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与牧锦风最亲近的人,各自以自己的方式释放心中胆怯。
而此时,当事人正骑在高头大马上,带着一颗决心朝南行去。
“世子!”李元帅扭头冲十丈远处的男人唤道。
闻声,牧锦风拍马上前,沉声道:“这里是军中,元帅唤我锦风或者牧副将便是。”
李元帅有些许讶然,原本他以为军中来了个混不吝的刺头,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适应了新的身份。
他上下将男子打量几眼,忽的伸手,重重拍在他肩上。
牧锦风岿然不动,肩膀暗暗用力,与对方相抗衡。
李元帅手背青筋根根暴起,却无法撼动对方半分。
少倾,他笑着将手收回,眸中是难掩的满意:“牧副将看着并不强壮,没想到肩膀如此结实。”
“元帅过奖。”牧锦风颔首,态度颇为恭敬。
见状,李元帅又是一怔,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么一瞧,世子与威王可真像。”
末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唤错了,当下不动声色地纠正:“牧副将可知,当年威王在军中,便是你这般一板一眼,原本我还道你与威王太过不同,没想到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原本他以为,他们父子二人一个喜欢立规矩,一个喜欢破坏规矩,没想到骨子里却是相同的。
这么看来,牧小世子当真如皇上所言,不学无术都是装的。
想到男子在除夕宴上的身手,李元帅眸中笑意愈浓:“当年我便是威王一手带出来的,你头一次上战场,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
“谢元帅!”牧锦风拱手,打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看着一板一眼太过正经的牧小世子,李元帅与孙副元帅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瞧见几分诧然。
这……这变化也太大了点。
“孙冲,你怎么看?”李元帅出言问道。
“刚进军队,态度很重要,这小子聪明,没有在一开始太过招摇要特权,但不代表他就是个服管的,不定留着后手呢。”孙冲说着,捋了把山羊胡子,幽幽道:“这些个将军里,好些人的儿子被他揍过,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不留下小辫子,避免被打击报复。”
“我要没记错的话,你家闺女当年差点嫁给这小子,后来叫这小子退婚了,你该不会打击报复吧?”李元帅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
闻言,孙冲老脸拉了下来:“你可别提这事了,提了我心肝疼。”
能与威王做亲家,那是多少武将的梦啊,是以当年明知牧小世子是个流连花丛的纨绔子弟,牧小世子到了适婚年龄,他仍旧忙不迭让媒婆去威王府说媒。
这媒婆去了一遭,威王就来找他了,把牧小世子的种种不好都同他说了个清楚,只道他要是能接受,就结为儿女亲家。
天上掉馅饼,他哪有不接的理,哪知亲事方定下,他家姑娘就坐不住了,跑去拦着牧小世子闹,还把对方贬得一文不值。
后来,牧小世子亲自来他府上退婚,话虽然说得难听,叫他女儿失了脸面,可到底保全了他女儿的名声,是以他对牧小世子,是存了几分好感的,便是后来牧小世子再做了许多混账事,他也讨厌不起来,总觉得事出有因。
如今真相揭晓,证明他的直觉没错,牧小世子并非传言那般不堪,这让他五脏六腑具痛,恨不能将已经远嫁的女儿拎回京都揍一顿。
都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这个当爹的都把月给她捞回来了,她竟然一把撒了出去,白白便宜了林方朔家的姑娘。
与他同样五脏具痛的,是同一队伍里的另一位将军。
牧小世子与孙冲家的女儿亲事黄了以后,没几个月,陈将军屁颠屁颠地让人上门提亲捡漏,没想到亲事才口头订下,陈将军家的女儿也不干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说,还当着牧小世子的面表明自己瞧不上他,最后的结果自然与前者相同,也被牧小世子主动退了亲事。
为此,陈将军家的儿子还带人去揍了牧小世子一顿,结果反被打得鼻青脸肿。
牧锦风行于后方,视线扫过那一道道熟悉的背影,眼皮狠狠跳了两下。
他绝对被他爹坑了,南行军队里,几乎把与他有过节的武将尽数囊括其中,一个女儿被他退亲的,三个被他揍过儿子,还有一个既被退亲又被揍了儿子的。
看来这条南征之路注定不会无聊。
第769章 纵火
入夜,军队在城外安营扎寨,几位将军聚集一处,规划着接下来的行进路程。
从京都到南疆,照现在这个速度赶路,至少耗费一个月的时间,而皇上虽然各城门戒严,同时射杀传信信鸽,但并不能拖延太久的时间,只要消息一传入燕国,战争便会打响。
也就是说,燕国如果以南方为突破口,从得到消息,再到将早已安排好的军队调遣至南方,最快半个月便会发起进攻。
这中间横隔了半个月的时间差,是他们所需要想办法跨越的。
为了赶时间,他们的军队应当分批赶路,元帅率领骑兵先行出发,副元帅带着剩余兵将紧随其后。
众将军一通分析罢,孙冲抬头,冲一直没有出声的牧小世子道:“牧副将怎么看?”
