢,现在她是理亏的,还是认真干活的好。
这一天除了中午稍加歇息,一直到太阳落山,她整个人都快要被折磨散架了,管家竟然真的敬职敬责地盯着她,不时在耳边念两句,她就是有心偷懒也受不住。
原以为明先生已经回去了,不想他还在,与她的狼狈相比,这人如谪仙站在一边。
“管家先去忙,我给布置作业。”
管家应了声赶紧走了。
天色将暗,妙春回去张罗晚饭了,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人。
“心里怕是偷着骂我吧?昨儿喝酒,可有头疼?这会儿好些了吗?”
阮青烟有点不适应他的关心,分明罚她的是他,这会儿又开始装好人了吗?
“雪上加霜,多亏先生了。”
她赌气的样子还挺有趣:“往后不可随意饮酒,明儿早上不必过来,直接去书房。看你这脸……”
阮青烟愕然地看他伸手抹去自己脸上沾上的尘土,心慌却又隐隐生出一种别样的情愫来,脸上好似被烫了一下,早已红霞满布。
“累了一天,回去歇着吧。”
阮青烟看着他就这般坦然的离开,好像那不过是随手之举,可她却为此乱了心。
作者有话要说: 阮青烟后来才知道这个大柿子一本正经实则揩油,怒骂这个贱人。
接下来要写魏夫人过寿的事了,没必要藏太久,人啊,总是要有危机感的。
有些事情后面再交代。
第十四章
不过晃眼之间已经嗅到了初夏的味道,春日备的衣衫穿在身上有些闷热,阮青烟换了更轻薄艳丽的夏衣,娇美的面容毫不逊色于外面的繁花盛景。
这种天气雨水也多起来,分明艳阳的天说阴就阴了,淅淅沥沥的雨能下一两天,缠缠绵绵让人心生厌烦。
地翻过后已经播下种子,有些已经破土出了嫩苗,虽说不用再盯着,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那种欣喜欢快的劲儿让她每天不过去都不自在。
这阵子她乖了很多,既然斗不过明先生,那就好好做个撞钟的和尚,不再生事。
阮青烟照旧起的很早,外面的雨水下了一夜还未停,心不在焉地吃过早饭,独自撑伞去了菜地,站在那里看着朦胧烟雨中被雨水冲刷的更显绿意盎然,她忍不住蹲下来伸手去碰了碰,凉丝丝的,叶瓣动了动,水珠顺着叶尖滴进地里,她跟着溢出一声轻笑。
“在这里做什么?”
她猛地回头看去,来人未打伞,他的发被打湿,连身上的衣裳都湿了一大块,虽然不愿意,还是站起来将伞撑到他头上,奈何他个子太高,她不得不费力地踮起脚尖。
本就俏丽的容颜,两只眼睛想看又不想看地盯着他,抿着的唇泄露了情绪,明先生伸手接过伞,手指碰到那绵软柔弱的小手,连身上的冷意都少了几分。
“闲来无事过来看看,先生怎么也不打伞,若是着凉生病了,如何是好?先到前面亭子里吧,我让下人再送伞过来,先生衣服湿了,可要身干衣裳替换?”
阮青烟作势要走,只是身边的人铁打般地站在那里,她不解的看过去,却正好撞入那灰暗深邃的眸子里。
那双眼睛里十分复杂,有隐忍,不甘与无奈,更有一种莫名的情愫想要冲破束缚,到最后被强行压入深渊。
明先生身高腿长,阮青烟小跑着才能追上他,好端端的不知道为何又生气了。
她私下里和明先生接触的多,慢慢也摸清楚了他的脾气。
路上湿滑,一时不察走的太急,整个人滑了下,朝着地上摔去,原本以为非要闹个狼狈像,却不想身边人手快将她给捞起。
混杂着雨水的松木香木有些难闻,可她却觉得浑身血液往上涌,哪怕在前世生活二十年都不曾尝过的滋味,此时正要闯出来。
他揽在她腰间的手再未放开,哪怕使力气挣都不得,头上却飘来他不咸不淡地话:“连路都走不稳当,我护你一程。”
护你一程?为何她的心像是被撞了一下,宛如那深山老庙中那口百年老钟所发出的声音,浑厚又震人发聩。
阮青烟明知道他说的不过是一句寻常话,可她却从其中生出了别样期待,又羞又臊不敢再抬头看。
现代人爱情自由,女孩子喜欢一个人可以大胆的说出来,只是她不是一个有勇气的人。
到了亭子,她要去叫人送伞来,还未走两步,被他拽住手腕,只听他认真又郑重地说:“过几日魏相府上别人说了什么回来记得告诉我,那些字若有不足,我便回去再练。”
原来是为了这个,她应下来便进了雨帘中,不知身后人脸上浮现出来的笑容。
之后的几天明先生倒也没在为难她,好像他不过是个普通的教书先生,而她只是清庭的陪读。
魏夫人生辰的前一天阮青烟去了,她这阵子一直在府里忙着读书做农活,实在抽不出空来拜见两位长辈,这个时候才来心里自责不已。
魏夫人瞧见她就高兴,慈爱地让她到自己身边来:“瞧着怎么瘦了?受委屈了?”
阮青烟点头道:“可不是,成天读书练字背诗词,早上天不亮就得起来去菜地里干活,原本以为吃两碗饭能长点肉,不想反倒瘦了。不过身子倒是壮实了些,前些日子淋了雨也没什么,说来也不是太亏。”
魏夫人当即明白,准是那位明先生的意思,点头笑道:“是好事,可也别忘了母亲,我一人在府中也没人过来陪我说说话,怪闷的。前阵子段夫人来看我,说你与郭家的小姐生了口角,我的好孩子委屈你了。”
阮青烟有些羞,她很少有被人这般疼宠地时候,在现世更不敢想,用力地回抱住这份温暖,摇头笑:“不委屈,有人帮我,是她理亏。再说丢人的是她,听说外面的人都指着她说呢。”
魏相与儿子魏温从外面进来,本来正说着什么,见那两人抱在一起说悄悄话,忍不住笑着说:“什么好事还不给我们听?温儿,快来见见妹妹,你常年在书院读书,很少回家,那天本该你也在,又觉得让你从远处赶回来不合适,所以便在信中告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