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王此言，究竟是已然不念两家交情，还是太急着抱孙子了？
“没什么要事您叫儿子来作甚？”牧锦风拍了拍衣裳上的褶皱，随意行到父亲身边坐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烦人！”
“自然是家里来客人了。”知儿子有意落慕容斐兄妹的脸面，牧石松只当什么都没看出来，自顾自介绍道：“锦风，他们是慕容家的二小子和三姑娘，你几年前见过的。”
闻言，牧锦风这才斜眼朝二人看去。
他视线在慕容斐面上一转，很快停留在慕容芃的面上。
就在慕容芃心生狂喜之际，男子慵懒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不耐：“前些日子在席家见过，听说二位是奔着席老爷子的寿辰去的，席老爷子寿辰未过，二位怎来我威王府了？”
“这……”慕容斐不料牧小世子会提及此事，毕竟他们三人已在江城打过照面，牧小世子对他们兄妹二人的来意理当心知肚明才是。
搜肠刮肚半响，他别有深意道：“我与表弟席远因为三年前的某件事不对付，只是在席府，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心中未免有些膈应，小妹是个急性子，不喜欢这些个弯弯绕绕，就从席府跑出来了，我这个做兄长的担心她的安危，只好跟着出来。”
他话里有话，先是提醒了威王三年前杨晴“红杏出墙”席远一事，又不着痕迹地表露出自己与妹妹不屑与席家人为伍的清高姿态。
牧石松是武将，但不是个无脑莽夫，浸淫官场二十余载，哪里会看不出一个小崽子的花花肠子。
他心中腾升起一股子厌恶，语重心长道：“斐儿啊，芃芃是你的妹妹，你要教导她，而不是由着她任性。”
“本王若是没记错，芃芃今年二十了吧？都二十还未婚配，你们也太宠着她了，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你们可不能由着她的心意胡来。”
听得威王把话题转移到妹妹的姻缘上，慕容斐不免有些拿捏不准威王的态度。
很快，他收敛思绪，做出为难模样：“芃芃她是不听我这个做兄长的话了，不过威王您的话，她还是听的，要不这样，您做主，给芃芃许一门姻缘？”
“儿女姻缘，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王做主怕是使不得。”牧石松摆手拒绝，语重心长道：“席老爷子再怎么说也是你们的舅爷，不管你与席远再不对付，当有的礼节也不能少了。”
“威王！”慕容斐低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威王话里的意思，怎么像是在数落他？
“行了，话就说到这了，你们今日出了我这的门，快马赶路，不定还能赶上席老爷子的七十大寿。”牧石松言罢，摆摆手，逐客意味不言而喻。
“威王，我……”慕容斐“蹭”地站起，急切道：“您忘了斐儿三年前给您的书信吗？”
“你不提书信本王差点忘了。”牧石松将端起的茶盏放下，看向男子的目光添了几许威严凌厉：“凡事多看，多问，少揣度，去了江南，记得同你席远表弟致歉，莫要因为胡乱猜测坏了兄弟感情。”
“威……威王……”慕容斐呐呐唤道，面上是难掩的尴尬：“斐儿愚钝，还请威王明示。”
“当年阿晴去江城，是经过本王点头同意的，便是后来与席家接触，帮助席家，亦得了本王应允。”牧石松言罢，端起茶盏润了润嗓子：“本王知晓你当年来信是出于好心，只是当时出于种种考虑不能将情况与你明说，没想到你竟因此与席远交恶数年。”
“斐儿啊，你今年已经二十有六了，怎么连自己的判断都没有呢？席远是你表弟，他是什么为人，你应当清楚才是。”
“威王！”慕容斐低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杨晴去江城，是景国威王同意的？后来帮助席家，也征得威王应允？如此说来，这三年平静，根本不是威王为了保全牧家名声暂时息事宁人，而是根本就没有处置杨晴的打算？
慕容芃亦是一脸震惊，她扯了扯唇角，只觉有什么梗在喉头，锥心的难受。
“你们兄弟交恶，说来也怪本王，这样，你们先为席老爷子贺寿，回来时将席远一并带来，本王亲自同他解释。”牧石松面上端的是平静温和，语气亦是收敛了威严锐气，俨然一副和蔼可亲的长者姿态：“斐儿，你意下如何？”
“这……”慕容斐与妹妹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当如何接话。