闻言,牧锦风抬头看了眼天空,没头没脑地来了句:“这个时节,北方应当刮的北风吧?”
“牧副将此言何意?”有人出声追问道。
“北方现在正是天寒,刮北风,燕国北方无雾,天干,很适合纵火。”牧锦风言罢,转头冲孙冲道:“孙副元帅,天气这般好,一定会有人纵火。”
“我们一旦率先发起攻击,无异于告诉燕国,我们已经知晓了一切,那么他们抵达南方的时间将会缩短。”
“有怀王在,北疆那边不会不宣而战。”孙冲知晓他所言极是,但有怀王那般君子守礼的人在,怕是做不出不宣而战的举动。
“我口中的纵火之人,正是怀王。”牧锦风沉声道。
邱秉文守礼,那是明面上守礼,作为一个有野心的人,怎可能玩不转阴私手腕,更何况如今是对方先玩阴的,他更不会客气。
不得不说,牧锦风是了解邱秉文的。
深夜,北方呼啸,卷席着地面上的冰雪与沙砾。
三道黑影自夜空中掠过,很快消失无踪。
燕国边塞,守夜的士兵掩唇打了个哈欠,身子前后晃了几晃。
营帐内亮着烛火,将军正商讨着此时的局势。
“景国那边刺杀失败,人已经被暴尸城墙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等!”
“等?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与二皇子起了分歧,接下来如何做,还要先等他们商讨出结果来。”
“再等下去,我们这边可就失了先机了。”
“失了先机又如何,有天险屏障,还有我们提前做好的陷阱,他们攻来只能是自寻死路。”
“……”
转角处,一黑衣人将谈话听了个完全,悄无声息地隐入黑暗中。
“什么情况?”女子压低的声音响起,并未引起守卫注意。
“他们在路上做了陷阱。”偷听的黑衣人言罢,伸手指了指屯放粮草的地方,又指了指屯放兵器的地方,随后冲营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烧了粮草与兵器就行,别冲动行事。”牧铃君按住男子的肩膀,扭头冲身后沉默不语的暗卫道:“我去烧粮草,你去烧兵器库,容王,你去把马厩烧了。”
“铃君!”见女子意欲离去,邱燚眼疾手快地抓住女子手腕:“我去烧粮草,你去烧马厩。”
粮草房多有重兵把守,他岂能让她一个姑娘家承担最大的风险。
牧铃君视线下移,定格在男子握着她手腕的大掌上,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容王殿下!”
“抱歉!”邱燚缓缓将手松开。
牧铃君活动手腕,语气淡淡道:“容王,怀王安排此事时已经有了周全布局,临时更改只会提高风险。”
“我……”邱燚方欲提出异议,二人已消失在夜色中。
他不悦地正了正脸上黑巾,面色比夜色还黑。
想他堂堂王爷,手握兵权,北方边塞他说一不二,怎二皇兄这个没实权的一来,他这个名正言顺的将军就成了被指挥的那个,不仅如此,还被派来纵火,简直欺人太甚。
心中虽然不悦,可邱燚到底还是顾全大局,当下快速朝马厩方向移动。
很快,火光亮起,巡逻的将士发现异常。
“有刺客,快抓刺客!”
“走水了,先救火。”
两道声音齐齐响起,很快将睡梦中的将士惊醒,大批人马朝声源处涌去。
混乱之际,牧铃君并未急着离开,而是潜入一个不起眼的营帐内,将藏于怀中的毒药投入其中一个酒罐子里。
做完这一切,她退出营帐,左右观察一番后快速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