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知识面通常是有限的,是有局限的。
受过现代医疗教育的卢正清,懂得西方医学那套技术,却不会知道手术刀怎么制作,西药怎么提炼配制,所以他穿越之后,重新学习了中医,再结合曾经的西医知识,从众多太医中脱颖而出。
又譬如,卢正清知道大棚种植,可是他没有建大棚用的塑料薄膜,于是只能用透光性较好的纸涂上浆糊来代替塑料薄膜。
可是大棚内外有温差,导致内部容易凝聚水汽,纸被水汽打湿后,若是遇到起风的天气,非常容易破损,这个时候就需要替换新的纸。
正是因为时常需要替换纸张,成本太过昂贵,所以卢正清的大棚种植法没能得到推广普及,目前也只适用于小面积且较为珍贵的药材种植。
可是她不一样啊……
她有芯片。
芯片里有各种各样的知识,可以夸张的说,华轻雪想要做什么,就可以做出什么。
——如果她不曾摔到头的话。
华轻雪幽幽叹了口气,她真是魔怔了……
华轻雪调侃自己:也许这是每个穿越者的通病?因为自己的与众不同,于是总想要对这个世界做出些改变,仿佛要在这段历史上刻上华轻雪到此一游的印记。
算了吧……
别把自己想得那么伟大,芯片已经坏了,再用的话,当心真的变成脑残……
“阿嚏!”
她突然打了个喷嚏,才发觉浴桶里的水快要凉了。
华轻雪收起脑中杂乱的念头,飞快的冲洗一番,擦干身体滚到床上睡觉了。
……
——盛京城,威远侯府。
傅廷烨虽然与傅老夫人母亲情分感情淡薄,但母子就是母子,老侯爷已逝,傅老夫人年过六旬,若是他对她不闻不问,就太过不孝了。
回府的时候,大夫已经走了。
程婉妙端着一碗汤药,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喂老夫人喝。
傅廷烨迈入房中,问:“母亲感觉好些了吗?”
“好些了。”傅老夫人的声音低低的,像是有些虚弱,“唉,人老了,难免有个病啊痛啊……”
程婉妙说:“姨母一点儿也不显老,看着顶多五十岁。”
傅老夫人笑起来,“你这丫头,惯会哄我开心。”
“我哪敢哄您?婉妙说的都是真的,不信您问问表哥。”程婉妙笑着扭头去看傅廷烨,精致的小脸娇俏可人,“表哥,你说呢?”
这样亲昵的交谈,似乎不太适合傅廷烨……
傅廷烨在一旁坐下,没接腔,硬邦邦的问道:“大夫是如何说的,可需要请宫中御医再行诊治?”
傅老夫人叹道:“请再多大夫也无用,人老了,身体自然不如年轻人硬朗,这些年每到天气转寒,就免不了发作一回,幸好有婉妙陪着我,不嫌我这把老骨头……”
傅廷烨闻言沉默了会儿,道:“是儿子不孝,常年不在京中,未能关心照料母亲。”
“怎能怪你,你要镇守边境抵御外敌,我虽然只是个内在妇人,没什么见识,却也是晓得轻重的。”傅老夫人语气温和的说道,“你呀,若是真有心想要孝顺我,就快些娶妻生子,延续香火,也好叫我有生之年能抱上孙子……咳、咳咳!咳咳咳……”
程婉妙急忙放下手中汤药,不住轻拍老夫人后背,又抚着胸口为老夫人顺气,看起来像是平日里伺候惯了的。
傅廷烨并非铁石心肠的人,见傅老夫人如此,他的神情柔和下来,低声道:“让母亲挂念了,待出了丧期,儿子会尽快安排的。”
程婉妙听了,不由得心里一沉。傅廷烨这语气,分明是已经有了人选……
傅老夫人也不打算挑明,转而说道:“是啊,再过几个月就要出丧期了……婉妙这丫头陪我这么多年,也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程婉妙微微红了眼眶,“姨母,婉妙不嫁人,婉妙只想陪着姨母。”
傅老夫人笑,“丫头又说傻话了,姨母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陪着我做什么?”
