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子澜点了点桌上的糕点:“你买太多了,一个个吃。”
谭潇月只好继续啃自己的糖葫芦,顺带喂自己一口糕点。
马车忽然停下。
马夫朝着里头禀告:“殿下、娘娘,前头有辆马车堵着咱们了。”
谭潇月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一时没法说话。
祁子澜:“让人先过吧。”
马夫随后让了位置。
对面的马车擦着谭潇月和祁子澜的马车而来。
“老夫谢过二位,祝二位今后,万事昌顺。”
这声音苍老而熟悉。
谭潇月猛然转头,掀起了马车帘。
可刚才擦边而过的马车并没有停顿,而是直接走远。
谭潇月咽下了嘴里的东西,想要起身下车。她刚微起身,想了想又坐下,重新拿起刚才没吃完的糕点继续吃。
马夫重新驾起马车。
祁子澜看清刚才谭潇月的动作:“怎么了?”
谭潇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她听出了刚才那老人的声音,是前指挥使古崇的。古崇待在自己屋里好些年,如今这会儿专程出来,是为了什么事情?他祝自己和祁子澜万事昌顺,又是何等意思?
他,放弃作为锦衣卫的她了么?
谭潇月顿时没了胃口。
她将糖葫芦彻底吃干净后,把杆子放在了小桌子上。一直等到马车到仪亲王府,谭潇月都没有再开口。
王府里本就没多少人,朱管事接到两个主子,就止不住絮絮叨叨说点要招护卫的事。
祁子澜没有准,谭潇月不说话。
朱管事最后也没能成功让府上多收两名护卫,只好在那儿暗自叹气。
他叹气也没多少用。
到了傍晚,罗书兴亲自来了一趟,谭潇月发现了,又见着罗书兴没走正门,直接翻屋顶出去了。
这动作熟练的模样,谭潇月看着还以为是当年的自己。
到了晚上,谭潇月没睡着。
祁子澜也没睡。
两人躺在床上好一会儿,又不敢乱动,怕惊扰到牵着手的另一个人。
一直到夜很深,谭潇月发现祁子澜还是没睡着,这才开口:“王爷,我睡不着。”
祁子澜:“好巧,我也是。”
谭潇月:“那我们说说话?”
祁子澜:“嗯。”
谭潇月心里头挂着很多事,这样的那样的。现下占据最主要的,是白天古崇出门的事。
她有点焦虑,可以说是不安。
“京城这几天朝廷上应该不太平?”
祁子澜应了一声:“嗯。”
谭潇月意识到问题:“罗书兴刚才来说什么?”
祁子澜顿了顿:“明天,陪我去宫里一趟吧。”
谭潇月:“……”
很好,她更加失眠了。
……
第二天,天阴沉沉。
没有下雨,不过也没有什么太阳。
谭潇月起床后换了衣服,想了想还是没有佩刀。
宫门口检查的太多,绝不可能让她将刀带进去的。
祁子澜换上了较为轻便的衣服,带着她选择直接进宫,赶了一个大早。
昨天夜里几乎没怎么睡,现下的谭潇月却是一点不困。
她能听出自己心跳声比往常快了一点。
也就一点点。
“不知道是三哥没事惊到了五哥,还是我出来太快,又带着大哥的遗愿和父皇的愧疚。今天京城要戒严了。”祁子澜轻描淡写说着这话,似乎并没有觉得这句话中有多少惊心动魄的地方。
今天京城要戒严了。
她至今没得到消息。
谭潇月手抚上了自己的手环:“我没带刀。”
祁子澜看向谭潇月:“今日宫中不会缺刀。”
一句话让谭潇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马车到了宫门口,祁子澜出示牌子后才被放行。
谭潇月发现门口远超于往日的侍卫,明白祁子澜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罗书兴跟在三王爷身边,必然消息获得是最快的。三王爷盯死了五王爷,势必不会落下各种细节上的异动。
软轿入内,两人被逐渐带到皇宫深处,一直到了宫后苑。
宫后苑是皇宫最大的花园,里头假山堆积,小桥流水,还有一片湖可以划小舟。
领他们来的小公公很快就退下了。
两人遥遥一望,可以看见湖上小舟里,皇帝起了个大早,正坐在里头偷闲。
今日天不热,风正好。
沿湖有不少宫女太监和侍卫候着,小舟上一样有人守着。
即便有那么多人,这年纪渐长的皇帝消瘦到仿佛要登仙的模样,还是极为惹眼的。
