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梅口中喃喃:“玉素……”
听金小楼走了进来,忙抬起头问道:“夫人,你们关了玉素?”
方圆室是关押犯了错的下人的,虹园无人不知。可问梅怎么也想不通,那玉素怎么会在虹园石屋内……
“没错,我们关了玉素。”金小楼眼眸里亮光一闪,“玉素与太子之死有关。”
“太子的死?”问梅这一下被吓得够呛,连嘴唇都抖了起来,口齿不清不楚,“怎么会,怎么可能呢?玉素她……玉素她……”
金小楼见问梅的话呼之欲出,连忙把麟儿放在床畔悬着的摇篮内,又塞给了他一个拨浪鼓。
小麟儿如平常一样,乖乖的坐在摇篮里,握着拨浪鼓玩得开怀。
金小楼这才又缓缓走到问梅跟前,俯下身将她给扶了起来:“你是个好姑娘,南阳也是,只是很多形势你们并未看清。”
金小楼握住问梅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有些你们以为的敌人并非是敌人,你们以为的朋友,实在是接近不得的。”
金小楼的眼眸如同春日里落了桃花的潭水,如同盛夏晚晴的天空,直看到人心里去。
问梅一下便觉以往一直厌恶着的这个卑贱不堪的农女,竟如此的叫人不敢小看,更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想要全心全意,心贴心待她的感觉。
“夫人……”问梅发自肺腑的冲金小楼唤出了第一声夫人,“玉素……玉素她是五皇子的人,怎么会与太子的死有关……”
虽然金小楼与高琅早已揣测过,玉素不是杨贵人便是五皇子的人,可此刻听问梅说出口,仍旧是心头一跳。
“是你还是南阳见的五皇子?”金小楼开口问到。
既然在南阳身上闻到了与玉素一样的味道,反而去流苏阁里的问梅身上没有,金小楼相信自己的直觉,南阳与问梅两人是分开行动的,她们一人见了玉素,一人见了五皇子。
那味道,要么是从玉素身上染去的,要么……便是在五皇子那里沾染上的。不然哪有这么巧,偏生两人涂了一样的,还是如此稀罕从没闻见过的胭脂?
“是南阳姐姐。”一旦开口,问梅便将前因后果皆交代了出来,“南阳姐姐不喜夫人,想必夫人是知道的。”
问梅也不顾忌了,这不过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
“南阳姐姐误会夫人与七爷一起是贪慕爷的钱势,便想着法子要将夫人赶出虹园去。”问梅低了低头,偷偷抬眼,见金小楼并没有生气恼怒的面容,遂放了心,接着到,“如今京城里,能与七爷一较高低的也只有五皇子了,于是南阳姐姐便想着借五皇子之手,离间了七爷与夫人。”
问梅声音很轻:“怎么个离间法南阳姐姐没有给奴婢细讲,只是她说五皇子手里有一个人,捏住了那个人,保准能让夫人您乖乖听话,”
“人?”金小楼眉峰略微抬起,“麟儿?”
高琅无须她的担心,眼下,只有麟儿才是她的软肋。
问梅赶忙摇头:“不是的,麟儿是七爷的骨肉,南阳姐姐绝不会动他!”
金小楼摇摇头,那还有谁?
不过她没空再纠结这个,眼下的事更是要紧,只得先往下问去:“有所索求便要有所给予,南阳又答应五皇子什么呢?”
问梅咽了咽口水:“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南阳姐姐让我将七爷书房的布局记下心里,前日里去流苏阁告诉玉素。又让我昨日拿了七爷的一张练字的废纸去流苏阁交给玉素……”
说到这儿,问梅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来,递给金小楼:“不过我昨日去的时候,玉素不在阁子里,这纸也没能交得出去。”
白色的宣纸上有高琅随意写成的一些墨字,金小楼看了一眼,只觉得好险。
幸而问梅昨日去得晚,这东西没落到玉素手里。
金小楼将手里的纸往桌上一扔,交代问梅照看着麟儿,自己便匆匆出了房门,往石屋的方向去。
五皇子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南阳与问梅以为这些只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只因她们不知道玉素与太子的死有关。
两相联系起来,五皇子这是要把黑锅往高琅的身上甩呀!
