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跟头一摔,身上一疼,自然乖乖听话了。
只是他没想到,那两个汉子大刀舞过去,马儿非但没倒,只见那新郎牵起缰绳往上那么一拉,马儿登时扬起前蹄来,突地一踹。
那两个汉子抱着势在必得的心思,毫无防备,一下被铁蹄重重踏在胸口,大刀撒手不说,两人皆是瘫软在地,双眼发黑。
独眼男人仅剩的一只眼眯了又眯,身边的人赶紧上去将那两个汉子拉了回来。
“没想到,你一个教书匠,竟也会些功夫?”独眼男人冷冷到,“这是你要和我来硬的,可别怪我到时候下手没了轻重!”
重字一出口,周围的汉子皆提着刀冲了上去。
南阳当即袖口一展,从中甩出一把软剑来,凛凛然舞了两圈,刺走了好几个人,这种打架如市井流氓般毫无章法的山贼,根本无需七爷出手,她南阳一个收拾他们已经足够了。
正要上前跃去,擒贼先擒王,却听得那独眼男人猛地一声大叫,眼眶红得几欲流泪,冲着朝着自己冲过来的南阳,颤声喊道:“三妹!”
南阳一怔,剑势便缓了下来。
只见那独眼男人随即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不对,不对!三妹离开时比你年纪还小些,如今二十来年,怎么也不会如此年轻!”
随即又抬起了头,眼神眨也不眨的盯着南阳的面容仔仔细细的看:“若不是她,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的像……”
一席话一出,南阳心里只觉咯噔一下。
南阳的娘亲峦英在入宫前有个小名便唤作冯三妹。
只因峦英姓冯,在家排行老三,这小名不足外人道,都是家里人自己叫着听的。
“三妹?”南阳屏息,犹疑着问出了口,“冯三妹?”
独眼男人大震:“你认识她?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的女儿。”南阳不知为什么,只觉得眼前这个苍莽粗壮的独眼汉子,恐怕与自己血脉相连。
果不其然,那男人一听,热泪一下便涌了出来,扑身上前来紧紧抱住了南阳:“孩子,你是她的孩子,难怪如此的相似,难怪!”
“三妹竟有孩子,真好!真是太好了!”
“你……你是什么人?”南阳握着软剑的手有些发抖。
“我是你的亲舅舅!”独眼男人扶住南阳的肩头,“冯峦均,我是冯二哥!”
南阳手中的软剑终于脱落,摔在了地上。
……
大荡寨之所以取名叫大荡寨只是简单的因为寨子坐落在大荡山岭。
寨子很有一定的规模,十来个宽大的草屋,有关牲畜的棚户,开垦的田地,周围还用大树削尖了头立做了栅栏。
金小楼与高琅坐在小方桌两边,自顾自的喝茶。
独眼男人冯峦均仍旧一个劲的盯着南阳看,这舅舅乍见到外甥女,是怎么看怎么喜欢,拉着她问东问西好一阵子。
待得知峦英已去世十多年时,冯峦均的神色才又重新暗淡了下来。
峦英可是从小最亲他的妹妹,他捧在手心里宝贝一般的哄大的。
“我就叫她不要去,她偏不听,还以为进了宫便能成为人上人,过主子般的生活。”冯峦均长叹口气。
随即他又开口道:“也是,我早该想到的,三妹做了那样不可告人的事,连这么老远的冯家、连我都不放过,又怎么会放过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三妹呢!”
冯峦均摇头:“我早该想到,三妹她早不在世了……”
不可告人的事?金小楼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一下抬起了眼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鸳鸯戏水的小棉被
蜀州因独特的湿气环境,又起伏不停的山坡地形,孕育出皮肤滋润细腻,晶莹如玉,身材纤细匀称,行走间摇曳生姿的女人。
蜀州出美人,这是大周几乎人人皆知的事。
历来皇帝选秀女多数便来自蜀州,而蜀州之中,又数瑶溪美女如云,传闻只要身处瑶溪,便如身在云间仙境,周边望去皆是如仙女一般,即便是上了年岁的妇人,因肌肤白润,看着也比实际年纪小上许多。
少女有少女的清新纯真,妇人褪去了青涩又多了份风情,在瑶溪,每个女人都令人魂牵梦萦,难以忘记。
所以又有少不入蜀的说法,少年一旦入了蜀州,只怕会陷入美色的欲望之中,荒废了自己一生。
而冯峦英便是出生在瑶溪,在她出生前,冯家已有了两个男孩,老大冯峦江,老二冯峦均,她这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一出生,便获得了全家人的疼爱。
大哥,二哥自是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着,怜惜着,生怕她受到一丁点的委屈,有什么好吃的先紧着她,只要是妹妹想要的,想方设法也得买回来。
冯峦英小时候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因生活的顺意,她生得活泼开朗,逢人便是笑意吟吟。
待冯峦英十二三岁时,已能看出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一笑起来如同春风拂面,搅得人心花怒放。
她的美,冯家人看在眼里,整个瑶溪看在眼里,蜀州知州亦有所耳闻。待得皇上选秀的旨意下来的时候,蜀州知州当先便将瑶溪冯峦英的名册递了上去。
冯家人不愿峦英越过高山河川去那遥遥的京城,可冯峦英对此却很是兴奋。在冯家小院的橘子树下,冯峦英拉着前来劝说她的二哥冯峦均的手,眸光里风采飞扬:“二哥,我要去京城,要去皇宫里,那里是整个大周最显赫最尊贵的地方,去了那儿,往后我便是想要星星也能要到了!”
