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让他感到失望的是,静怡在被禁足伊始,不仅没有丝毫悔意,甚至还因为阿晴发烧昏迷而得意狂喜。
也正是因为那日他在阳春宫墙外听得静怡肆意笑话阿晴,才决定将禁足的时间无限延长,直到静怡想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为止。
“陛下,不管静怡公主是真知道错了,还是只想着自由,至少她愿意开这个口,能给世子妃一个迟来的道歉不是。”常德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愈低:“这件事虽然过了四年,您也惩戒了静怡公主,可终究差了个大家都知道的结果。”
闻言,皇上长叹一口气,面上多了几许无奈:“你说的也是。”
静怡已经被禁足了四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管她是真心知错,还是为了自由,只有她主动去同阿晴道歉,这件事才能真正有个了断。
“那,陛下的意思是?”常德弓着身子,不确定道:“让静怡公主去?”
“她要去威王府道歉,便遣人送她去,除此之外,不许她踏出阳春宫半步。”皇上沉声言罢,抬眼看向常德:“长春宫内看守静怡的宫人,一人赏十个板子,再有下次,绝不姑息!”
“是!”常德应声,幻化退了下去。
他缓步来到静怡公主身前,恭敬道:“静怡公主起来吧,皇上已经准了。”
“父皇他……”静怡公主抬眼望向远处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父亲,眸中是难掩的神伤:“他就不肯见见我?”
“公主回去吧,只要公主将此事解决好了,皇上会愿意见您的。”常德好言劝道。
闻言,静怡公主这才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站起,目光却是长久停留在那冷漠疏离的背影上。
转身之际,她再难抑制心中难过,泪水顺着眼角大颗大颗滚落。
想当初,父皇那般疼爱她,只要是她想要的都可以拥有,如今她长久跪在御花园里,却是连一个关切的眼神都无法换来,为何他们父女关系会变成如今模样?
常德将静怡公主的反应看在眼里,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他知静怡公主心中失落,只是,皇上对静怡公主的宠爱,从来都是有节制的,虽然会纵容静怡公主的小性子,但那也是在不犯错的前提下。
静怡公主可以恃宠而骄,可以目中无人,但若是仗势欺人,那么,离失宠也就不远了。更何况,静怡公主一而再地将人命视若草芥,这无疑踩在了皇上的底线上。
第897章 吃软饭
一辆马车自宫内驶出,如一阵疾风,扰动街边烟柳。
细长的柳枝急急扬起,又轻轻落下,如美人执袖而舞,好不婀娜曼妙。
“吁!”马车在威王府门前停下,牧锦风掀开帘子,缓步行下马车。
动作间,可以听得百姓压低的议论声:“你们说,牧小世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牧锦风目不斜视,缓步越过二人朝府内行去,而此时,站在威王府门外张望的二人依然没能停止议论。
“谁知道呢,这都一上午过去了,就没瞧见人回来。”
闻言,跟在后退的柏青弯了弯唇角,险些笑出声来。
“哎,你们瞧,那个人长得像不像牧小世子身边的小厮?”有人拿手指着柏青,压着声音道:“好像,叫柏青来着?”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像,不过他也太黑了点。”
只是瞬息,柏青敛起笑容,木着张脸行入威王府。
恰在此时,牧石松自府内行出,与牧锦风撞了个正着。
“爹!”牧锦风颔首,关切道:“您要出去?”
此言一出,周遭议论声瞬息消失。
无数道目光自四面八方投来,落在同一个人身上。
他们没听错吧,方才,这个男人唤威王“爹”?
看这人的样貌,确实与威王像极,难不成,威王在外有私生子?
只是瞬息,围观百姓脑补出了一场私生子回王府抢夺家产的戏码,更有甚者,已经将牧小世子未得封赏一事与“私生子”联系在一处。
莫非,私生子是有备而来,趁着牧小世子不在的四年处心积虑讨得皇上欢心,所以素来受宠的牧小世子才会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捞到。
“恩,有事出城一遭。”牧石松淡淡应了声,看向儿子的目光温和,面上带着极浅极淡的笑容。
“爹早点回来,莫要累坏了身子。”牧锦风关切言罢,只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生了变化。
好啊,私生子就是私生子,溜须拍马的能力一等一的强,也难怪能得威王笑脸相对。
在众人义愤填膺之际,威王已坐上马车离开,“私生子”也大摇大摆入了威王府。
二人方走,便有人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凑上前去,冲威王府的侍卫打听道:“方才进去那位是?”
