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顾宛央发现顾知祥的神色突然暗淡了下去，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般。
“曾经，你母亲也说过同样的话。”
“她说过同样的话？”
顾知祥点了点头，目光飘忽，似乎陷入了曾经的回忆里。
“臣和你母亲是在西北相遇，也是在西北成的婚。我们新婚不久的那一段日子里，也有过好时光，可那恬淡舒适的日子却在我们回京后戛然而止。”
“嗯？”
“臣把你祖母从乡下接到了京城，原本想着是让她颐养天年，哪知道她却看你母亲不顺眼，婆媳矛盾不断。”
“所以我猜最后你一定是事事顺着祖母，让我母亲受了很多委屈。”
“你母亲的确受了很多委屈，不过她心胸宽广，也未曾跟你祖母计较。”
“那你后来究竟做了什么，让她对你说了那样的话？”
闻言，顾知祥抬眸看她，欲言又止。
顾宛央冷笑，“就算你不说，本宫也能猜得出来。一定是你染指了我母亲的陪嫁丫鬟罗敏，她对你彻底失望才说了这样的话。”陆梵音来自现代世界，自然受不了自己夫君的背叛。
顾知祥支支吾吾，“你祖母当时寻死觅活非要把罗敏塞到臣房中，臣这么做也是不得已。”
“好一个不得已。”顾宛央斜睨了他一眼，“本宫现在突然很好奇祖母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她竟然能逼着父亲你不得已一个接一个地纳妾，而且还在我出生之前生下了长姐和二姐姐这两名庶女。毕竟嫡女未出生便有了庶出子女的话，说出去极为难听，对父亲你的仕途也会有很大的影响。”
一般古代女子都是以夫为天，母凭子贵，顾知祥的母亲反其道而行之，实在是让人不解。
“你祖母这个人很执拗，只要臣不依着她的话就会一哭二闹三上吊，臣实在是没有办法。”
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像顾知祥这样的人却被自己执拗的母亲给治住了也说得过去。那时候他还年轻，肯定没有像现在这样凉薄到了极点，更何况向他闹的那个人还是亲生母亲。
“后来呢？”顾宛央问道，“在我母亲对你彻底失望，对你说了那样的话以后，她难道就没有离开？”
“她的确一心想着离开，所以臣便让人没日没夜地看着她，想要等待她想明白。可实在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还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宛央一脸惊讶，“她既然离开了，为何后来又回到你身边？”按照顾宛央的想法，陆梵音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女子，怎么也不该回到顾知祥这样的渣男身边才是。
“她并没有主动回来，而是被当时的南疆大巫天羽送了回来，那时候她已经身怀六甲。”
“天羽？”顾宛央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他是不是跟你做了什么交易，所以你后来才对我母亲的事不管不顾？”
“是。”顾知祥道，“他以顾家满族的性命威胁，让臣在你母亲生产之后把你远远地送走，而且把你母亲所有的记忆都抹除。”
“臣当时已经找了你母亲很久，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怎么可能答应他的要求？可自从拒绝了他以后，顾府每日都会死一个人，死状极其惨烈。臣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
“所以后来三姨娘对你提到我母亲有可能死于中毒，你不仅没有追问，反而把她训斥了一顿，就是想要瞒住这件事，保住顾府满门？”
“是。”顾知祥喃喃道，“顾府满门那么多条性命，臣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
“既然你已经向天羽妥协，那为何后来祖母还是死于南疆毒蛊？”
顾知祥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当初臣对外宣称你祖母是因为受了刺激夜夜不能安睡，所以才逐渐心力交瘁才离世，你怎么会知道她死于南疆毒蛊？”
顾宛央冷冷道，“当初本宫刚回京城没多久三姨娘便提醒过我母亲可能是中毒而亡，所以本宫偷偷地开棺验尸寻找她真正的死因。在开棺的时候，本宫也顺便查看了祖母的尸骨，发现她也是中了南疆毒蛊。”
顾知祥看着她，目光幽深，“原来那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这么多的事情。”
“是啊，本宫早就已经心知肚明。只是那时候实力不足，恐怕节外生枝，所以从未过问。”顾宛央话锋一转，“后来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祖母终究死于南疆毒蛊？”
第533章 送你一程
“因为你。”
“因为我？”顾宛央皱了皱眉头，“本宫那时候不过还是小小的婴孩，怎么可能怪到我头上？”
顾知祥长叹了一声，那双幽深眼眸里的光亮彻底暗淡，“你母亲生你的时候，着实吃了大苦头。等到你终于被生下来之时，她已经奄奄一息。”
