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慕容家玩完,你的亲儿子也将一无所有。”
“是百年世家的庶子名声好,还是青衣寒门的名声好,娘您是个聪明人,应当有自己的判断才是。”
不得不说,慕容斐还有点小聪明,字字句句都切中了慕容夫人的软肋。
“夫人,慕容家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慕容复从被揭穿的震惊与恼怒中回过神来,帮腔道:“有一个被流放的父亲,对烨儿来说绝非好事,你便是为了烨儿的前程着想,也当去找威王求情,而不是心中只有自己的痛快。”
“这个道理我自然懂,我当然不会彻底坏了慕容家的名声。”慕容夫人缓步行至慕容复身前,仰着脑袋,一字一句沉声道:“毕竟,未来慕容家还得让我的亲儿子来管理呢,我哪舍得就这么毁了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慕容复心中“咯噔”一下,面上血色“唰”地褪去。
“如你所想。”慕容夫人望着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君,眸中是不加掩饰的算计:“有牧家在背后给我撑腰,慕容家的那群老家伙应当知道该怎么做。”
“可笑!”慕容复抬手欲打人,又怕叫侍卫按住拂了最后的脸面,当即一甩袖,冷声道:“牧家要是愿意帮扶你,早就帮扶你了,你至于忍气吞声这么多年?”
“我们世子爷说了,可以带正牌的慕容嫡公子在京都玩玩,就当是见见世面了。”威王府的侍卫及时出声,打破慕容复仅存的幻想。
看着同床共枕的夫君那张涨得通红的脸,慕容夫人含笑道:“烨儿写得一手好诗,你们被抓去审判的那些日子,我与威王聊过,威王表示,大忙帮不上,但烨儿要是能过牧小世子那一关,便让牧小世子带带他。”
她是个好脸面之人,否则不会忍辱负重多年却一声不吭,只是如今慕容家大厦将倾,为了儿子的未来,为了两个女儿的婚姻稳定,她只能同威王开这个口。
好在威王知晓她的难处,也念着旧情,是以许诺只要烨儿有那真才实学,便让烨儿跟着牧小世子办事。
威王此举,着实算是徇私了一把,毕竟南疆平定不久,牧小世子风头正劲,哪怕赋闲家中,只要他愿意亲手去带一个人,便是什么都不做,那人在京都这个圈中的地位也不一般。
更何况,现在京都都在传,牧小世子眼光是出了名的毒辣,纨绔之时所交挚友朱巍,当初考功名时无人看好,入仕后却一再升官,前途一片坦荡,与同期的状元郎谷三行并列三品文官,叫原本有意看热闹的众人跌破下巴。
“你……”慕容复一滞,嘴一张一合,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以前他一直以为,自家夫人是为了要大气的名声,所以才会对几位庶子颇为照顾,甚至于不惜耗费重金给三位庶子请宜阳城最好的先生。
若不是他与斐儿有意打压,三位庶子哪个本事不在他这位名义上的嫡子之上。
没想到,她是故意的,她可以培养他所有孩子,可以对他所有孩子好,但就是要毁了斐儿与芃芃,毁了抢走她一双儿女嫡出名分的孩子。
“你放心吧,慕容家没你,会更好。”慕容夫人执帕,温柔拭去男子额际冷汗,笑得有些渗人:“我知晓,你喜欢温柔小意的女子,在你回来之前,我一定会将你辛辛苦苦隐藏多年的美娇娘剁了!”
“范秀玉!”
“娘!”
两道呼声齐齐响起,慕容复张牙舞爪地抓住发妻的衣袖,目眦欲裂:“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汗毛,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啧啧,真是情深。”慕容夫人冷笑,丝毫不为所动:“既然你这么爱她,当初缘何要娶我做正妻,既娶我为正妻,又缘何要害我的孩子?”
“慕容复,说到底你就是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你在我这装的是一往情深,其实你对你那外室表妹的喜欢,根本及不上你对权势财富的追求。”
“我当初就不该娶你这毒妇!”此时此刻,慕容复悔得肠子都青了。
当初他就不该为范秀玉与威王妃之间的姐妹关系迷了眼,将这么个心狠手辣的毒妇娶进门,如今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二十多年来不曾得到过威王的帮助也就罢了,最后慕容家的名声还尽数折在了牧小世子手上。
“这件事你当然得后悔。”慕容夫人抬高下巴,只觉压心中二十多年的郁气尽数消散:“你错就错在踩错了踏板,拿我当垫脚石!”