一出了院门,越往石屋那边走,浓烟越大,听路上的小厮说,烧起来的并不是石屋,而是石屋外边的竹林。
火从竹林一直蔓延到了后山的乱草堆里,差点把整片山给燃了起来。
防范火班的人已将火扑灭了大概,余下只是浓烟还在冒。
待金小楼赶到的时候,玉素与大理寺的侍卫都不在了,只剩了虹园的小厮和防范火班在这里。说是来救火的人刚将石屋打开,玉素便拉着人的衣袖说她全都招了,于是连同七殿下一起去了大理寺。
金小楼心中隐隐觉得不妙,扭头又出了虹园,往大理寺赶去。
大理寺少卿白如奕端坐在旁边,上首坐着的是高琅,玉素被人押着俯身跪在下面,在她面前,摆着从河里捞出来的那个匣子。
匣子大开着,银质的针筒摊在众人眼前。
金小楼刚凑到堂前,便见南阳和长安也立在外边。
“我招,我全都招了!”玉素话一出口,眼泪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地往下掉,“是七殿下,是他命我做的,全都是他命我做的!”
南阳本站在前边,一听这话腿一软,猛地向后退了两步,正好靠在了金小楼身上。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事关七爷没有小事
白如奕跟着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玉素跟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素抬起头来,双眸含泪,一副委屈模样:“这一切都是七殿下指使的,这银针也是他亲自交到我手里的。”
“我本是琳琅坊里的姑娘,是七殿下托人找到了我,并花重金将我挖到了流苏阁里去。”玉素娓娓道来,“七殿下与太子是亲兄弟,自然晓得太子最爱逛的坊子便是流苏阁。七殿下又特意将我叫到了虹园的书房里去,一一告诉我太子的喜好,令我务必烂熟于心。”
“靠着熟知太子喜好,我不过三两日便引得太子为我倾心。自我进到太子府,陪在太子身边后,七殿下又令我每日里与太子笙歌达旦,使得太子长日精力不济,遂传出太子因去南方受惊,身体有恙的风声。”
玉素又垂下了泪:“我日日在痛苦与恐惧中渡过,只因七殿下以性命相挟,叫我不得不从……”
“终于,在我以为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七殿下给了我这个匣子。”玉素指了指身前摊开的匣子,“他教我怎样用那银针杀人,而他要我杀的人,便是太子。”
玉素话音一落,大堂里几乎所有人皆屏住了呼吸。
玉素抹了抹眼泪:“七殿下让我在太子熟睡时,将银针的把子拉开,对准了太子脖颈处微微鼓起的血脉,再一鼓作气将把子一推到底。”
“不过片刻的功夫,太子便浑身痉挛,抽搐数下后,终是不动了。我吓得慌了神,手软脚软的将银针藏在肚兜里,爬出了大殿……”
白如奕沉了脸:“若你所言为实,那七殿下又为何要将你抓起来审问?”
“只为了攀诬五殿下!”玉素不紧不慢的答到,“这是一个连环套,一环扣一环,我先杀了太子,再自露破绽被七殿下抓到,然后经不住他的审问,供出五殿下,给五殿下一个杀害太子的罪名,这样,整个大周成年的皇子便只剩下七殿下一个了。”
玉素这话合情合理,叫白如奕实在是不得不信。
“你可有确凿的证据?”白如奕抿了抿唇,“空口白话谁都会说,再说七殿下是太子下葬那日才回到京城可是众人目睹的。”
“这便是七殿下的高明之处,他要将自己的嫌疑摘除干净,是以虽早早回了京城,却在太子下葬那日才又绕到城外去,佯装刚刚抵达。”玉素深吸口气,“证据也是有的,我一个坊子里的姑娘,想来是绝不会进到七殿下的书房里去,可眼下我却能将七殿下书房里的布局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你们只消一一对比,便知道我说的全是实话!”
玉素的话一出,金小楼眉头深深拧起,绞尽了脑汁想要谋个法子出来替高琅洗脱冤屈。
只是这玉素是有备而来,南阳又给了她可趁之机,若真叫玉素将那书房的布局说了出来,高琅只怕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这般想着,金小楼抬眼便向南阳看去,却见她听了玉素的话后,反倒是双肩一落,松了口气。
察觉到金小楼看向自己的目光,南阳侧过了脸来,轻轻一笑,低嘲道:“你以为我像你想的这样蠢?”
南阳挑了挑眉,这么多年将这虹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可不是吃白饭的。
玉素已在堂上说了起来,从书房门开始,一直到高琅的书桌位置,笔墨纸砚如何摆放,如意架上搁了哪些玩意儿,金小楼听得清楚,玉素说的分明与高琅的书房大相径庭。
“我哄他的。”南阳得意一笑,“五皇子如此自信的人,绝不会想到,我一个小小的婢女,也敢有胆子哄骗他。”
“即使是七爷的那张废稿落到了她们手里也不怕。”南阳笑意更甚,“那不过是我仿着七爷的字迹写的,有九分的像,若要细细对比,终是差了一分。”
“不是我学不了十分,那一分就是我故意落的破绽。”