谭潇月远远见人悠闲的样子,略有点茫然看向旁边的祁子澜:“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她总觉得,如此悠闲的皇帝是没有发现她和祁子澜,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会来的。
祁子澜朝她轻笑了一下,伸手将她被风吹乱的一小缕头发顺到她耳后:“你是仪亲王妃,我该是护着你的,当然不能让你在最危险的地方。”
谭潇月盯着祁子澜看。
祁子澜轻笑一声:“信我。”
谭潇月盯着他不放,一字一顿:“这笔账我们过了今日再算。”
祁子澜笑着点头。
同一时刻。
午门外逐渐有了动乱。
马蹄声碎,血腥味起。
宫后苑这一切有多安宁,外头那一切就有多乱。
老百姓谁也没有想到,京城原本绷紧的线,在今天这一刻直接给崩断了。外头路上到处都是马蹄声,没有一个老百姓敢在这会儿开门出去。
厮杀的重点并不在百姓门口的街道上,而是在玄武门口。
三王爷一身戎装,带着罗书兴等人围剿五王爷的人马。
五王爷先来,三王爷后来。
他们谁都知道,这场在门口的战事谁胜利,谁就将拥有带兵出现在这儿的“正当理由”。
将士们有人用刀,有人用剑,还有人用弓箭。
残忍的残臂断肢、浓重的血味,没有让在场的任何人升起一丝的同情。他们来不及同情死去的人,他们只顾着一个念头:活下去,想要活下去。
成王败寇。
罗书兴拔出了刚穿透一个人的长枪,远远望了一眼宫中。
这一刻宫里头该是如何的平静呢?
他很快回过神,单手取出了弓箭。
长枪暂且搁置。
拉弓,射箭!
他的弓箭是特制的,箭飞速速度远超过寻常箭矢。
正中,贯穿。
宫里头并没有如何的安静。
谭潇月静静等着,却在很快察觉到了不对。
他们在这儿不动,湖上的皇帝坐的小舟,也半点不想动弹的样子。
祁政也在等么?
她远远看了一眼皇帝周边的人,拉扯了一下祁子澜的袖子:“他被控制住了?”
祁子澜回了谭潇月话:“勉强算是。”
勉强算是,那是什么意思?
谭潇月眼内有些疑惑。
这时香风袭来,晋妃带着一批宫女太监,慢悠悠从一条路走出,走到了皇帝身边。
两人讲了两句,于是皇帝边上多了一条小舟,多了一个人坐在那儿。
随后没多久,皇后也来了。
然后变成了三艘小舟……
谭潇月越看越古怪,拉着祁子澜问:“我怎么觉得,这儿也是主战场?”
祁子澜点头:“你说得倒也不是错。”
他话刚落,很快有眼熟的锦衣卫到皇帝周边说话了。
很快,一队将士冲了进来,守在了皇帝周围。
晋妃和皇后显然并不是知情的,两人都有点失措。
“咔——”
谭潇月扭转头:“谁?”
枝条断裂的声音确实不轻,谭潇月这嗓音也不轻。
一身素衣的古崇从后头走出,看见谭潇月双手间隐隐透出的铁丝,话语里带着一点欣慰:“你确实是我带过资质最好的锦衣卫。”
谭潇月警惕看向古崇。
“别在这儿看了。到陛下身边去吧。”古崇迈开步子,绕过了谭潇月,“过了今日,来年你可又要升品级了。”
第57章
古崇朝着皇帝走去。
祁政看到了他, 没意外。
他看到了古崇身后的祁子澜和谭潇月, 微微睁大了双眼:“小七?”
皇后和晋妃也是惊诧不已。
祁子澜朝着在场几人行礼:“见过父皇、母后、晋妃。”
谭潇月同样行礼。
古崇走到了皇帝身边:“陛下,锦衣卫中逆贼均已伏诛。”
祁政应了声,可还看着祁子澜。
祁子澜安稳站在一侧:“父皇不用看我,今日不是我的主场,是三哥与五哥的。”
他清楚知道,他两位兄长正在皇宫外头互相残杀。
晋妃和皇后眼皮都在跳。她们互相对看一眼,眼内惊愕远超过祁政。
祁子澜这话是什么意思?
祁政没想通。
他沉默许久, 才缓缓开口:“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前言不搭后语,祁子澜意会,也无法直接作答:“父皇是什么意思?”
祁政重复了自己的话:“你何时开始参与这场纷争?”
如此直言来问, 实在不符合祁政的性子。可他实在想不明白,不知道自己在何处有所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