“那位是我们世子爷啊。”侍卫不假思索道。
闻言,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私生子,不仅得了威王认同,甚至还买通了府内下人。
虽然他们以前很是讨厌牧小世子,可只要一想到这四年来牧小世子在外征战,保家卫国,最后却落了个如此下场,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同情。
“这位是牧小世子的兄长,还是牧小世子的弟弟?”先前问话之人再度开口问道。
闻言,侍卫以看白痴的目光看了来人一眼:“威王府只有一位世子爷。”
“你……你的意思是,他是牧小世子?”众人大惊,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牧小世子,方才走进去的那个男人竟然是牧小世子,这么说来,那个黑乎乎的长得很像柏青的小厮其实就是柏青本人?
“自然!”侍卫沉声应道。
众人面面相觑,半响才消化了牧小世子容貌发生变化的事实,顺道将冒头的“私生子”猜想按了回去。
牧锦风不知因为自己的容貌变化闹了个大乌龙,他缓步行回风波院,就见堂姐坐于围墙之上,显然在此等他已久。
见到来人,牧铃君手在墙上轻轻一撑,纵身一跃落在堂弟身前。
“你在这等我呢?”牧锦风率先打开话匣,说话间面上带着浅浅笑意,显然心情颇佳。
“关于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我想同你谈谈。”牧铃君单刀切入正题,不待堂弟应声便自顾自道:“皇上没有册封你,是不是因为我?”
闻言,牧锦风沉默几息,随后据实答道:“我若是入朝为官,必定有老迂腐拿你是女子说事。”
得了肯定回答,牧铃君眸色暗了下来:“我便猜到是这样。”
这四年南征北战,她与堂弟皆立大功,若当真论功行赏,牧家势力必定进一步扩大,甚至可以说,牧家手中兵权轻易便可撼动江山社稷。
皇上有容人之量,能够放任牧家壮大,百官却要为江山社稷考虑。
少倾,牧铃君整顿好心情,由衷道:“锦风,其实你不必如此,你我姐弟二人,你比我更有为将的天赋。”
不管是用兵还是对敌情的分析,堂弟都要远胜于她,他们之间,他才是应当入朝为官的那一个。
“不是我比你有天赋,而是我气运比你好。”牧锦风上前几步,缓缓将二人距离拉近:“你去了北疆,偏偏主战场在南疆,偏偏北疆有容王,还有怀王跟着你一同前往。”
“元帅是容王,你缺乏指挥权,怀王在百姓与将士间颇具威望,他说的话无人不信,是以,哪怕怀王没有实权,他亦是军师。”
“文武两条路皆有人堵着,你便是能发挥出自己的真才实干,身上的光芒也会因为身边人更为明亮的光晕而显黯淡。”
言罢,牧锦风转头看向天空,指着那轮挂在半空中并不显眼的月道:“就像这月亮,那么圆,若是在夜晚,人人都会为它的美吸引,偏偏现在是白日,抬起头,第一眼只能瞧见太阳。”
“在南疆,虽然有李金良和孙冲等老将军发光发热,奈何皇上有交代在前,加之燕周两国在一众将士中对我的了解最浅,最是摸不透我的想法,天时地利人和,兵马指挥权落在我手中,所有目光自然也就落在我身上。”
“话虽是这样说,可你将机会让给我,你怎么办?”牧铃君蹙眉,有些急切道:“且不说叔叔一直盼着你能成才,便是阿晴,你只有入朝为官,才能给阿晴更好的身份不是?”
“这个世道对女子不公,你失去这次机会,你就没有机会了,而我不同,这条路走不通,我可以走下一条。”牧锦风言罢,展臂一把勾住堂姐,嬉皮笑脸地将人朝院内拖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爷是个贪好享乐的,以前只能仗着爹的功绩欺负人,总是为人诟病,现在好了,堂姐成了景朝唯一的女将军,小爷日后欺负起别人更有底气了。”
听得堂弟这般言论,牧铃君哭笑不得:“锦风,我同你说正经的呢?”
“小爷便是在同你说正经的。”牧锦风神色一敛,一本正经道:“声名权势你和爹可以给我,银子阿晴能赚,至于小爷我,负责吃软饭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