冯峦均直到现在也忘不掉三妹那时的眼神,那样热切的向往,叫人不敢去戳破。
可当下他仍旧是嘟囔道:“即便你现下想要星星,哥哥们也会去替你摘来的。”
冯峦英听过了却是长叹口气,揽住了冯峦均的手臂:“二哥,你们有这个心,却没有这个力,天上的星星那哪是说够就能够到的,普天下只有巍巍在上的天子,才能拥有。”
那时正是橘花盛开的时节,冯峦英话音落下,微风吹过,朵朵洁白的橘花带着香气如雨般纷纷而下。
冯峦均抿住了唇,捏着拳头再说不出一句话。
没过几日,冯峦英便被前来下采的公公带走了。公公看过了冯峦英后很是满意,赏给了冯家一大笔钱财。
而冯家也至此再也没见过他们疼爱了十数年的小女儿,只是时不时有峦英的家书传回来。
什么秀女选中啦,住进了皇宫里的采薇阁;什么得贵人赏识,提拔做了掌事宫女;最后一封书信,是写因缘际会,到了宫中最得宠的高贵妃宫里服侍。
后来,冯家便没再收到过峦英的书信。
一直到十五年前,冯家二老相继去世,冯峦江已有了儿女,冯峦均也刚刚娶妻,冯家一脉倒也幸福合乐。
就在冯峦均的新妇怀胎六月时,冯峦均叫上了隔壁的大哥大嫂与一双侄儿女前来吃个团圆饭,酒刚刚喝到三巡,只听院子里一阵细微的响动,家养的黄狗汪汪叫个不停。
冯家新妇冲桌上喝酒的男人一笑,只说:“许是黄鼠狼来偷鸡来了,我去看看,你们慢慢喝。”
冯峦均也不在意,黄鼠狼偷鸡是常有的事,原本都是他去赶,可眼下他正陪着大哥大嫂,看了妻子一眼,见她并未不快,遂点头,也就让她去了。
两个孩子皆是七八岁最贪玩的时候,一听有黄鼠狼来也要跟着去看看。大婶嘱咐两句,自顾自的替男人夹菜。
三个人吵吵闹闹的往院子里去,可过了好半晌,黄狗早已不叫了,人却始终不见回来。
其时早春三月,桃花虽已开了,天气却仍旧寒凉,大嫂生怕两个孩子吹了凉风,等下回来又要闹肚子,也起身往院子走。
哪晓得刚一推开门,便哟呵一声轻呼。
紧接着只听刀剑声起,长剑径直刺入大嫂腹中,再一抽而出,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死在了屋中两人眼前。
两个男人大骇,当下摔了筷子,出门去看。
这一看,更是心肝具裂,一双儿女浑身是血,早已没了气,冯峦均的妻子更是一尸两命,颈项间几乎被刀砍断。
这样残忍的场面,令两个男人除了悲痛再无法思考。
院子里的一群黑衣蒙面人却不管这些,当中一个伸手点了点地上的四人,又点了点门口立着的两个男人,冲身旁的人点头。
这冯氏一家,齐了。
身旁那身材娇小的人点点头,一群黑衣人顷刻便提着刀扑了过去。
冯峦江率先反应过来,猛地转身将弟弟推入房中,手一扯紧紧关上了门。
数柄刀身一起没入冯峦江的背中,隔着房门,冯峦均清晰的听到大哥血肉分割的声音,和他最后从唇齿间喊出的一声:“快走!”
冯峦均再顾不得悲痛,猩红着眼,一咬牙,往后院奔去。后院直通山林,冯峦均没头没脑的在林子里乱跑,听着身后的响动越来越近,正好一只野猪从旁窜过。
冯峦均急中生智,三两下抓住了野猪,系上自己的衣服一拍猪臀,令野猪往前奔去。他自己则抓住身旁高大的云松,向上攀爬。
一直爬到最高处的树杈上坐定,隐身在层层树荫之中。
没一会儿,果见一群黑衣人追了过来,他们只在树下一掠而过,急急朝着那野猪跑动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