“你慕容复野心挺大,只可惜,能力不行,看人的眼光更是一塌糊涂。”
“范秀玉,你这个贱人……”
“要骂你现在骂个够,等你没了舌头,想骂也就骂不出来了。”慕容夫人冷声言罢,捏着帕子的手摆了摆,冲不远处的官差温和道:“麻烦几位大人了。”
末了,她冲贴身大丫鬟使了个眼色,大丫鬟会意,连忙上前给几位押送人的官差一人塞了二两银子。
那几位官差也不推诿,把银子往袖中一揣,上前将慕容复父子压了下去。
“范秀玉!”
“范秀玉!”
“范秀玉,你想掌握慕容家,做梦吧!”
第977章 燕国二皇子死了
咒骂声传来,丫鬟以团扇为慕容夫人扇风,低声道:“夫人,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
“先去威王府同威王道别,然后快马赶回慕容家,烨儿一人可压不住慕容家那些老家伙。”慕容夫人沉声言罢,抬眼看了眼叫骂声传来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浅浅弧度。
曾经,她以为慕容复是她的良配,以为自己如好姐妹佟儿那般幸运,能够飞上一棵让自己安心栖息的高枝,后来战争打响,她才发现她们姐妹二人其实都是不幸的。
威王是个合格的将军,但不是个合格的夫君,他保护了国家与百姓,却没保住佟儿,甚至连所爱之人留下的唯一血脉都没保护好,没有教导好。
这件事,成为了梗在她心头的刺,无人能够理解她与佟儿长达二十年的姐妹感情,更无人知晓,佟儿的死讯传来后,她有半年的时间都在以泪洗面,险些将一双眼哭瞎。
所以,她这些年鲜少与威王往来,一来是因为好脸面,不愿叫威王知晓她的难处,更不愿叫慕容家借机攀上威王,二来是她放不下佟儿的死,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因此怨上威王。
但事实证明,佟儿比她要幸运很多,至少她离去后,有人挂念着她,有人为她永远空着半张床榻,再容不下第二个女人,而她与佟儿相反,明明还活在这个世间,身边人却在盼着她离去。
不过好在她这人多情也无情,虽然曾经爱慕慕容复,可到底没有陷太深,不仅做到了及时止损,还保住了自己的孩子,没让自己的孩子为那一对狗男女毁掉。
“夫人!”丫鬟双手将人扶上马车,随后紧跟着行了上去。
“驾!”车辙滚动,向着城内行去。
约莫两刻钟后,马车越过外城在威王府门前停下。
慕容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行下马车,仪态端庄地行入威王府。
恰在此时,牧锦风有事出门,见慕容夫人,当即出声招呼道:“范姨。”
他唤的范姨,而不是慕容夫人,亲近之意不言而喻。
闻言,慕容夫人先是一怔,继而受宠若惊道:“牧小世子折煞民妇了。”
听得妇人这么一说,牧锦风倒也没坚持,只是温和道:“这是我爹吩咐飞,他老人家说,您与我娘关系好,让我对您敬重些,别总摆谱子。”
他对自己的亲娘毫无印象,自然没有感情基础,更别说什么结拜姐妹。只是作为小辈,当有的尊敬他一定会给,尤其是在知晓当初慕容芃与他的姻缘是眼前这位范姨亲手毁的后,他心中便对对方多了几分亲近感。
“牧小世子为人甚是谦逊,哪有威王所说的摆谱子。”慕容夫人失笑,慈爱地看着身前高大英武却依旧带着满满少年气的男子,恍惚在他身上瞧见了挚友的影子。
很快,她收回目光,亦将不当有的思绪收回:“牧小世子这是要去哪呢?若有正事要忙就快些去吧,莫要因为我耽误了。”
“那我就先走了,范姨好生休息。”牧锦风颔首,大步行出威王府。
慕容夫人目光随男子移动,直到人上了马车,这才转身快步朝主院方向行去。
趁着现在时候尚早,她早些同威王辞别,早些赶路,不定能赶在明日天明之时抵达下一座城。
然,等到了主院方知,威王一个时辰前被急召入宫了,短时间内怕是无法回府。
见不到本尊,慕容夫人不好贸贸然离去失了礼数,当下只得在主院内等候,以免错过告别的时机,而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夜深,半圆的月亮躲在云后,只露出淡黄色的一块园角,散发着黯淡光芒,若非仔细找寻怕是无法瞧见。
与月光黯淡相呼应的,是万里无星的一片漆黑,整个天幕沉浸在一片沉沉死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