程婉妙咬唇,“姨母会长命百岁的。”
傅老夫人笑了笑,目光落在傅廷烨身上,“你是她表哥,难得回京一次,这段时日别光操心自己的事,也帮婉妙丫头看看,有没有好姻缘。”
这种事让傅廷烨去做有些奇怪,他并不擅长牵线做媒,不过看老夫人病成这样,总不好让她在病中还要操劳程婉妙的亲事。
傅廷烨问:“不知母亲想要为表妹寻个什么样的人家。”
傅老夫人微眯起眼,和悦的说道:“门户高低倒是没什么打紧,只要对方有个一官半职便可,能做正经差事,不是那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最重要的是——要寻个近些的,这样她才能常回来看我,若是被欺负了,侯府也能为她撑腰。”
第一百零八章 顽劣的小皇帝
傅廷烨颔首点头,一一记下。
他觉得傅老夫人提的要求并不过分,都是人之常情。
有正经工作是事业心和前途,不寻花问柳是个人品行和名声,然后住得近些,这是为了方便照顾。
回头把这些要求告诉下属,让下属去搜罗合适人选,用不着他亲力亲为。
傅廷烨说:“等有了消息,儿子再来请示母亲。”
“好。”傅老夫人眯着眼笑,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情好了,精神似乎也好了许多。
老夫人抬手指了指桌上一碟点心,柔声说:“你急匆匆赶回来,只怕还未用饭吧?婉妙做了一些桃酥饼,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这道点心,有一次你做错事,被侯爷罚跪祠堂,赌气不肯吃饭,我夜里偷偷做了桃酥饼给你送去,你一个不落全吃了,第二天侯爷去看你,还瞧见你嘴上带的渣。”
提及往事,傅老夫人神色愈加柔和,面上带着浅浅笑意,像位慈眉善目的母亲。
程婉妙跟着也笑起来,“真看不出来,表哥还有这样率真可爱的时候……”
“别看他现在威风凛凛的,小时候就是个泥猴儿。”傅老夫人笑道,“又调皮又黏人,总缠着我做这做那,片刻不能离人。”
傅廷烨面上淡淡的,“儿子幼时顽劣,让母亲费心了。”
“看到我儿如今前程似锦,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就放心了。”傅老夫人说,“来,尝尝你表妹的手艺,看看与你儿时吃的味道是不是一样。”
程婉妙有些不好意思,“婉妙笨手笨脚,只怕这桃酥饼的味道与表哥记忆中不同,不过,若能有姨母做的一半相似也是好的。”
傅廷烨面上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只眼神无端让人觉得冷了几分。
“既然是表妹特意为母亲做的,怎么好叫表妹白费功夫,何况……儿子也不是那时的贪嘴孩童了,哪能贪吃母亲的糕点。”傅廷烨淡淡说着,神色不见半点动容,“母亲好好休息吧,儿子不打搅了。”
他从容起身,离开了屋子。
程婉妙瞧着傅廷烨冷冰冰的走掉了,有些无措,扭头看向傅老夫人。
“姨母……”
傅老夫人轻轻摇头,“不急,我们慢慢来罢……”
……
傅廷烨回到自己的住处,没多久,有仆人送来了四个菜并一个汤,还有那碟桃酥饼。
对方说是傅老夫人的吩咐,担心将军没用晚饭坏了肠胃。
傅廷烨打发那人下去,随意用了几口,却没甚胃口。
诚然,如傅老夫人所说的那样,儿时的他很黏母亲,傅老夫人也极为宠他。
他被抱到侯府时只有两岁,没有原生父母的记忆,因此,虽然从小知道自己是过继的孩子,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傅老夫人把他当眼珠子般疼爱,老侯爷对他寄予厚望,悉心教导,同亲父子一般。
谁也没想到,傅老夫人会突然有孕。
大夫说,以傅老夫人当时的年纪而言,生孩子的风险很大,可是傅老夫人执意为之。
傅老夫人慈爱的告诉他,很快他就会有一个弟弟或妹妹,以后他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尽到兄长的责任。
他也确实是那么想的,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
……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记不清了,一切像是突然之间变得不同。——原本疼爱自己的母亲变得冷漠,不允许自己靠近,甚至用怨毒的眼神看自己,就像在看一个毒瘤,充满了厌恶与唾弃。
父亲说:廷烨,不要恨你的母亲。
这世上有些东西,得到了,是你的幸运,得不到,你也不该怨恨。
他明白父亲的意思。
他不是母亲的亲生骨肉,即便母亲不疼爱他,也改变不了母亲将他抚养长大的事实,他应该心怀感恩,而不是因为自己处境的骤变而生出怨恨。
父亲希望他成为胸怀坦荡的好男儿,带他离开繁华的盛京,奔赴苦寒的边境,看尽天下民生疾苦,一点一点将他少年时期的郁结愁绪磨尽……
这么多年过来,傅廷烨已经看淡了,哪怕明知傅老夫人不喜他,他也可以平心静气的维持这段母子关系。
也仅仅是维持而已……
疏远了太多年,母子亲缘想要重回童年时的亲密无间,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