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世子爷来了。”王守小声提醒道。
闻言，牧石松抬头看向儿子，面上露出几分笑容：“锦风，过来坐。”
牧锦风依言上前，恭敬道：“您找儿子有事？”
“今日审讯结果传出，燕国那边很快会有动作，皇上认为，燕国会借道周国，你怎么看？”牧石松将宝剑轻轻置于桌上，主动征询儿子的意见。
“孩儿也在思考此事，燕国借道周国的可能性极大，一来两国谋划多年，从北方攻入不仅胜算低，更无太多利益可图，二来周国与我们景国结怨颇深，很可能为一雪前耻做出糊涂之举。”牧锦风认真分析道。
周国原本国力强盛，可在与景国一战后不仅沦为附属国，其年年进贡之物更是落入他们威王府中，在周国皇帝看来，无异于奇耻大辱。
“恩！”对于儿子所想，牧石松点头表示赞同：“那依你之见，谁适合为帅？”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牧锦风不假思索道。
闻言，牧石松登时失笑：“你小子怎也学会拍马屁了？为父倒是有这份心，只是无法适应南疆湿热，更何况皇上也不准备让我打头阵。”
“不不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牧锦风拿手指了指自己。
“你？”牧石松一诧，随后抚掌大笑起来：“好，有志气，不愧是我们牧家男儿。”
“王爷，我早就说了，世子爷肯定有这份心的。”王守在一旁附和道。
“既然你有这份心，那为父就直说了。”牧石松拍了拍凳子，示意儿子在身旁坐下，这才徐徐说出唤他前来的意图：“皇上有意封你为副将，让你随军出征。”
“副将？”听得“副将”二字，牧锦风眉头微微拧起：“是皇上让孩儿做副将，还是您有意让孩儿做副将？”
不是元帅，亦不是副元帅，甚至连将军都不是，他这职位未免也太低了点。
“咳！”牧石松低咳一声，沉声道：“皇上念你新婚燕尔，本不打算让你去，这副将之位，还是爹为你争取来的。”
“既然是皇上说的，那孩儿还是进宫同皇上表决心吧。”牧锦风言罢，作势就要站起。
兀地，他肩膀一重，强往上抬几寸，没等撑住便生生被按回原位。
“胡闹！”牧石松按着儿子，面上多了几分严肃：“你还未年满十八，年轻气盛，又无领兵打战的经验，让你从副将做起是为你好！”
“我无领兵打战的经验，只能做副将，当年爹您不也没有领兵打战的经验，您可是直接当的元帅。”若没有他爹这个先例，牧锦风对副将一职自然无异议，然，有他爹这个活生生的事例在前，足以证明领兵打仗的经验并非至关重要。
“当年景国若是有可用之才，哪轮得到你爹，如今景国那么多可用之才，哪轮得到你小子。”听得儿子言论，牧石松神色越发严肃：“元帅与副元帅皇上已有安排，分别是长于南方边塞的李将军和孙将军，你小子要愿意去，就跟着去练练，你小子要不愿意去，就别去了。”
“行行行，副将就副将！”牧锦风不雅地掏掏耳朵，显然对这个结果有几分异议。
在军中，元帅一人，副元帅一人，将军数人，副将十数人，他往这里面一站，可以说是半点话语权都无。
不过从副将做起也好，至少能将那些犹在非议他的人堵得哑口无言。
“既然你愿意，那就回去准备吧，最迟明天中午就要出发。”牧石松言罢，顿了顿，又道：“记得同阿晴说道此事，人姑娘嫁给你，那是受了委屈的。”
“孩儿知道。”牧锦风应声，起身行出主院。
人一走，牧石松松了口气，重新拿起置于桌上的宝剑，用绢布细细擦拭。
原本他还担心自家小子不乐意，闹到最后自己无法圆场，没想到这小子的决心倒比他预料中的坚定。
想到儿子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牧石松心情一派明朗。
“王爷，副将一职确实低了点，世子爷以前惹是生非，树敌不在少，李将军孙将军不会刁难他，不代表其他将军不会故意为难。”王守小声道，话里话外满是对世子的偏护。
“王守说得对。”王义言简意赅地附和道。
“他小子自己都愿意，你们两就别在我这吵了。”牧石松摆摆手，继续擦拭着心爱的宝剑。
闻言，王守与王义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瞧见几分无奈。
