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打此路过的季大伯,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儿,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这些人真是铺张浪费,肉烤着吃?那肉不就越烤越小块,而且烤着吃,不就是浪费好肉吗?那有什么吃头,不就是一股子炭火味儿,又柴又淡,就跟啃一根甘蔗渣子似的。
要是作坊是他的,他可不吃这些东西!他每日就炖肉,今儿炖猪肉,明儿炖羊肉,怎么好吃怎么做,而且他才不会和别人分呢!自家的东西,凭啥要给别人吃啊?
季大伯狠狠地吸了一口气,闻着里面传出的肉香味,咬牙切齿地“呸”了一声,“什么人啊!真是狼心狗肺,我也没见她把好吃的带到大房去,亏得以前我对他们这么好,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养条狗实在呢!迟早要遭报应!”
季大伯一边骂,一边往山腰的茅草屋子走去。
茅草屋子里,顾大郎正在做饭。刚才魏澄来送了大米和菜,说今晚院子里有好些人过来,他们去怕是不大方便,因此特意备了大米和荤素菜,拿上来叫他们自个儿煮着吃。
季长歌既然打定主意要用一个人,那就肯定不会叫人觉得心里不舒坦了。因此哪怕季兰说不在一起吃饭,这次送上来的粮食里头,也是备下了季兰的份儿的。
顾大郎将猪肉洗干净,切成小片,将肥肉先下了锅,爆炒出猪油来,再是将瘦肉丢下去煮。
他的厨艺只能算是一般,毕竟以前都说“君子远庖厨”,阿爹在的时候他们要读书,自然是不会做饭的。后来阿爹去了,阿娘偶尔忙不过来的时候,顾彩瓷又是个惯来会躲懒的,他身为长子,自然也就学会了照顾弟妹。
不过自从季兰来了之后,他就很少下厨了。后来季兰出事了,他又开始偶尔做一顿饭。
顾二郎在淘米,季兰在旁边指点他,“要搓一搓的,洗三遍就成了。淘米的水可以留着,晚上用来洗脸不错。”
季大伯闻着肉香味踏进门来,一眼就看到季兰头上戴着个毛巾帽子,坐在椅子上差使顾二郎干活。
他大大咧咧地走过去,“煮饭呢?哎哟真香!那啥,顾二郎啊,米再放多一点儿,我待会儿能吃两碗饭!”
季兰也真是的,竟然是要吃白米饭,这里头一丁点儿的杂粮都没有,也不怕噎死了!
季大伯肉疼得紧,“我说你们小年轻就是不会过日子,哪儿能这么煮饭呢?米饭里头多放点红薯高粱,那才能顶饱!米饭吃多了,那就成娇生惯养的人,干活就不利落!季兰啊,你待会儿让你男人把剩下的白米装一装,我带回去给你奶和小元吃,可不能叫你们这样糟蹋了!”
顾二郎鼓着脸,可不愿意听季大伯的话。虽然说魏澄送来的粮食,可以够他们吃好几顿的,可他就不愿意便宜了季大伯。
这人害了大嫂,还害了小侄儿,不要脸!
季兰不慌不忙地开口:“你谁啊?我糟蹋粮食跟你有啥关系?我们这里可不是季家大房,由不得你做主!大郎二郎,赶紧将人给赶出去,我看着就肚子疼!”
她还在养身子呢!
顾大郎马上放下锅铲,“兰儿不想见到你,你走吧!”
真是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人,根本就不将自己的女儿当人看就算了,现在上门来,还一副主人的姿态。
“啥?”季大伯跳脚,“你们敢叫我走?季兰,你是谁的女儿?还真是嫁人了就能不认我了?”
☆、第167章父女之争
季兰心头冷笑,当初她躺在地上求他们的时候,可没一人记得她是季家的女儿。她好不容易才活过来了,自然不能再走回头路。
这份活计,是大郎和二郎的机会。她现在脑子可不像以前一样糊涂,将这一家子当做亲人,她该珍惜的,是那些真正在乎她的人!
季兰看也不看季大伯一眼,“别让我闹开了,到时候大家都知道你是怎么偷偷上山来,占你才小产的出嫁女的便宜的。你们小元这样好,你要吃什么,要多少银子,都只管问你的小元去!出嫁从夫,我现在是顾家人,没道理要叫我一个顾家的,拿自己的东西去补贴你们季家的人!这传出去了,遭人笑话得很!”
季兰可是和季长歌一样牙尖嘴利的人,季长歌懒得和这些人浪费时间精力,季兰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精力,他们要闹,她就能陪着他们闹!