“她当时让三姨娘把你放在了她的怀里，轻轻地碰了碰你的脸颊，然后转过头看着我。”
“那时她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但眼眸里的祈求之意清清楚楚。我知道，她是在求我能够看在夫妻一场的情意护着你。”
“我立刻把你藏了起来，然后让人在城中找了刚出生的女婴，当做是你送了出去。我原本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可天羽却给你祖母下了毒蛊。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心肠把你送到了西南。”
“难怪当初会有我天生命硬，克死了祖母和亲生母亲的传言，恐怕你把祖母的死算在了我的头上。”
“我不否认这一点。”顾知祥道，“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总是会想若是我当初乖乖地把你送走而不是想着瞒天过海，你的祖母会不会还活在这个世上。这样一来，我对你的确心生怨气，所以在过去那十几年对你都是不管不顾。”
“当初本宫母亲出走以后归来已经是身怀六甲，你就没有怀疑过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么？”
“你母亲的人品，我自然是信得过的。”顾知祥道，“更何况你出生的时候恰好跟你母亲出走的时间对的上，不多不少十个月。”
“可这个世界上还有早产一说。也许我母亲生我之时早产，所以才让时间恰好对上。”
“你出生之时白白胖胖，哪里有一丝早产的痕迹。”顾宛央眉头紧锁，“皇后娘娘，你这是在质疑自己的血统和你母亲的人品？”
闻言，顾宛央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吐槽，她根本不用质疑血统，因为现代的DNA鉴定已经断定原主跟顾知祥没有血缘关系。至于陆梵音的人品，她也没有质疑，因为她相信当初一定发生了一些事情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本宫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顾宛央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今日听了你和我母亲太多的过往，本宫实在是头疼得紧，你还是先回府吧。”
“是。”
看着顾知祥那步子略微有些虚浮的背影，顾宛央知道他今日说的这些话虽然不见得悉数可信，但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
或许在他变得像现在这样凉薄之前，真的是爱过自己母亲，哪怕那爱太过于脆弱。
她相信当初顾知祥的确是有想过瞒天过海把自己留在顾府所以害死了顾老夫人，但并不相信他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血统。他那么多疑的人，肯定在心底问过无数次，只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无法问出口，而现在为了保住顾府的荣耀，他更是一定要把他和自己用一条血缘纽带紧紧地绑在一起。
顾宛央从天冥的口中和顾知祥的口中分别听到了两个版本，但有一件事情却没有太大的出入——陆梵音死于天羽之手。所以她可以更加放心地相信天冥所做的一切的确是为了复活陆梵音，以此洗刷他心中的愧疚。
只要赵飞度一统天下，到时候便可以复活陆梵音，从她的口中听到最为真切的一个版本。
从小到大，顾宛央就想过无数次母亲能够拥自己入怀，希望自己这个愿望不会等得太久。
秦子城浑浑噩噩地回到清心堂之后，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跟任何人说话，只是躺在床榻之上，回忆着过去的种种。
铺子里的药童见他如此，个个不明就里，急得团团转，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在这时候，赵崇突然走进来吩咐道，“清心堂暂停营业几日，待秦大夫恢复如常再开门。”
这些药童早就识得赵崇，估摸着这是顾宛央的意思立刻领了命。
赵崇推开了秦子城的房门，他被声响所惊醒，终于回过神来，双眸却并没有什么神采，“赵统领？”
“秦公子，皇上特意让我过来，想问问你这两日可想明白了没有？他嘱咐道，若是你还没想明白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想明白。”
秦子城问道，“皇上可告诉过你我究竟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地方？”
赵崇摇头，“皇上并没有提及。”
闻言，秦子城苦笑，“你连我究竟想不明白什么事情都不清楚，如何能够帮我？”
“那这就是我的事情了。”
话音刚落，赵崇就把秦子城拎了起来，径直往门外走去。
秦子城急了，“你要带我去哪里？”
“很快就到。”
顾知祥几乎一路都迈着虚浮的脚步，好不容易回到顾府，他便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