皇上虽一开始并不准备让世子爷前往，可听得王爷提议后，已经决定封世子爷为副元帅，谁知生生被王爷按了下来。
什么没有领兵经验，单凭世子爷能撬开那几个死士的嘴，就说明世子爷是有真本事的，从副将做起，不是埋没世子爷吗。
二人心中不平，却也只能在心中不平，他们王爷做的决定，没几人能够更改。
从主院到风波院的路程不算长，往日里只需走上一柱香的时间，可今日也不知怎的，竟是走了半刻钟还未抵达。
望着远处挂在月洞门上为夜色模糊的牌匾，牧锦风顿下脚步，眉头几不可见地皱起。
“爷！”柏青轻唤一声，压低声音道：“小的也觉得副将一职太低，您要是觉得不满意，可以入宫同皇上争取，毕竟这事是您审出来的，于情于理您都可以提点要求。”
“再说了，以您近期的表现，皇上便是封您为副元帅，也不会遭人非议，至多也不过拿资历说事。”
“副将便副将，小爷有真本事，还怕当不了元帅。”牧锦风潇洒言罢，倏而叹了口气：“柏青，你说，这样是不是委屈了阿晴？”
“是有点委屈。”柏青小声答道。
闻言，牧锦风不免生出几分心疼。他大步行入风波院，推开亮着烛光的书房，就见自家夫人坐于桌前，“啪——啪——啪”地敲着算盘，面上是难掩的喜气。
他步伐一顿，斜眼看向身侧小厮。
柏青摸了摸鼻子，声音压得更低：“爷应当感到高兴才是，这说明夫人虽然会有点委屈，但至少不会百无聊赖。”
“这个见钱眼开的女人！”牧锦风咬牙，埋在心底的那点儿心疼烟消云散。
她会委屈才怪了，他一走，她怕是连想他的时间都没有，就顾着埋头赚钱了。
第767章 收拾行囊
用过晚膳，威王府里里外外忙活起来。
相隔二里之外，宗府亦陷入一片忙碌。
牧家与宗家是世交，亦是某种心照不宣的绑定。
从宗凡父母一辈开始，你在前方护卫国家，我在后方护卫你，延续至今不曾生变。
是以，牧锦风做了副将，宗凡自然成了随军的军医。
与杨晴的理解与从容不同，素来强势的时明月在得知消息的一刻便红了眼眶。
此时院内丫鬟小厮忙碌着，准备着药箱与在湿热之地必备的草药，时明月则自己一人偷偷躲在房间里抹眼泪。
她一点也不希望宗凡去南疆以身犯险，他就是个小大夫，功夫又不好，有那么多御医随行，他跟去做什么。
再说了，他就是个大夫，打胜战他得不了多少名声，可要承担的危险与压力却一点也不比旁的人少。
然，这些自私的话她只能在心里说说，因为她清楚，自己劝不动他，且，她与他一般挂心着锦风的安危。
夜色深深，千家万户留着千盏灯，各有各的嘱托，各有各的愁绪。
这一夜，注定有人无眠。
次日清晨，牧锦风起了个大早，醒来才发现身边位置已经空了。
他翻身下榻，穿着薄薄的单衣，趿着鞋子朝门口行去。
“吱呀！”房门拉开一条缝，他拿眼朝外看去，就见自家夫人坐在院中，慢慢擦拭着昨夜才送来的盔甲。
她神情温和，与往日无异，此刻正与白芍低声说笑些什么，似乎她当真对他信任至极，认定了他会毫发无伤地回来。
牧锦风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又生出几分莫名的别扭。
私心里，他是希望她能放心的，可当瞧见她如此放松，他又开始盼着她能紧张些，能流露出几分不舍。
擦拭完盔甲，杨晴将铠甲交给白筠，起身行入偏房，着手亲自为夫君整理行囊。
她动作有些迟缓，毕竟叫人侍候惯了，偶尔自己做点事还真不顺手。
牧锦风走到门口，正欲行入，忽见妻子轻轻摸着他的衣物，眸中浮现一丝眷恋。
“夫人！”白芍轻唤一声，面露不忍之色：“您要是心里难受，您就哭出来吧。”
“没什么好难受的，这对他而言是好事。”杨晴柔柔一笑，软声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有了磨砺，他才会变得更好。”
“那夫人您呢？”白芍微微蹙眉，声音压低几分：“您与爷可才成婚不久。”
“我也会变得更好。”杨晴面上绽放出绚烂笑容，明媚阳光，让人忍不住随之勾起唇角：“我们在不同的地方各自努力，用不同的方式追随着彼此的脚步，多浪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