“爹！”牧锦风出声，打破中堂内诡异的沉默。
他一手支着下颚，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您口中的来信是怎么一回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牧石松转头看向儿子，在兄妹二人惊恐的目光中徐徐道：“当年阿晴去一字山，说的是为你祈福，实则呀，是想你这个夫君了，想方设法让你能快点回来呢。”
“哪知她去了江城，叫慕容家二小子撞见，生了不当有的误会。”
提及旧事，虽然说得轻巧，牧石松心里却是不痛快的。
这些年阿晴的表现他看在眼里，不可谓不满意，若慕容斐兄妹是出于好心跟他提的此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谁曾想这对兄妹心怀鬼胎，意图取而代之。
当年他是猪油蒙了心了，才会为一个遗愿生了娶慕容家三姑娘为儿媳妇的心思。好在没能成事，否则莫说锦风遇到了阿晴会后悔，娶这么一个小家子气又任性妄为的女子入门，还不得将整个威王府翻了天了。
第920章 咄咄相逼
“哦？”牧锦风挑眉，意味深长道：“不当有的误会？”
说话间，他扭头看向慕容斐，表情似笑非笑：“这不当有的误会是什么误会，不知慕容二公子可能为小爷解惑？”
“事情已经过去了，都怪我糊涂，遇事未能明察。”慕容斐轻巧将事情带过，心中好不尴尬。
“这么轻易就过去了？”牧锦风身子稍稍后仰靠在椅背上，毫不客气地拆台道：“慕容二公子方才不是还在数落席公子的为人，不屑与之为伍吗？”
“牧小世子，你误会了，我大哥没有数落席表哥的意思。”慕容芃及时出言为兄长解围，说话间楚楚可怜地望了男子一眼。
牧锦风叫这一眼恶心得反胃，眉头拧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没有数落席公子的意思，那又是在席老爷子大寿将至之时离开江南，又是提醒我爹三年前之事，你们兄妹二人搞的什么名堂？”
“这……”慕容芃兄妹二人叫男子问住，表情好不尴尬。
沉默须臾，牧石松有些看不下去，这才出言打破沉默：“锦风，旧事罢，莫要再追问了。”
“爹，您不懂！”牧锦风按住父亲肩膀，表情颇为严肃：“昨儿个我听明月姐说，慕容二公子轻视阿晴的出身在前，出言羞辱她在后，我现在就想弄明白，慕容二公子轻视阿晴，是真瞧不上阿晴的出身，认为小爷我眼光不行，不会挑媳妇呢，还是着里面有什么不当有的误会。”
“这要是前者，儿子无话可说，毕竟慕容二公子声名远播，所娶正妻也是一等一的才女，儿子与之相比自然比不过，可要是后者，儿子不免好奇，究竟是什么误会，能让慕容二公子放下身段，不顾君子风度去非议一个女子的出身，言语轻薄下流。”
“斐儿？”牧石松看向男子，不怒而威：“锦风所言可是实情，你当真轻视阿晴出身，还言语羞辱明月？”
“威王，斐儿冤枉啊！”慕容斐大呼冤枉：“此事实乃误会，并非世子所言那般。”
“你的意思是，小爷说谎喽？”牧锦风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身子稍稍前倾，表情似笑非笑，让人捉摸不透：“还是你想说，明月姐骗了小爷？”
面对男子咄咄相逼，慕容斐急出一头冷汗，俊脸涨得通红。
无论是指认牧小世子说谎，还是指认时明月说谎，最后都将走入死胡同中，现下情景对他分外不利。
“本王知道了。”牧石松面色一沉，眸中失望难掩：“来呀，送客！”
“威王！”慕容斐急急上前，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此事……此事……此事……”
他一连说了三个“此事”，却怎么都蹦不出下一个字。
“送客！”牧石松拔高音量，王义上前，伸手将男子隔开：“慕容二公子，请。”
“威王，此事是我糊涂，不该仅凭一己揣度便与表弟交恶，更不该仅凭一己揣度便对世子妃心生轻视。”眼看事态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慕容斐权衡一番利弊后决意装糊涂，将自己扮作那直率的莽夫：“都怪斐儿为人鲁莽，只是斐儿会这般也是因为心中敬佩威王。”
“当年之事后，斐儿无数次想要求证，只是世子妃是您的儿媳，斐儿若是深挖，实乃对您的不敬。”
闻言，牧石松面色缓和几分，只是眸中失望不减。
“哦，你这么说小爷就明白了。”牧锦风点点头，继续为此事添一把柴：“慕容二公子你不是鲁莽，而是将我爹当傻子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