季大伯大声骂道:“好你个吃里扒外的死丫头!嫁过去一分聘礼也没拿到就算了,现在你还敢翻脸不认人了?我偏要拿你的东西,你又能怎么样?你闹啊,你看看这山腰有谁听得到你的声音?你现在能耐了啊,巴结上了三房,你也学着三房那些废物一样,想要回过头来坑你老子是吧?”
季兰条件反射地颤了颤,顾大郎冷着一张脸走过来,“你出去!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他不擅长和人讲理,最能说会道的就是和顾彩瓷断绝关系那会儿了。
面对季大伯这样的刁蛮人,很显然口头警告这一套是不管用的。
“不客气?怎么个不客气法?你还要打你的老丈人不成?还说是读书人呢,我看你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这活计还是靠人家施舍的!识相的,你明儿就下山去,找季长歌说清楚,让小元来替你,不然我天天闹,看你们熬不熬得住!”
季大伯气势汹汹,顾大郎又是生气,又是无措。他还真不晓得该怎么应对这种人,这种蛮不讲理的人,难道真的要对他动手?
可这和礼法不合啊!
季兰可不管季大伯说什么,她招手来了一声小乌云,长成大狗子的小乌云龇牙低吠,一脸凶狠地看着季大伯。
“大郎二郎,将人给推出去!反正这里是半山腰,就算闹出什么来,也没人听得到!咱们三个人一条狗,还会怕了他不成?”季兰说道。
顾二郎听话得很,马上伸手推了季大伯一把。他一个年轻人,哪怕再不擅长干农活儿,可力气却是比季大伯大的。
季大伯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儿没有站稳。
季大伯吼道:“你竟然敢推我?你知不知道我是你的长辈,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是你嫂子的阿爹,你,你再动我一下,我打断你的狗腿!你别以为我不敢!”
“那你试试!你看看是我们先打断了你的腿,还是二郎被你打断腿。大郎,还愣着干啥?你忘了我们的孩子是怎么没了的?你是不是想要我再被这些人欺负一回?”季兰转向顾大郎,一脸的委屈。
顾大郎一咬牙,妻子被欺负了,他还顾着礼法忍气吞声,这算什么男人?
“滚出去!”顾大郎一个冲动,揪着季大伯的衣领,将人给丢了出去。
季大伯被丢到地上,未干透的黄泥将他一身的衣裳都给弄脏了。他马上站起来,举起手来就要揍顾大郎。然而顾二郎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顾二郎拿着一根长长的细竹子,一下子就抽在了季大伯举起来的手背上。
季大伯痛呼一声,更加气恼,“好啊,你们是真的惹到我了!还没有人敢在季家村,对我季老大动手!”
他冲过去要打人,顾二郎灵巧地将细竹子甩到他的脚上去,季大伯痛得摔倒在地上。
他“哎哟哎哟”地叫着,向季兰看过去,“兰儿!阿爹错了,阿爹当时也是慌了,才由着你阿奶好心办了坏事!可是阿爹手里没有银子啊,阿爹又不是三房那几个,你就算被送到医馆去,阿爹也不能救你啊!兰儿,阿爹最疼你了,你乖乖听阿爹的话,等以后阿爹有银子了,肯定都给你,一个铜板都不给小元了!”
要是季兰还是以前的季兰,她肯定会被感动,然后继续和大房的人狼狈为奸。可是经过了那一遭之后,她看透大房的人了。
因此她脸上并没有任何感情之色,双眼中也透着冷静,“阿爹,你要是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为难你。咱们各过各的不好么?你回去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下回你要是还来,小乌云不会和你客气的!”
小乌云在她脚边龇牙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来。
季大伯又狼狈,又生气,他估量了一下,自己还真不是这两个臭书生的对手。
不过,季兰这丫头可真是狠心啊,他都主动低头了,这死丫头竟然还能无动于!真是的,早知道养出这么个绝情的女儿,还不如在她出生的时候,就将她给掐死了了事了,也省得浪费粮食!
不,掐死太便宜她了!早该将她给卖到窑子里去,好歹能换几两银子呢!
季大伯脸色变白变去,越发显得阴狠。季兰心里再是清楚不过,这个人肯定不是在打什么好主意。
她拍了拍小乌云的脑袋,小乌云吠了一声,猛地冲了出去。
季大伯吓了一大跳,连忙往后躲去。
不过小乌云并没有再追过来的意思,季大伯远远的指着季兰说道:“好啊,既然你不识相,那我也不用和你客气了!从今天起,你就不是我的女儿,我倒要看看,没了大房,你要怎么办!我就当没生过你这样不孝的女儿,果然还是儿子好,早知道我就该卖了你!”
季兰眼里的冷漠又多了几分。
瞧瞧,这就是她的好阿爹!就没有一刻,是为她着想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